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交错之间,随即脚尖一勾,撩起下坠的青龙镇煞钉,顺势一带,钉子直朝那老道胸口激射而去。
就见那老道一只手上举,一只手下沉,奇快无比。我一见不对,身形一拧,就要收暗煞罡,转拘邪指。
就在这时,却见那老道原本已经沉到胸口的手突然之间往上抬了一抬,就那么毫厘之间,青龙镇煞钉擦着他的掌缘而过,直贯入胸。
我瞧得匪夷所思,念头一乱,这记暗煞罡就没有收转,呼的一下拍在那老杂毛脖颈,隐隐有闷雷声响起,被拍中的皮肉登时起了一道黑烟。
我心中凛然,就见那老道灰白色的眼眸中红影连闪数下,猛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笑声说不出的疯狂凌厉。笑得一阵,戛然而止。
我盯着他瞧了一阵,心中别别乱跳,上前一看,才发现这老杂毛已经是断气了。青龙镇煞钉贯胸而出,钉尖直透后背。
身后脚步声响,是那算命的奔了上来,站在我旁边半晌,才听他声音发颤地道:“这这老狗死了?”
我也没理他,心中却觉得怪异的很。刚才那一瞬间,我以脚尖勾出青龙镇煞钉,也只是临危反击,根本没想能以此要了这老杂毛的命。刚刚我瞧得分明,在青龙镇煞钉射出之际,那老道那一只坚愈金铁的手掌明明已经挡在了那个位置,为什么会突然间抬了那么一抬?
以这老杂毛的本事,是绝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的。只觉得事情诡谲怪异,百思不得其解。
就见那算命的在旁蹲了下来,捂着鼻子,朝着那老道连吐了几口口水,骂道:“死的好,该死的老狗!”
床榻和石阶之上丢满了各种白森森的骸骨,那小姑娘的尸身被雷电波及,已经被烧焦了一大半。我脱了外衣下来,将小姑娘的身子裹了。那算命的眼眶通红,咒骂不休。
我上前拨开那老道杂乱的头发,见他脸上尤自带着诡异的笑容,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只觉得眉心处连跳了几下,双目犹如敷了冰片一般,冰寒森冷。凝目望去,就见那老道的双瞳之中隐约可见几个血色的影子,线条弯弯曲曲,看着像是某种诡异的符号,跟符咒有些像,但处处透着邪异。
当即凑过去仔细打量。
就听那算命的在旁说道:“你看什么?”
我没搭理他,瞧得一阵,退后了几分,指了指那老杂毛的眼睛,道:“你来看看,那是什么?”
那算命的凑了过去,捂着鼻子皱眉看了半天,道:“应该是肉渣子。”
我听得心中暗骂,没好气地道:“是让你看他眼睛里的红影!”
那算命的“咦”了一声,道:“什么红影?”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这老家伙是个灰白眼,连根血丝都没有!”
我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过去一瞧,明明能看到那老道眼中的血色。那算命的凑过去又仔细瞧了几眼,还是摇了摇头。
我眉心连跳,只觉双目冰得厉害。这种情形之前也出现过几次,其中一次就是与刘楠那鬼丫头对视,破了她的鬼瞳。心想,难道是遮阴眼的缘故?
一时之间也难以索解,再打眼瞧去,就见那老道双瞳之中的血影开始逐渐淡去,过得一阵,就完全消失不见。
我凑了过去,再仔细瞧了几眼,再也没看出什么。琢磨了一阵,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见那算命的还在盯着那老道猛瞧,就问:“你刚才喊什么,让我看他眼睛的。”
那算命的“哦”了一声,抬起头来,道:“这是我占的卦象里说的。”当即过来一拍我肩膀,眉飞色舞地道,“怎么样,咱们俩联手,一路披靡!”
我一把将他手掌拍开,这时候才觉出身上火辣辣的疼。这一查看,才发觉手臂和胳膊上血迹斑斑,是在之前穿铜钱阵时被伤的,这也算是作茧自缚了。幸好只是些擦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算命的又对着那老道连吐了几口口水,指着他鼻子大骂了一阵,还不解恨,飞起一脚就当胸踹了过去。他这一脚含怒踢出,力道颇大,那老道身子瘦削,一下子就被踢得抛了起来。
只听到叮当一声脆响。我一见,心头猛地一震,急抢上前去。就见那老道身子歪倒在地,身下就露出一截漆黑的铁链。
那算命的也是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奔了过来,在我身边蹲下。我撩开那老道肮脏破旧的袍子,赫然就见这人下盘空空如也,两条腿齐根而断,两条黝黑的铁链从石榻之下穿出,直从他腰下灌入,瞧这方位,应该是锁在盆骨之上。
难怪这老道一直都是坐在这石榻之上,就算被我逼得再紧,也没站起身来,原来如此。
铁链之上是密密麻麻的纹路,是一种设有禁制的法链。再瞧得几眼,就见到禁纹之中夹杂着数个符文,瞧着颇为眼熟,属于道家的镇煞铭文。如果我猜测不错,这道法链,应该属于道家镇煞法器才是。
那算命的脸色发白,过了半晌,道:“这么阴狠的招数。”
这道如此粗大的铁链,自腰下贯入,锁住那人的盆骨,如果换做常人,撑不过片刻就得丧命,也不知这老杂毛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可就算是活下来,日久天长,遭受如此酷刑,那也是生不如死。
那算命的嘿了一声,道:“难怪这老狗要吃人。”
这样残酷的折磨下来,足以把一个正常人变成最可怖的妖邪。我盯着那老杂毛看了半晌,却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时候眉心总算不再跳动,双目间的冰凉也消弭了下去。回头朝土殿外瞧去,刚才这殿中雷声轰轰,却也没引得人进来。当即取了一双缠尸手套出来戴上,把那老道在地上放平了扒下他的衣服。
这件道袍摸上去湿乎乎软绵绵,也不知是已经穿了多久,挂满污垢血渍,腐臭之气扑鼻。那算命的捂着鼻子,干呕了几声,冲我叫道:“我说兄弟,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我不动声色,仔细检查那件道袍。我是从小到大在尸体堆立泡大的,这点恶臭也不过是寻常。正查看间,就听“啪”的一声,一件东西从道袍中掉出,摔在地上。
捡起来一瞧,石块比手掌小上几分的木牌,色成赤黑,触手极为光滑,瞧这模样,倒让我想起了天师道的龙虎符牌。只不过与龙虎符牌还是不同,这块木牌上刻的是几道云纹。
那算命的“咦”了一声,叫道:“让我看看。”
我把牌子丢了过去。这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迟疑道:“像是道门的符牌。”
我冷眼旁观,道:“你还懂得挺多啊。”
那算命的呵呵笑了一声,道:“咱好歹也算是半个术门中人,怎么能不认识道门。”
这人既然精通占卜神算之术,自然可以称得术门中人。只是他说的这“半个”,却是颇值得玩味。略一转念,就道:“是什么门派?”
那算命的沉吟了片刻,道:“不是天师道的,也不是茅山派的。”过了半晌,摇头道,“应该也不是清微派的。”
我心中暗骂,这还用你说。
那算命的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认出来。我把那牌子取回,翻看了一阵,也瞧不出什么,当即丢在一旁。去看那老道的尸身。这人的身量本应颇高,只是双腿齐根而断,身子就显得瘦小。之前披着道袍还看不出,此时就见他皮肉干瘪,骨瘦如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