“时来运转”这个词在有时候看来非常玄奥。
骆佑潜恢复视力不久便重新回学校上课,高三最后一学期学校安排了晚自习,作业多时他便留学校做作业,作业少时就去拳馆练拳。
陈澄每每看到他都觉得佩服,那次的失败丝毫没让他气馁或者放弃。
在一条捷径被恶意打破后,他坚定又冷静地选择另一条更困难的道路,以及付出更多本不必须的努力和辛苦。
而陈澄在冬天录制的节目,本来安排的播放档期是在下半年,可因为原本接档的一档综艺临时出了变故被勒令停止,于是加班加点剪辑,硬是在录制结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上了电视。
节目组为了炒话题度,在开播前三天买了一条热搜。
以爆料人的名义与口吻指出这次参加节目中的陈澄和邓希,一个是杨子晖的前女友,另一个正是上回与杨子晖爆出不实丑闻的陈澄。
以杨子晖的热度,轻而易举将这档节目推入了观众的视野之中。
再加上邓希脾气骄纵不好相处,在有心人看来,更是印证了陈澄与邓希不睦的情敌传闻。
在第一期节目播出后,陈澄和邓希的大名就被推到了热搜榜前十。
于是后面一段时间过得又快又慢,似乎晃眼而过,就连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但又每天忙忙碌碌,累得不行。
***
马路上夜深人静,就连空气都是安静的,最近天气回温,经常可以在静谧的环境中嗅到从犄角旮旯里传来的隐秘花香。
而马路旁的演播厅却热闹非凡,被粉丝们的尖叫掀起一浪又一浪的热潮。
为了宣传节目,节目组特地给他们接了一档热门综艺。
节目流程没什么深意,迎合粉丝做一些小游戏。
主持人正在台中央介绍游戏的玩法,陈澄坐在舞台一侧,这几天的各种活动让她参加得有几分恍惚,和她之前的生活差距太大,还不能完全接受。
她不受控地将目光看向台下。
粉丝们坐满整个演播厅,大部分都是俞子鸣的粉丝,唯一能在台上听到的名字也是他的。
陈澄目光绕过一周,忽然停顿下来,难以置信般眨了眨眼。
第一排的角落边上,有一块属于她的灯牌。
“陈澄”,旁白还画了一颗橙子。
她有粉丝了?
陈澄还愣着,那头的粉丝已经注意到她的视线,扬起灯牌用力晃了晃。
真的是她的粉丝。
可是为什么呢?
陈澄有点犯懵,一直以来,她想做的就是拍戏,却没想过拥有粉丝,单一个骆佑潜的喜欢起初就让她觉得有压力,怕自己的付出不够回报他的喜欢。
自幼的经历让她很难理解,怎么会有人无条件地去喜欢自己呢?
她呆愣着,微微举起手冲那两个女生挥了挥手,便见她们激动地尖叫着喊她的名字。
陈澄觉得很神奇。
以至于主持人突然向她提问时,陈澄也是懵的,倒是一旁的邓希悄声给她复述:“问你在节目录制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呢。”
这些问题都是在台下都准备好的,陈澄迅速回过神来,滴水不漏地说了件当时发生的事。
接下来便是游戏环节。
近几年在综艺里时常可见的一个互动游戏,拿一根巧克力棒咬在嘴里,一组五人用嘴接力,到最后哪一组剩下的巧克力棒短则为获胜。
主持人为一组,他们五人为另一组。
为了综艺效果,男女间隔玩游戏。
陈澄打头阵。
她倒是没在意,她很少看综艺,自然没听过这游戏,根本不知道大家玩这游戏时有多拼,直接吻上的都有许多。
站在她后面的是俞子鸣,她刚把巧克力棒咬在齿间,台下已经响起热闹的尖叫声。
俞子鸣个高,为了接她嘴里的巧克力棒还要叉开腿微微下蹲。
他抬眼看了眼陈澄,然后缓缓靠近,尖叫声逐渐放大。
陈澄在他咬了过半的巧克力棒以后微微瞪大了点眼睛,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巧克力棒磕在俞子鸣牙齿上,断了。
几个主持人大笑起来,纷纷调侃陈澄是他们队上的卧底,陈澄在一旁也同样没脾气的笑,等大家笑完,她才打了个圆场。
“我怕一会儿俞子鸣粉丝们该打我了。”
排在俞子鸣后头的赵涂涂也配合着拿起话筒,笑眼对着台下观众,打趣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不是卧底啊。”
观众随即大喊着“俞子鸣不要”。
***
节目录制中场休息。
陈澄跟着大部队走向后台。
“刚才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反应这么大。”俞子鸣站在她旁边,小声地跟她道歉。
上回在西北村庄里,俞子鸣未说出口就被陈澄适时打断的告白,无疾而终,再也没被提起过。
也好在如此,两人的关系还不至于那么尴尬。
陈澄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是我不了解规则。”
赵涂涂挽着邓希的手臂,正在和李世琦说着晚上去哪吃夜宵,讨论了会儿又回头看向跟在后头的两人。
“俞子鸣,一会儿我们去吃小龙虾,你去吗?”她问。
俞子鸣点头:“好啊。”
赵涂涂:“欸?陈澄呢?”
俞子鸣脚步一顿,偏过头看去,发现刚才还在他旁边的陈澄竟然不见了。
“刚才还在呢,可能上厕所去了吧。”
***
陈澄是被人拽走的。
一旁的备用休息室里空空荡荡,可见好久未有人使用,也好久没人打扫了。
镜子上落了些斑斑点点的污迹,突然被推开的门让房间内的灰尘扬起又落下,墙上贴着的海报都是主持人们几年前的造型了。
“你怎么来了?”陈澄吃惊道。
从台上通往后台休息室的路很黑,她在瞬间被人拽着手臂带到怀里,而后一股熟悉的味道让她没有惊叫出声。
骆佑潜眯着眼,神色不善地环住她的腰,埋头于她的颈侧。
“姐姐,我不开心。”
陈澄一愣,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怎么了?”
“我不喜欢你玩那个游戏。”他坦诚地说。
从前他说这样子的话时总是带着故意让人心软的撒娇,现如今愈发放纵,在低沉委屈的嗓音里染上点不满和占有欲。
休息室里非常安静,静到骆佑潜因为不满而跳动的心跳都隔着皮肉传递到陈澄身上。
她抱着骆佑潜,有些想笑。
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抬眸看着他眼睛,认真说:“那我以后不玩那种游戏了,好吗?”
骆佑潜顺从地微微垂下脑袋任她摸。
视线向下,又委屈又撒娇地“哼”了一声,又假惺惺地大度道:“算了,大家都玩那个游戏,你说你不要玩也不好。”
陈澄笑眼看着他:“这么懂事啊男朋友。”
“但你得赔我……”
他话还未说完,便飞快地俯身靠近,咬住了陈澄的下唇,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
隐秘的爱恋在这个陌生狭小甚至算不上整洁的房间里肆意发展,他们各自在梦想的道路上狂奔,在这个冬末春初的夜晚拥抱彼此。
陈澄微微抬起下颌迎合。
在小少年的心里,她一点点若有若无的主动都能轻而易举地在他周身点燃一圈火,就连动作也不那么规矩起来。
陈澄在他的手探下衣摆时,简明扼要地打掉他的手背。
湿漉漉的眼眸瞪着他。
她刚要开口轻斥,门口忽然响起脚步声,随即有人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吗?”
陈澄做贼心虚,想都不想,就拉着骆佑潜要躲起来。
备用休息室里头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衣架子上也空荡荡没有衣物可以遮挡,陈澄环视一圈,最后把骆佑潜拉到桌柜底下。
门口那人又敲了几下门。
陈澄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对骆佑潜做了个“嘘”的动作。
“怎么灯还亮着。”门口工作人员嘟囔一声,开门进来关了灯。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内重新陷入黑暗,一点点清冷的月光穿过窗格,柔软地铺落在地,在两人身上反射起光芒。
两人蹲在桌下,膝盖互相抵着。
骆佑潜这才注意到,陈澄脖子上挂了一截墨绿色的宽边链子,中央坠了一颗红色水晶,衬得皮肤极白。
他抬手,手指在上面戳了下:“这个,是什么?”
他天天不是在学校就是拳馆,对其他女生也不太关注,自然不明白。
陈澄垂眸:“哦,choker。”
她本不喜欢带这些,这次特地带了一条是因为昨天晚上某个不要脸的小崽子在她脖子上留下了红印。
她怎么遮都盖不住,只好带了一条choker。
“很好看。”骆佑潜说。
陈澄笑起来,颇为自大地说:“我带什么不好看。”
陈澄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什么杀人不见眼的蛊物,轻而易举地将他吞噬入腹,理智全无。
黑暗中亮起旖旎色彩。
陈澄坐倒在桌下,骆佑潜一只手撑地靠近,另一只手轻轻拨拉下那条墨绿的choker,而后沿着那条边缘,小心翼翼地舔舐拉扯。
***
备用休息室里突发的这小事件让陈澄赶回去时都还有些脸红。
化妆师看到她就把她拉到镜前,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见你,现在一回来连口红都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溜出去艳遇了呢。”
陈澄心虚地闭上眼,任她补妆:“去厕所洗了把脸,可能不小心弄掉了吧。”
后半段的节目录完已经夜里十点。
陈澄借口拒绝了大家一块儿去吃夜宵的邀请,独自走出演播厅。
骆佑潜在门口等她,她便没走后门专供嘉宾出入的通道,演播厅外的马路上稀稀俩俩的还有几个没离开的粉丝。
见她出来,便又纷纷原地复活,跑上来要她签名合照。
尽管大多数人只是抱着集邮态度,毕竟如今的陈澄也算个正儿八经的明星了。
陈澄难得被簇拥在人群中,好脾气地一一给她们签了名,又拍了合照,姑娘们拿着战利品也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待人走得差不多,陈澄也走出去。
便见骆佑潜站在台阶上,靠着一边的广告牌上,白衣黑裤,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了支节目组统一发的荧光棒。
陈澄一见他就笑起来,小跑着扑进他怀里。
整张脸都埋进了他厚实的羽绒服里,远远看去,两人似乎抱得非常紧,难以分开。
“骆同学,作业写完了吗就谈恋爱?”
“学校里写完才来的。”他也笑着说。
马路空旷,夜色静谧。
夜里十一点,地铁已经停运了。
他们也不急着赶回去,便手牵着手,慢吞吞地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松松垮垮的脚印。
头顶星空密布,是城市里难见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