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向阳(9)
桐桐手脚麻利的把饭做好了,只两个人的饭,好做。
林枫在家吃的早饭,午饭是带去吃的,不用来回的跑了。
能带什么呢?不过是半碗凉面,两个二合面的馒头,连带了咸菜和辣酱。
这样的天,凉面成了冰碴子,吃的时候给里面倒上开水,饭就成了温热的了。
面条吃了,汤水泡馒头,就着咸菜辣酱就是一顿饭。
那晚上这一顿就要吃的热乎点,炖了白菜豆腐,贴了饼子。
赶着下班的时间,刚刚好!
五点半下班,路上五分钟,她五点十五开始盛饭,想着回来洗个手的时间就能吃饭了。
结果饭摆好了,还不见人回来。
她站在客厅的窗户边朝下看,就瞧见林枫和常勇在说话:这个常勇,怎么还没走。
她将窗户推开,喊他:“哥,吃饭了!
一会子菜凉了。”
煤油得要票才能买到,热饭也是开销的一项,跟他有什么可说的。
常勇朝上一看,然后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林枫:“……我就是不好意思!
单位的事我也不懂……房子的事我也觉得对不住你们,跟欺负人似得……我就不上你家去了,这就是我的心意……”
塞完,直接跑了。
林枫看着怀里的香蕉:这玩意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行吧!
给了就接了,反正房子也要不回来了。wutu.org 螃蟹小说网
他应着桐桐:“上来了!”
上来就拿着一把子黄橙橙的香蕉,然后递给桐桐:“……还记得这个是什么味道吗?”
桐桐:“…………”
她接了放在茶几上,“先吃饭,吃了饭……再吃水果。”
林枫洗了手出来看看桌上的菜,“不错呀!”
尝了一口,老豆腐都被做的极其入味,“好吃。”
桐桐也不知道钱宝是真的隐瞒了,还是假的隐瞒了,她只能说,“我今儿……出去了一趟。”
林枫‘嗯’了一声,“听钱宝说了。”
下班的时候他在图书馆外面等着了。
“跟学校里一个师姐……叫蒋小兰的一起。”
倒是没听过这个人。
“她家住胡同……她妈妈在街道办……当副主任……她爸爸在食品厂……是采购科长……”
吃饭的时候无意间说的,虽住在胡同,她却属于胡同里过的好的那一拨人。
桐桐又给林枫递了饼子,这才又道,“……她能弄到鸡蛋……我想给妈……腌些鸡蛋……”
林枫‘嗯’了一声,“那得看人家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人情是要还的。”
“她想要军装……旧的也行……”
嗯!
这个可以,家里倒是不缺这个。
林枫就又问:“没碰见别的什么人?”
“碰见了,一起住院那个……尹禛。”
然后呢?
“他见我一个人……落单了……就捎带了我一段……”
所以,“是钱宝误会了?”
嗯!
“以后尽量少去冰场,要是想去,周末我带你去。
少去混子扎堆的地方。”
好!
不去了。
这一茬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四爷回去的时候,一拐到家里的楼下,就看见靠在树上的董妮。
他只能停下来,“哎哟!
姐,站这儿干嘛呀?家去吃饭去,大冷天的。”
董妮歪着头脚踩住他的前车轱辘,“你这是……干嘛去了?没跟赵大明又干起来了吧。”
“想哪去了!
我送一姑娘回家,送完她我才回来的。”
董妮:“…………”
又上下看了这少年一眼,“有喜欢的姑娘了?”
四爷点头,继续邀请,“别站在这儿说话,上去正好赶上吃饭。
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用!
就是怕你……跟人又干仗。
既然没事,那咱就各回各家吧!”
说着话,轻轻的踢了踢前车轱辘,摆摆手走人了。
四爷将车子撑在楼下锁了,这才上楼。
家在楼,开了门,暖意扑面。
“回来了?”
万红娥从厨房探出头开,“就你一个人?冬妮呢?”
看见你们在楼下说话。
“回家去了!”
四爷脱了大衣,挂了围巾手套帽子,转身去卫生间洗手去了。
“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喊上来吃饭?”
四爷在里面一边洗手一边道,“她瞧见我送一姑娘回家,好奇那姑娘是哪的……就问问,说了几句闲话。”
万红娥又从厨房出来朝卫生间看:啥意思呀?你送谁回家了?你这不停的给冬妮出头,还以为你看上冬妮了呢,感情没有的事呀。
她回头看在厨房里正盛饭的女儿,低声问:“他跟冬妮……”
不是一对儿?我瞧着冬妮也不是没那个意思呀。
尹福‘嘘’了一声,不是就不是!
没看对眼,这能怪谁。
四爷筛着手上的水出来,那边饭就上桌了:鸡蛋面,这可是难得的好饭。
万红娥没说的是,鸡蛋是后加进去的!
看见冬妮拦着儿子说话,她临时给锅里加了一个鸡蛋。
她一边吃,一边打量儿子的表情,“不管有没有女朋友,都要考虑个人的前途问题。
我的意思是,明年能入伍……”
“我爸的情况离不了人,这个事不提了。”
但现在的安置就是不下乡就入伍,要不然工作问题很难解决的。
万红娥没再说,只想着年纪还小,再过两年倒也不算晚。
她指了指抽屉,“我看你最近用钱少了……钱都没怎么下去。
该花用还是要花用的,带小姑娘出门,冰糖葫芦呀,栗子呀,看个电影呀,该花还是要花的。
没了就自己拿,男人不能在这个上面小气。”
可四爷过不了手心朝上的日子,况且,家里顶梁柱在休养,只有一个妈,一个姐姐,都是需要照顾的人,反倒花用她们的,好意思吗?
吃了饭他就回房间,得琢磨着怎么着能把自己先养活了。
不是不能想办法找个工作,是现在不行!
疗养院那边一打电话自己就得走,请假不固定,哪个单位用人也有顾虑。
坐在屋里的暖气片边上,琢磨呢。
先把麻烦的人解决了,再解决麻烦的事吧。
正琢磨呢,卧室门被敲响了:“进!”
尹福推开门,进来靠在桌边笑,“瞧上哪个姑娘了,我认识吗?”
“不是咱们院的。”
四爷转过来看她,“妈叫你来问的?”
“没有!”
尹福的手从背后伸出来,递了一沓子手帕来,“拿着,这是锁边没锁好的,我们内部分了,家里留了一半,这个……拿去送人家姑娘吧。
回头香脂到货了,我给你留几盒。”
四爷都笑了,送手帕呀?
“傻小子!
笑什么?东西不在贵贱,你有心就好!
吃吃喝喝的,人家未必往心里去。
但送上两回东西,一准就往心里去了。”
能回来主动说送人家姑娘回家,可见是有多喜欢。
说完,她往出走,“睡前洗脚,水壶里热水烧好了,别偷懒!
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整的,谁见了都能喜欢。”
长的模样再好,再是个男子汉的样儿,邋里邋遢的,一靠近就熏死人,谁也喜欢不起来。
四爷应着,转脸将帕子放在桌上,真去泡脚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谁都没叫,早早就出门了。
他去了桐桐说的胡同,这种事一定得确定了再确定,不是玩笑的事。
原身认识这一片一个叫王小海的,这人没父母,只一个哥哥早几年去了南边,后来不知道是死在外面了,还是从海里偷着游到对岸去了。
这就导致了王小海现在属于无牵无挂,但也是干什么人家都不要。
他哥把他给害惨了!
这种的,你就说他能有什么正经的来钱道道?
混呗!
倒是不欺负谁,就是跟一伙子人抱团取暖,人称海哥。
这会子一人住一个特别小的院子,院子属于他自己的,正房间,带着厨房和杂物房,房子很老,但是规整。
整天的,家里都有人进出,都是一帮子兄弟。
因着,他这大门一天到晚都敞着呢。
四爷直接推了车子进去,海哥正在院子里笼炉子呢,显见的,昨晚又把炉子给弄灭了。
他蹲在边上,一看来人,就嘿了一声,“你倒是稀客,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四爷将手里的油条递过去,然后搓了搓手,“你先吃着!”
说着,就过去帮着升炉子去了。
对方接了油条也不客气,一边嚼着一边说,“都是兄弟,说话!
你这人跟大院那些人还不一样,不招人烦。
说吧,无事不登宝殿。”
四爷就说,“昨儿啊,在冰场有点误会!
我帮着管点事,有一朋友,走的急了,把自行车扔下了……海哥帮着问问,交个朋友……”
就这么点子事?
“嗯!
就这么点子事。”
这位在这一片住,属于有名号一顽主。
而那些能跟桐桐家大院里的人有那么深的矛盾,只怕平时摩擦的多,住在这一片的概率极高。
只要是这一片的,只要是靠着混能过的抽的起香烟的,这次一定能见到人。
见了人就有办法知道,再一次确认一下人。
炉子升起来了,王大海也吃完了,“你等等我,咱马上就走!
挨个问过去,还能跑了?”
行!
这就走。
王大海拎着炉子回屋,然后随便倒了一盆子底的水抹了一把脸,大衣一穿,这就出门了。
转了两家,问自行车的事,结果两人都说:“我们忙着摇煤球呢,家里等着用……就小坎子最近在外面混的多,您问他,他一准知道!
那孙子整个一混蛋儿,他肯定能知道。”
四爷又跟着王大海走,看到了没门的入口,然后这每一个拐弯,每一段路的长短,都跟桐桐说的吻合了,那就对了,就是这个小坎子。
小坎子起床了,也蹲在外面升炉子呢。
这一站起来,目测一下,最多就是一米七五高!
偏瘦!
但而今都吃的不好,这个体重应该算是随了大溜,应该在一百二十上下,年龄不会超过二十。
再看看棉衣胸口的口袋,塞了半盒香烟,这烟的价格在八毛左右,算是好烟。
离得近了,确实能闻见一股子香烟味。
样样都跟桐桐说的对上了,他随意的扫了两眼,看见炉子边上放着的棉花絮上有褐色的血迹,这是旧的发黄的棉花絮,应该是破棉袄还是什么上的!
血迹应该是顺手抹上去的。
他就问说,“受伤了?这血——”
小坎子不在意,只看了一眼用来引燃的棉花絮,“哦……睡炕,火气大,流鼻血了,拉了破棉袄就擦,沾上的……”
巧了不是!
桐桐也说了,她当时把那人的鼻子给撞流血了。
往出走的时候,王小海就说,“这小子答应了,那你等着吧,车子送回来之后我去找你,给你送去……”
“行!
那回头西餐,我请。”
得!
这不就完了吗?
四爷陪着往前走,就说,“这个小坎子,怎么个情况呀?我以前倒是没听过他……”
“嗐!
他跟咱们混的不是一路子!
这孙子走的是下路,小偷小摸、流氓地痞,什么都沾。”
“家里也没人管?”
“谁管他?他是他养父快五十的时候抱养回来的!
他养父本来就是个只手,有名的偷儿。
后来不是解放了吗?关了几年,出来娶了个胡同里出来的,那种女人生不了孩子,这不就在乡下抱了一个,就是小坎子。
他那养父死的早,早些年就没了!
他那养母又不是什么正经人……一天天的竟是招些不正经的人上门,前六七年吧,人也死了。
街道办觉得他可怜,给安排了个送煤的活!
可结果呢?这小子那眼睛贼溜溜的,不是盯着人家家里的东西,就是盯着人家媳妇的胸|脯子看,最后工作也丢了……”
就这么一玩意。
“一个大院里的,也没能辖制住他?要是一般人,都租公房,人家可不乐意跟他一个院子。”
“嗐!
现在大部分都下乡了,哪有那么多小伙子还在京城留的?他们那个院,就他一个年轻的,小的还小,剩下的人家都四十岁的人,人到了一定岁数就懒的跟这种东西计较了。”
四爷再次笃定:就是那孙子无疑了。
确定了之后就回家,在门房给桐桐那边打电话,叫喊一下桐桐,然后挂了电话。
桐桐刚把地拖完,就被大爷在楼下喊了,她急匆匆的跑出去,等了两分钟,电话又来了,是四爷。
四爷说:“确定了!”
怎么确定的?
“去托人找昨儿丢的自行车。”
桐桐便懂了:“请人吃饭……你别花钱,叫常勇出。”
顺便给他把车子弄回来了,“我再……跟常勇提一嘴,叫他出二十块钱,给推走车的人。”
嗯!
电话上没法再说,挂了电话。
大爷还问:“谁的自行车?怎么出钱?”
桐桐就说,“常勇……把自行车丢了,别人帮着……找回来了。
得请客,给人家意思意思。”
应该的!
一辆自行车多贵的,出二十块钱,请一顿饭真不贵。
这说的可都是正经事!
桐桐点头:是啊!
都是正经事!
再正经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