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光线从外头透了进来,一时让人有些不适应。那些个尸藤,被阳光一照,顿时如水遇火,避之唯恐不及,很快就缩回了地下。
随着一阵轰隆声,地面的裂口很快重新合拢。如果不是刚才亲眼见到那些尸藤满地乱爬的情形,简直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麻老大和那老男人又重新坐到了一起。这一仗下来,吃亏最大的莫过于那个光头大汉,瞪着一双铜铃大眼,冲我们怒目而视,怕是吃了我们的心都有。
我趁着没人注意,拉了肌肉男悄悄问了句:“兽笼是什么?”
肌肉男宽厚地笑了笑,道:“这个不能说。”
我朝他翻了翻白眼,这些人背地里不知藏了多少秘密,鬼鬼祟祟,也不知以前都是些什么人。
“刚才那鬼藤,是不是对面那老家伙说的尸香蛇萝?”
肌肉男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没有否定就是默认。看来那老男人没有看错,麻老大他们养在地下的这鬼玩意儿果然就是他口中的尸香蛇萝。
“蛇母墓又是什么?”既然这东西真是尸香蛇萝,八成是被那老男人说中了,麻老大他们还真下过那什么蛇母墓,从那里搞到了这吃人的尸藤。
肌肉男拍了下我肩膀,道:“小孩子就别瞎想这么多。”说完就走到了一边,找黑毛和燕子说话,不再理我。
狮子头悄悄靠过来,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这些人真没一个是善茬啊!小景哇,今天我可真是被吓得心肝直抖啊!”
我看了一眼正在和老男人交谈的麻老大,不由得又想起之前的种种古怪,看来麻老大他们恐怕还真是跟什么人结下了大怨,被迫隐匿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这待客厅里又是机关埋伏,又是尸香蛇萝,还有那个麻老大曾经提过的兽笼,恐怕都是为了以防仇家寻上门,所做的准备。
正琢磨着,就见那老男人和麻老大同时起身,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协议。麻老大冲我招了招手,道:“小七,你去看看你二婆婆,就说有个叫顾天涯的人要找她,问她见不见。”又对那老男人道,“如果我们家老二不愿见你,那抱歉,我也办法。”
这老男人估摸着就是麻老大说的什么顾天涯,名字倒是起得很骚包。这人笑了笑,道:“好说。”倒是极有自信的样子。
我答应了一声,自顾去了,一路上心里琢磨,难道这姓顾的什么天涯很有名么,到了尸妆间,压低声音问了一声,二婆婆这时候倒是醒了,问我什么事。
我也来不及细说前厅的事情,就先把那人的名字说了,说是有个叫顾天涯的人要见您,您见是不见。
二婆婆低咳了几声,道:“不见。”倒是干脆利落。
我一阵错愕,心想看来这顾天涯的名字也不见得多有用,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黑暗中不时传来几声轻咳,沉默了一阵,只听二婆婆道:“叫那人过来罢。”
我应了一声,跑回前厅,说是二婆婆同意了。几个人就一路去了尸妆间。那顾天涯一来就直往里闯,被我拦了下来。
“我家婆婆不喜见陌生人,你还是在外头呆着吧。”我对这人从头到尾就没有半分好感,口气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
那姓顾的在屋外站定,朝里头道:“顾某有位精通画皮之术的故人,多年未见,甚为挂念。”
二婆婆躺在藤椅上,低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道:“这位客人说的什么,我这老婆子可听不大懂。老婆子就是一个皮匠,也就会些缝缝补补的手艺。”
那姓顾的笑道:“在今天之前,顾某还以为除了我那位故人,这世上就再无会画皮之人。”
二婆婆道:“这位客人说笑,如果没有其他事,老婆子倦了,想歇息了。小七,代我送客。”
我应了一声,就要把那姓顾的赶出去。那姓顾的却是不动,盯着二婆婆的背影看了良久,道:“这次来是想请您出手帮一个忙。”
二婆婆道:“老婆子已经是个残废,连筷子都拿不动,还能帮客人什么忙?”
我听得一阵心酸,想起二婆婆那双烂到露骨的手,不由得烦闷,催促那姓顾的赶紧走人,我二婆婆帮不了他什么。
那顾天涯微微怔了怔,笑道:“茅山那道士,身上的画皮可是精妙得紧。”
二婆婆连着咳嗽了几声,半天没有出声,道:“你再有事,就找这个孩子吧。老婆子要歇息了,小七关门。”
我应了一声,把那姓顾的往外推了推,就反手把门关上,从屋里退了出来。
“你这小孩,原来是里头那位婆婆的徒弟?”这姓顾的打量了我一眼,颇有些诧异。
我心想,他妈的就你这把年纪,还好意思叫婆婆,我二婆婆可比你这老头年轻多了!没好气地说:“我是给婆婆打杂的,可不是什么徒弟。”
姓顾的道:“画皮的手艺你可学到了?”
我根本不想理他,关好了门就往外走去,别说我不会画皮,就算会,那也跟他没关系。
没走几步,就被那光头大汉给拦了下来,跟一座铁塔似的堵在我面前,双眼一瞪,冲我露出一脸狰狞。
“你干什么?”燕子就在附近,顿时上前护住了我,对着那光头怒目而视。
麻老大走上一步,朝那姓顾的道:“顾先生,既然我们家老二身子不适,帮不了你,那就抱歉了。”
那姓顾的笑道,朝我一指:“我就要这孩子。”
麻老大冷声道:“这孩子是我们家的老七,在动他之前,也得看我们答不答应。”
听到老大这番话,不知怎么的,我只觉得眼眶一热,有种很是陌生的感觉。那姓顾的轻笑了一声说:“我不会拿这孩子怎么样。只要你们能帮我这个忙,今天那茅山道士的事,就当我顾某没看见。假如以后各位有事,顾某也当鼎力相助。”
麻老大独眼一翻,道:“我们几个虽然落魄,也不至于受人威胁!你要通知茅山,便通知茅山,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那顾天涯笑笑,没有说话。
我看看麻老大,这只剩了一只眼睛的老头子,今天看起来特别可爱。
“我跟二婆婆学过画皮,但没有实际经验。”我朝顾天涯说道。这三个人身份诡秘,能不跟他们起冲突,还是不起冲突为好。如果还能借此跟他们搭上关系,到时候对我们殡仪馆也是有利的。毕竟麻老大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极厉害的仇家,而且我们又惹上了茅山派,情况很是不妙。
顾天涯顿时眉头一展,一拍掌,道:“这好办,这几天你多练习练习,让你婆婆在旁指点,熟练之后也就成了。”
我没好气地说:“哪有那么容易,这画皮哪是想练就练的。这样吧,我先去市里买一些牲口,拿着练练手,不过牲口跟人毕竟不一样。”
顾天涯笑道:“这事我来办,你只需专心练习就是。”说罢,就带着那大汉和阴阳脸,告辞出门,扬长而去。
这几人一走,殡仪馆中的紧张的氛围顿时为之一松。麻老大皱着眉头,吩咐其他几人先去把待客厅清理了,把我拉到一边,问:“你有几成把握?”问的是我对于学会画皮,有几分把握。
我琢磨了一下,说:“大约六七成吧,还得先下手试过才知道。”我回忆了一遍画皮的整个过程,最难的一点,就是用挑针法连刺活皮三百六十个部位。要知道,想要精通这种挑针手法,没有本身的天赋加上多年苦练,是不可能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