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剑身的那一刹,顾琬便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凭着本能杀了倏忽后,便不受控制的游荡。
在奇妙的吸引下,来到了一颗树前。
这是一颗巨大透明的黄色的树,一眼望不到顶端,一根枝叶突然缩回去,为她开了一个小口。
顾琬无法控制的飞了进去。
大树之内,盘旋着一条巨龙。
她进去时,正对着巨龙的脸。
“吾名龙祖。”
龙祖,持明的先祖,不朽星神的别称。
传闻他在某一天不知原因的陨落了,没想到竟然在一颗大树之内。
“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为什么?”
巨龙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的讲了一个故事。
“我在创造持明之时,给予他们无尽轮回的寿命、强大的力量和智慧,想让他们永远安稳的活下去。
因为我是不朽,我想要创造一种不朽的生物。
但我逐渐发现,不可能事事都能完美,就算我提供了大量的资源,依旧有人会为了占有更多的资源而掀起内战,造成种群的伤亡。
即便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无尽的寿命,他们在宇宙的尺度之中依然渺小。
不论多么伟大的事业,在宇宙之中掀起的不过是一点点小小的水花。
于是我想,不朽到底是什么。
在你到来之前,我以为不朽应当是与这天地同寿,它变,我也变。
我并不是陨落了,我只是成为了这片宇宙法则的一部分。”
“我在等你,也在等新的不朽。”
“告诉我,你觉得不朽是什么。”
树内的空间静默了一瞬,顾琬给出了她的回答。
“我觉得,你在创造持明时,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毁灭与新生,轮回只是一种表现方式。我毁灭了我自己,换来了更多的新生,自我往后,还会有人愿意去换回更多的新生。”
“不朽可以是一个种族,也可以是一种信念,也可以是一种精神,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我所说的也不过是其中的沧海一粟。”
面前的巨龙沉默了一会,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保持你的想法,不要像我一样。”
巨树内部传来抖动,黑龙裹挟着她飞出了树中。
“从此往后,你就是新的不朽。”
顾琬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认知。
她是新的星神不朽。
身体内的两股力量做着斗争,最终,命途的力量被完全吞没。
她不用走在这条路上,因为她的力量来自本身。
大概是成神的仪式感,她的身上换了一套原本世界汉代帝王的龙袍,不,应该说凤袍。
外面披了一件宽大的外袍,面前的视野被一串又一串珠子遮挡。
黑发柔顺的披在脑后,背后竖着一轮巨大的月亮,原本黑色的眼睛中泛着七彩的光芒,洁白的脸上绘着奇异的花纹。
一辆黑金色的战车凭空出现,顾琬心念一动,飘了上去,她的星神本相下半身是一条似龙似蛇的尾巴,前方没有负责拉车的马匹,战车却自己动了起来。
对于星神而言,宇宙就像祂们的游乐场,顾琬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战场的方向,驾驶着战车疾驰而去。
给予丰饶民力量的令使倏忽死去,但他们的人数摆在那里。
在仙舟猛烈的攻击之下,竟然还撑住了几天。
强烈的复仇意愿引来了庇护仙舟的巡猎星神,祂拉开长弓,朝着最大的舰队射去一箭,断掉他们最大的补给。
远方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天边驶来一辆黑金色的战车,其上的金色纹样依稀能看出是凤凰的图案,车里坐着一个人。
不,应当是一位星神,而她也不是坐着,而是盘旋在车上,身后有一轮巨大的月亮。
战车落地之时,她朝着飞霄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的手背布满了黑色的鳞片,手心绘着一轮弯月,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透着七彩的光芒。
透过珠帘,飞霄看清了她的样貌,她惊喜的叫出声:“将军!”
面前之人的脸上绘着凤凰与持明的图腾,额上画着一条白色的竖线,眼下缀着一颗洁白的珍珠,但五官依旧是熟悉的样子。
黑发垂至长袍的尾部,其上流转着日月星辰,仿若一副画卷。
飞霄顺着力道跳上战车,长枪舞的虎虎生风,战车飞速的驶进丰饶民的军队,将他们的阵型冲的七零八落。
顾琬将青霜拔出,控制战车上升,只是一个抬手,便是一片冰箭落下,准确无误的扎进丰饶民的脖颈。
剩下的丰饶民失去了战斗的意愿,四处逃窜,源源不断的冰箭追逐着它们,直至死亡。
【星历7962年,曜青天击将军顾琬以身祭剑,摧毁大量丰饶联军主力军队,云骑军的复仇愿望引来帝弓司命的注视,一箭摧毁敌方补给舰队与大量兵力。顾琬的身躯灰飞烟灭后升格为“不朽”,称之为太阴司命。】
将军之位由飞霄继承,顾琬并未前往议事,拿回交给她的物品后便回战车了,想着龙祖留给她的几句话。
“照顾好持明。”
“那个被放逐的小子和龙鳞上的灵魂都不太完整,我帮他们补全了。”
“阿基维利在命运开始之时便会苏醒。”
命运,她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语,额上的竖线变为一只金色竖瞳。
在看到景元在一片空间中坠落时,她闭上了双眼,用那只金色的眼睛更加仔细的看。
战车就停在星舰的边缘,听到脚步声后,她收起了竖瞳,睁开了双眼。
千年前成为星神的帝弓对景元来说过于遥远,眼前的太阴司命仿佛触手可及,但他害怕这只是一片流云。
就在前几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消散于世间。
景元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接住她残留的物品,但他知道顾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不能去毁坏她用生命创造的优势。
几百年的闭目将军做下来,云骑军更新换代,大多数人都忘了作为云上五骁时期的景元是怎样的百战无前。
这一回,百年后的云骑军第一次亲身领会了“神策”二字和杀红了双眼的闭目将军。
此战结束后,飞霄将盒中指明送给景元的物品连同那套盔甲一同送了过去。
那是一根红色的发绳,顾琬在上面印刻了最高等级的防御法阵。
景元将它系在手腕,时不时的摩挲着它,仿佛心中思念的人还在身边一般。
接下来几天的战役,他就像刀枪不入一般,不管多么精准的刀枪,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时总会生硬的歪过去。
这让他的心里不免升起了一丝希望。
再次见到顾琬,她已经是星神了。
景元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拥抱她。
星神如同岚一般,在宇宙中漫无踪迹,只能靠着太卜司的观测。
景元为她高兴,也为自己难过。
在看到她并未如同岚一般消失的时候,景元久违的感受到了兴奋。
神策将军在感情方面也能称得上一句足智多谋了。
他并未直接上前,而是仰起头看着星舰边缘的星神。
顾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犹豫的景元,几百年来,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个活泼的云骑骁卫。
该犹豫的是她才对。
毫无预兆的在好友面前消散,不管是谁,这个时候都应该来质问几句才是。
星神想要向他伸出手,来释放自己的善意,景元却抢先一步跳上了战车。
他全然不顾自己若是没有把握好力度会将自己陷入怎样危险的境地,顾琬刚想说教他几句,便迎来了措不及防的拥抱。
这是一个属于成年男性的拥抱。
说她神经大条也好,说她沉浸在回忆里也罢,在此之前,顾琬一直将景元当作一个晚辈照看。
她伸出双手,收起了鳞片和头上的冠冕,轻柔的回抱了他。
大概是安抚好了,景元恢复了平日的语气,“不知司命大人可否赏脸,来我神策府小住几日。”
顾琬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嘴角弯起,身后的月亮也跟着变成了弯月的状态,“我得先去把持明的生育问题解决了,你跟将军们商讨一下,恢复生育之后的伦理问题怎么解决。”
这便是答应了!
景元眼睛一亮,看得顾琬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怜惜,盘算着要不要在神策府多住几日。
总归她现在也不是将军了,说不准还能帮他分担一点公务。
想到了仙舟人的魔阴身,顾琬有些急切的抓住了景元的手,温和的灵力缓慢注入。
她得找个机会将《上清诀》教给景元才是,以他的资质,这部功法学起来容易得很。
顾琬注意到景元的袖口露出了一截红色的发带,将袖口挽上,熟悉的法阵映入眼帘。
这才几天时间,上头的法阵却变得破破烂烂的,作为载体的发带依旧光洁如新,她左手继续输入灵力,右手重新补全法阵。
景元垂下头,白色的发尾蹭到了她的脖颈,这让顾琬仰起了头,露出了画着祥云的图腾。
发丝垂在耳边,让她觉得有些痒,有了动物特征的她对这样的触碰更为敏感,便用手将景元的头发理了理。
景元乖顺的低头任由她摆弄,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近。
今夜无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