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乱步正式踏入十四岁,呱蛙子表示你是个大孩子了,失业这么久,是时候找份新工作了。
于是崽再次来到政府就业中心,让工作人员给他推荐工作。其实像乱步这样从警校出来的识字学生,不太要求薪水,找个兼职还是很容易的,然而,不论哪份工作,他都做不长。
当服务员时揭穿故意挑刺的领班被排挤离开;当卖报童时认为今天的报纸都是废话激怒了报纸编辑;当接线员时说出了投诉的顾客想占便宜的真实心理,惹火了对方导致对面纠缠不休……
回头一看,邮递员竟然是乱步做的最长的一次工作,明明有着谜一般的迷路体质?
这些后来的工作次次都没能做满一周,有时候一分的工钱也拿不到。小青蛙眼看已经没几天的停留时间了,只能更努力地捕鱼,多买些家当,希望面对即将到来的冬天,乱步能在家里窝冬,等明年春天再做长远打算。
今天,呱呱没有催着让乱步再去找工作,政府就业中心的工作人员已经十分面熟他了,甚至有些无奈,给他出了新主意——从随便哪家企业拿到一份面试记录,然后给他开失业证明,让这孩子领失业补助好了。正好现在政府给愿意面试招收失业人员的企业有税务优惠,很多公司正在递交申请到就业部来。
于是一人一蛙决定等消息,约好下次来领企业推荐书。
呱蛙子明天就要离开了,而攒下的积蓄已经在乱步床下藏好,最后一天干脆带着他一起游玩,留下珍贵的回忆。
冷空气已经袭来,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夹着湿气扑在人脸上。他们来到仿佛隔开了里外世界的中华街,蒸包子的热气、熬高汤的深锅、著名的烤鸭和便宜的杂货铺、琳琅的服饰店、恢宏的大酒楼,还有为迎接即将到来的万圣节,提前摆上南瓜灯的商家们,把这里衬托得欢乐无比,吸引了川流不息的人群。
“看,乱步,那有鲷鱼烧!”
“哪里哪里?!”手里大大的棉花糖挡住了视线,但挡不住红豆控的心。
呱蛙子给他指路,快速赶去的乱步找老板买了两个,他和呱呱各一个。
不一会,时间就临近中午,玩了一上午的乱步又困又累,一人一蛙决定回去午睡,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然而早上他们离开不久,几个羊的成员悄悄来到了乱步的屋子边。
“真要动手?”一个黑皮肤的孩子问。
“最近那个家伙很少在家,一整天都在外面,听说是在找工作。我们的人今天早上亲眼看到他出去了,不用担心。”另一个瘦小的孩子给大家壮胆。
“……中也知道会不高兴吧……”还有一个坡脚的孩子面露难色。
“不告诉他不就行了!以前我们也干过几次,根本没人知道。”瘦小的孩子又说,“后来那些人没法在擂钵街待了,全搬走了,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接着他补充道:“中也最近和这个外来的走得太近了,我们羊不能没有中也!如果他把中也拐走了怎么办!瘸子,是你自己说想为羊出力,我才带你来的,要是你这么磨磨蹭蹭,以后别跟着我们!”
其余几人一言不发,但眼睛都渐渐盯上了那扇薄薄的门。
门上有一个洞,是前段时间的木仓战留下的弹孔,恰似一个猫眼,个子高的孩子探头朝里看,回首招人:
“没人在,动手!”
立即有其他人上来撬锁,不一会门就开了,几人钻进棚屋,四处打量。
“这地方真不错啊!小是小了点,但比我们据点东西齐多了!还有暖炉和好多的煤炭!”
“快把值钱的都搬走,等天黑弄到黑市里卖掉。”
好搬的物件很快拖出门外,搬不走的就尽量破坏,把床板一抬起来,发现在一起,暴力敲开了小铁盒,里面掉出了一叠纸币,大的有几张万元钞,五千和一千的更多一些,倒扣过来还哗啦啦落了几十个五百、一百、五十的硬币!
“……好多钱!”所有人都躁动起来。
“这么多钱,该怎么办?”
“拿回去,看白濑怎么说,他比较有办法。要是我们私吞了,到时候万一有人告状,谁也别想好!”
有了这些钱,众人也不再管其他,把看上的东西带走,捂着破了洞的盒子就匆匆往回赶去。
回据点的路上,碰到了望风的白濑。今天柚杏找了个理由,让中也陪她去了港口,白濑在这盯梢以防万一,远远看到几个成员鬼鬼祟祟地过来,他皱眉问道:
“怎么这么快?那家伙回来了?”
“不是的,白濑。”瘦小的那个孩子凑近耳边小声说,“你看!”
白濑一瞥,表面不动声色,训斥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组织这么多人,不一定够几天吃饭的。”
“那这钱……”
“全部花掉!”
“啊?”几个孩子都愣住了。
“蠢吗你们?!丢了这么多钱,他肯定会和中也说,纸包不住火,等一被发现,什么也留不下,还要被中也记一笔。”白濑眼色一冷,“不如现在全部花完,就算知道是我们做的,也晚了!”
“……听你的!那这钱,怎么花?”
“买粮和煤!今年因为混战,羊没攒够过冬的物资,这两样东西买回来,中也他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还能不管我们死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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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华街回来,离门口还有段距离,乱步就站住了:被扔在地上的碗筷,摔碎的杯子,撕破的被褥……眼前一片狼藉。
这是不应当的,收了保护费就应当保证地盘的安稳,若是有小偷恶棍,帮派要负责处理。然而,如今大白天门被撬开,东西胡乱地扔在门口,附近的邻居闭门不出,显然……是“家贼”。
小青蛙不可置信,跳进它才置办不久的东西里翻来翻去,想要找到一些线索。
“哪个混蛋干的!要是被我找到,我一定要他好看!”
突然,它想起来了:床下的钱!连忙冲进屋内……毫不意外,存钱的盒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乱步!”呱呱焦急地问,“你一定知道是谁干的吧!”
乱步点点头,犹豫道:“一定要去吗?”
看到乱步这个反应,呱蛙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为难起来。
刚回到据点的中也看到组织有七八人正在向仓库里扛着几袋大米和煤炭,不禁十分好奇。
“这些是哪来的?”
没想到干活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瞅了他一眼,都没有回话,中也顿觉事情不妙。
恰在此时,乱步来了。他看向一起过生日的小伙伴,小声说:“中也……我的房子门被翘了。”
“什么?谁干的!当羊的庇护是纸糊的吗?”中也出离愤怒,谁在触碰他的底线!
“乱步,你一定知道是谁。告诉我,我要让对方知道厉害!”
乱步总是眯着的眼睛略微张开,指着旁边一个孩子的裤子:“今天早上给门刷了漆,味道难闻所以出门了,但还没干透,只有去过的人才会沾上。”
中也顺着乱步的指尖看去,被指着的孩子吓得站不稳,一下子被背上的大米压倒在地。反应过来的中也一时呆住,竟不知该如何回头面对乱步。怎么会这样?羊们为什么这么做!
“中也,”白濑站了出来,“这是你的不对,羊最近有多困难,你不是不知道,可你尽到首领的职责了吗?总是去找那个外来的,你可是属于羊的!”
“那也不是你们偷东西的借口!”愤怒致极的中也一拳把白濑甩到地上,揪着他的领口质问。
抹了一把脸的白濑不甘示弱:“那你就杀了我!把东西都还回去,然后看着羊的大家在这个冬天饿死、冻死!”
中也确实想把东西还回去,他知道这是呱呱准备让乱步用来搬离擂钵街的钱,现在都已经换成了商品,商家不会退货,转卖出去价格也会大大缩水,完全抵不上乱步的损失。他咬着牙,双眼通红着说不出一句话。
“算了吧。”乱步边说边走向仓库的大门,“就当作是我借给你的,以后记得还哦。”
身后的中也垂着头不知该如何挽留,呱蛙子转头看了一眼,默默叹气:中也无法放下羊不管——在乱步受到伤害和以性命要挟的羊成员间,他最终会选择羊。虽然他会把所有的职责和过错扛到自己肩上,但裂痕一旦出现,想再回到曾经,怕是不可能了。
度过了沉默的一夜,第二天就是去就业部领推荐书的日子,来到了机关门口,呱呱跳下乱步的肩膀,让他快些进去。
“这次一定要找个好工作啊!”小青蛙尽量表现得开朗一些。
乱步低头看它,鼻尖一红:“……你是不是要走了?”
呱呱一愣,随即释然:果然还是没能瞒过乱步,在哪里露出马脚了吧。正想安慰几句,乱步的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能不能别走?”他的声音全是哭腔。
一起睡桥洞的夜晚,一起嬉闹的时光,一起在横滨走过的路,一起醒来的每个早上……父母突然的离世,亲戚刻薄的眼神,一次次被驱赶的恶语相向……他不理解,这个世界满是怪物,一只可爱、会说话的青蛙又为什么不能停留呢?遭遇家庭巨变时,他没有哭,只是感到失去了什么,胸口空落落的,直到呱呱说它要离开了,这一刻忽然内心发堵——别抛下我,我好委屈啊!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从眼角涌出,怎么也擦不完,乱步终于抬起头嚎啕大哭,用仿佛幼儿一般的姿态,要将所有的苦痛宣泄而出。
温暖又柔软的感觉牢牢环住了他,巨大化的呱蛙子在他耳边轻语:“笑着走下去吧乱步,你一直是最棒的孩子。”
透明化已经开始,但路人看不到这一切,他们只是奇怪这个少年为什么哭泣,却又身体前倾,似被某个存在紧紧拥抱。
两天前,与夏目见面时,呱呱将乱步托付与他:“如果是作为横滨最强异能者的你,一定能找到最适合他的人。”
“嗯?暴露了吗,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看到你变成人的时候。”
夏目漱石嘴角一僵。
“我快要离开了,但放心不下乱步,思来想去就只有拜托你了。”小青蛙直视着他,“你不是说过,希望人们能安宁、怀着希望的生活吗?乱步会帮到你的——只是,请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能按自己的脚步慢慢成长吧,他一定、会给你带来巨大的惊喜。”
夏目坐直了身子,郑重道:“这份委托,我收下了。”
看着要离去的呱呱,他忍不住再次叫住对方,不顾黄昏是咖啡厅人最多的时候,认真地向它道谢:“谢谢你,呱呱。”
小青蛙站在门口,深深地回了一个脱帽礼,拖曳着一地晚霞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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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泽谕吉即将前往雇佣自己当保镖的“SK商务股份有限公司”,据说是一位神秘人向公司的社长推荐了他。整理好仪容,看了看放在刀架上的武士刀,被称为“银狼”的男子面色严肃地离开家。
红着眼圈的乱步走进就业中心,柜台的工作人员正要拿出文件,突然一只三花猫冒出来把桌面扑得一团糟,郁闷地拾起第一张推荐书,角落正好标注着:SK商务股份有限公司。
这对横滨最好的搭档即将相遇,就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