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这事情一闹腾,就把原本在屋中歇息的许观主也给惊动了,过来把陈琳等一干清微弟子也是教训了一通。见到我,倒很是欣喜,与我说了一阵子话,就领着一干清微弟子回去住处了。
鲁莽精与陈青、吴恺两个师兄低声说了会话,陈、吴两人就先行离开了。吴恺那大鼻头临了还回头朝我瞧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不过最终没说什么,跟着陈青出了免斋道院。
被这事一打岔,我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狮子头却是兴致不减,说是要去其他地方走走,就径自一人去了。
鲁莽精绞着双手,看了看周围,说:“你看过太极池没有?”我说没有。
鲁莽精喜道:“那我带你去瞧瞧。”
我正好有事想跟她打听一下,就说好啊。鲁莽精喜孜孜地在前领路,道:“跟我来。”
一路行去,路上偶尔会遇上些茅山弟子,见着鲁莽精,有叫“师姐”的,也有口称“师妹”的。等到人少的地方,我就问:“你那位钟师姐,一直都是这性子?”
鲁莽精瞧了我一眼,笑道:“你刚才是不是也见识过我钟师姐的威风了?”
我说是啊,连天师道的那个李师伯,她都没放在眼里,连招呼都不打,这在道门之中,恐怕也是独一份。
鲁莽精笑道:“别说是天师道的,就算是咱们茅山派的长辈,除了少数几位,我钟师姐也从来不假以辞色。”
我听得奇怪,以我的印象,道门应该是个极其讲究长幼尊卑的地方,那位钟师姐这般做派,茅山派怎能容得下她?
鲁莽精叹了口气,道:“我这师姐啊,大概是因为身世的缘故,打小就性子就孤僻,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就算是我呀,虽说与她还能说上几句话,只不过,很多真正紧要的事情,她也不会与我来说。”
我听着,心中有些黯然。当年死人脸与他师父反目,他妻子夹在两个男人中间,莫名其妙地惨死。这事情对于这位当时年幼的钟师姐来说,绝对是一场最可怕的噩梦,也难怪她会养成这样孤僻的性子。
只听鲁莽精叹息了一声,又道:“从小到大,我钟师姐唯一亲近的人,就是我虞师叔。”说到这里,微微笑道,“不过我虞师叔对她也是宠得紧。虞师叔平生也就收了她这么个徒弟,从小把她带在身边。说起来啊,我虞师叔那真是既当师父,又当父亲了。”
我听到这儿,不由眼角微微一湿,我是想到了我三叔。
鲁莽精道:“我钟师姐她性子孤僻,与旁人格格不入,宗门里早有非议。只不过有我虞师叔罩着,谁也拿她没办法。”
我笑了笑,说:“原来这样。”
鲁莽精道:“对呀。我这位师姐啊,谁都降不住她,唯独只肯听我虞师叔一人的话。从小到大呀,我师姐都对虞师叔依赖得紧。虞师叔走哪,都会带着她。”
我“嗯”了一声,心想这虞玄机既为师又为父,从小把她抚育大,两人自然感情深厚。这同我与三叔的关系,别无二致。想了一阵,又问:“那个霍易,是怎么回事?”
鲁莽精瞧了我一眼,笑道:“你说我小师叔啊!呵呵,他虽然有些不正经,但人很好的。我们宗门里头,除了虞师叔、钟师姐他们,我就与他最是亲近了。”隔了一会儿,又道,“他以前还老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呢。”
我不由想到当年在荣华,初见那二百五时的情形,就说:“今天见到他,好像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
鲁莽精微微蹙了蹙眉头,说道:“你也觉出来啦。我这次回来,也是觉得他有些变化,好像心事重重的。见了我,也出奇地没拿我开玩笑。”说到这里,脸腾地一下红了。
我瞧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她怎么说着说着就脸红了,说道:“他跟钟师姐走得挺近啊。”
鲁莽精两只手捂了捂脸蛋,微微转过身,瞧着路旁的风景,道:“是呀,我这小师叔为人亲和,平日里与谁都说得上话。不过他与我钟师姐好像特别亲,只要他人在宗门,就整日与钟师姐走在一起。”说到这里,抿了嘴,笑道,“不过呀,我钟师姐从来就不爱搭理他。”
我心中正琢磨,就听鲁莽精继续道:“我这小师叔是我们掌教的关门弟子,不过大多数时候,给他传艺的都是我虞师叔,所以他就经常在我虞师叔那里。一来二去的,应该就与我钟师姐熟了。”
鲁莽精口中的“掌教”,自然是王知远那老头。原来这二百五,与虞玄机还有这么一层亲厚的关系,算是亦师亦兄了。
我笑了笑,说:“你那小师叔,成天的跟在你钟师姐屁股后头,你们宗门里怕是有许多非议吧?”
鲁莽精“噗嗤”一声,笑道:“那可不是!不过呀,我这小师叔,就是一浪子,向来不正经惯了,又是掌教的关门弟子,谁也管不了他。至于我钟师姐,那就更不会去搭理什么。”
我笑道:“说的也是。”
鲁莽精把手背在身后,转了转,笑道:“你觉不觉着,我小师叔和钟师姐其实挺般配的。只可惜这辈分有些不妥。”
我想起这二人同时出现的模样,男的俊秀,女的美貌,还真是一对璧人,笑道:“就你那小师叔和钟师姐的脾气,怕也不会管什么辈分不辈分的。”
鲁莽精嘻的笑了一声,转身瞧着我道:“原来你也这么想啊。”隔了一会儿,吐了吐舌头,道,“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爸要是听我这么说,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说话间,就到了茅山的下山天门。越过四十九级台阶,鲁莽精往前头一指,道:“那就是太极池。”上去一瞧,就见一方池子,底下是黑白阴阳鱼构成的太极图。鲁莽精轻声吟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声音清脆悦耳,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太极池再过去,就是钟亭和鼓亭,再过去,就是一方建筑颇新的殿宇,听鲁莽精说是慈航殿,里头供奉的是慈航真人和吕祖等神像。
这一番游历下来,鲁莽精一路讲解,倒是对茅山的典故知道了不少。之后撞上了个茅山派的小师妹,说是找鲁莽精去前头帮忙,鲁莽精就只好先去了。我在附近转了一遭,见天色不早,就转头回去。
回到房中,狮子头却还是不见回来,直到夜色降临,吃晚饭的时候,狮子头才跑了回来。有茅山弟子前来送上了饭菜,狮子头坐下就吃,道:“我算是打听出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大典放在明日午时,那是有讲究的!”
我吃着菜,心想无非是择了个黄道吉日,能有其他什么说道,就随口问了句什么。狮子头把饭菜咽下,又灌了一口茶,道:“听说啊,这是茅山派历代传下的规矩,反正用得是一套很复杂的办法,才定下的这个日子。这日子一旦定下来,就无法再变更。”
我笑说:“还有这种说法,那要是这新掌门刚好那天闹肚子,出不来怎么办?”
狮子头道:“祖宗定好的规矩,跪着也得照办啊!不就是个拉肚子么,就算拉裤裆里头,也不能坏了规矩!”
我呸了一声,道:“你还吃不吃饭了。”狮子头道:“还不是你先提这茬。”
正说话间,就见一个年轻的茅山弟子从外头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哪位是陆爷?”
我瞧了他一眼,说我就是。那弟子面含微笑,恭声道:“我们虞掌教请陆爷用完饭后,能否过去一趟。”
我听得心中一动,这虞玄机终于露面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玄机。跟那弟子问明了虞玄机的住处,就让他先下去了,我自行过去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