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当然知道,中也虽然是一个组织的首领,但性格其实很单纯,这么说只不过是看到傲娇就忍不住想逗一逗,然后对方果然炸毛。
递过去两个粗点心当歉礼,呱蛙子问他:
“你一个十岁小孩,每天都想什么啊,想那么多?”
“我十一岁了!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中也强调,然后回答上一个问题:
“……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明天会怎样罢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遥远的天上是深蓝如墨般的厚厚云层,一股冲动涌起,让他十分想刺穿遮蔽,去上面看一看。
呱呱看了看中也,小声说:“你和自己身边的人差距太大了,早晚会分开的,否则未来只会越来越折磨。”
“我不会离开羊的。”中原中也坚定的说,“当初是他们捡到了我,给了我栖身之地,不然我可能早就死了。既然我成了他们的首领,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我不这么觉得。”乱步慢吞吞道,“你留下来最大的原因不是这个吧,你从没想过带其他人离开擂钵街,以你的能力应该不难吧。”
中也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这是我的罪。”
“擂钵街的形成与我有关,如果我逃避了,那这里该由谁承担?在找到办法前,我不会离开这儿。”
喝口牛奶润润嗓子,呱呱也不再多言,一些路只有自己走才有意义,就像旅行,明知前方可能有危险也要去闯一闯。
“麻烦中也你看着点乱步,我去抓几条鱼!”终于想起自己的副业目标,呱蛙子兴致勃勃,一头扎进翻腾的海水中。
“青蛙能下海?”
“是魔化蛙啦。”
吃完最后一块点心,乱步拿起报纸要擦嘴。
“等一下!”中也抓住了他的手臂。
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的手:“你想要这份报纸?”
“……能,送给我吗?”中也很不好意思,目光游弋地盯着海面,“我想多看些书……”
没错,现年十…十一岁的中也,不比文盲好多少,平日没有人教他读书,当首领也没法去学校。但他非常希望能摆脱这种目不识丁的状况,再也不想体会当初和另一个组织约战,结果因为看不懂地图而找了对手一天的经历了!
他的心里也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有话语可表达。在羊里,大家虽然都与自己很亲近,但总有一种并不被理解的感觉,像浮萍一样漂泊。
“嗯……我可以教你。”乱步说,“我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很好哦,学校的东西都很简单的!”
“真的?”
“但有个条件。”乱步竖起手指,“你不许把这件事告诉羊的其他人,我不想被找麻烦。还有呱呱来抓鱼的时候,你最好能保护它一下。”
“这是两个条件吧!”中也吐槽,但还是答应下来。
甩了甩身上的海水,呱呱很快就回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
“他想让我教他读书,不过要保密。”乱步看向呱蛙子,“收获颇丰嘛!”
“没错!”小青蛙很兴奋,“抓了许多沙丁鱼、海胆、生蚝,还有两只大龙虾!”
呱呱最喜欢吃的就是虾了,它抓的这两只很大,一看就很珍贵,明天如果卖给街上的人会说不清来历,所以只能吃掉了…绝不是为了口腹之欲特意去深的海域抓龙虾!
“刚抓上来,正新鲜呢,不如回去吃个夜宵好了!”
“喂,你们两个刚才就一直在吃吧?”中也半月眼。
“我去海里一趟,已经消耗掉了!”呱蛙子理由充分。
“我正在长身体,饿着会不长个。”乱步低头看了看中也。
“看我干什么!我比你小,以后还会再长的,将来一定比你高!”
乱步摊了摊手:“我没说什么啊,只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不是说好要认字吗?顺便吃点海鲜。”
发现自己误会了,中也尴尬地点点头:“谢谢,海鲜就不用了。”
“那我们吃,你看着吧。呱呱抓了很多,吃不完说不定要扔掉呢。”
“……”
“真的不吃吗?”走在前面的乱步抖着手里的报纸。
“……吃一点。”
“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眯眯眼!”
乱步觉得眼前这个小孩(喂,你自己也是)虽然很笨,但不会像别人一样说谎,错了就会立刻承认,有些凶但从没有真正对自己和呱呱生气,也许能够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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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继续邮差生涯的乱步一边送信,一边卖鱼。他能很快找出哪一家有精明能干的主妇,绝不会拒绝送上门的便宜。
每发现一家潜在客户,乱步就敲门推销,对方若是愿意买,就到附近树根边让呱呱从万能保鲜背包掏出鱼再返回,仿佛是把鱼放在了树下。
即使如此,也不是次次顺利。就比如……
“你这鱼不够新鲜,再便宜些吧。”站在家门口的大妈试图讲价。
“闻起来就是刚刚打捞上来的,怎么会不新鲜呢!”乱步感觉呱呱被污蔑了,有些不开心,“你不买就算了。”
“欸等等,你这小孩!没说不买,就是家里孩子多,没什么闲钱,你便宜点我以后常找你买。”
“骗人。”乱步睁开眼,“为什么大人都喜欢说这种一听就很假的谎?你只有一个儿子,家里没有其他孩子,昨天丈夫刚发工资,完全买得起。”
大妈眼神警惕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你该不会是盯着我家的小偷吧?快走!不然我就叫人了!”
乱步不敢置信,张嘴想和对方争辩,呱蛙子急得手足无措,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名男子隔开了两人。
“这位女士,我想您误会了。”对方一身白大褂,从街对面赶过来。
“我每天都在诊所里看着街道,这个孩子是今天第一次来这条街,他应该不是小偷。至于为什么能看出这些事情……您家阳台上的衣服都绣了名字,而且有两个是男性的名字,一个应该是您的丈夫,另一个恐怕就是您的儿子了。”
这名中年男子的黑发遮住了耳朵,看起来颇为儒雅:“至于为什么知道您丈夫的发薪日……大概是这里不小心暴露了吧。”他指着大妈上衣浅浅的口袋中露出的工资证明,印着的日期正是昨天。
眼前相貌清秀、和蔼可亲的人正是附近口碑极佳的医生,看着他婉婉道来,微笑地注视自己,主妇喏喏不语,最后关上了门。
还没消气的乱步嘟起脸,转身想要离开。
“请等一等!”后方的医生叫住了他。
“干什么?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不会去给你当助手的。”
“果然一眼就看穿了啊。”对方笑意更深,“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可以教你医术,负担你的衣食住行,把你当作我的孩子一样。”
呱蛙子有些心动,对方刚帮他们解了围,看起来人还不错,还有一手吃饭的技术,乱步若能学会以后也更有保障……
“不要,别跟上来!”乱步一口回绝,扭头便走。
“怎么了?他有问题?”走远后呱呱小声问他。
“哼,一看就是那种压榨人的野心家,我才不给他打工!”
小青蛙看不出来,但它相信乱步的判断。回头一看,那名医生竟然还站在原地向这边望来,呱呱打了个激灵:该不会是个恋|童|癖吧?崽崽拒绝得好!
钻石一般的少年已经远到看不见了,森鸥外身后突然钻出一个金发碧眼、穿着蓬蓬裙的萝莉。
“林太郎,变态!一直盯着人家小孩子在看!”
“怎么了,爱丽丝酱~吃醋了吗?”
“才不是——!就算你盯得再久,对方也已经把你看穿了,根本不会答应的啦!”爱丽丝踢了一下森鸥外的小腿。
“我知道啊……但只能眼睁睁看着钻石跑掉的心情还真是让人烦闷。”叹了口气,森鸥外又转身用甜腻的语气说道,“爱丽丝酱~为了安慰我,今天去给你买新的小裙子吧~”
“不要!”
身后街上发生的事,呱呱和乱步已经看不到了。接下来卖海鲜,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一家家出售,而是直接卖到饭店。虽然价格会更低一点,但省去了很多麻烦。至于一个热爱辣咖喱的红发少年杀手,在吃到美味的辣海鲜咖喱后大加赞赏的事,就是题外话了。
日子总是不经意的流走,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就过去了。除了每周要与饲主见面的时间,小青蛙几乎一直陪伴着乱步。
天气在慢慢变冷,今天正好下暴雨。
呱蛙子穿着【女仆装】在蜡烛边给乱步织手套,乱步则和中也趴在一起读报纸。坏天气不是巡逻和收保护费的好时候,闲下来的中也就会积极来上课,他学得很快,但用乱步的话来说就是“和我还差这——么多呢”。充当自热靠垫的三花猫在呱呱身后打了个哈欠,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也成了家里的常客。
温馨的氛围中,完成今日学习的中也帮乱步一起把带回来、明天要送的信件分类。
“啪!”一封信被乱步扔进垃圾桶。
“眯眯眼,你怎么能乱扔别人的信!”中也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封没用的信啦。”
“就算没有用也不能乱扔啊!”中也把信捡起来,对呱呱抱怨,“你偶尔也批评他一下吧。”
“呱呱才不会骂我~而且那封信本来就没用,是写给裁衣服的大姐姐的。”
“是她?”乱步口中的大姐姐是从乡下嫁到附近的,总在不停工作,人很善良,还帮羊的成员补过破洞的裤子。
仔细一看,信是从她乡下老家寄来的。中也皱眉:“这可是寄给她的家书,你怎么能扔掉呢?”
“她弟弟赌博输了钱,把欠条寄过来让她付钱罢了。”乱步躺在床上踢着腿,“这样父母就不会知道他赌博的事,为了不让父母伤心,他的姐姐也会帮他瞒着。”小伙伴比较笨,就给他解释清楚好了。
怪不得那么勤劳还总是穿着最朴素的衣服,连发带都是断了之后打个结继续用,原来是这样……中也愤愤地将信撕碎重新扔进垃圾桶,骂道:“人渣!”
早已料到一切的呱呱举起刚织好的手套让乱步试,又回身给三花梳毛,三花舒服得打起呼噜。
重新坐回地上的中也提起另一件事:
“组织里的成员最近打听到几个帮派准备联合起来对付羊,擂钵街可能要乱了。”
“问题不大,他们不会是你的对手啦。”乱步昏昏欲睡。
屋内暖意洋洋,雨滴噼噼啪啪似要砸穿棚屋,这份安稳若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