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神仙?是跳大神么?”
一直没说话的阳阳这时候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尴尬的点了点头,虽然就是跳大神儿,但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真有点尴尬,毕竟十七岁的半大小子,谁都希望在别人心中留下个好印象,这跳大神三个字,就是听起来别别愣愣的。李婶一听确实要跳大神,声音再次拔高了八度。
“诶呦我的天老爷!这小子可了不得啊!人家都说出马仙各走一精,有的擅长治病,有的擅长请仙,你们这是全活儿啊!但我看我们村儿老王婆子,就是刚才说被接到市里养老那个,她请神儿的时候都去前面三车店去找一个帮忙的敲鼓,用不用我帮你联系?老王婆子电话是多少来着?……”
李婶边说边要掏手机找电话号,张嘉一清了清嗓子
“李婶,您说敲鼓那个是二神,我就是小陈的二神……”
李婶一听这大神也在二神也在,俩眼睛直放光,一拍大腿:“啊?!诶呦!得亏啊!得亏!这不是树林子放屁-凑巧了么!这人还全了!”
“啊?”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咱们村儿正常遇到点啥事儿都找那老王婆子看,她去城里这两年,别说咱村儿的人冲着点啥了,就是家里有个白事儿都得去隔壁屯子找人弄,赵叔,我就劝你找个明白人看,你就在这儿犟!咱自己在这儿放挺,那就纯是瞎么杵子去南极,根本找不着北!脑血栓练下叉,根本劈不开腿!……”
李婶一看这赵老爷子缓过来了,我俩还能办这事儿,心情一下就好了,话匣子也打开了,就是这比喻有点哪儿也不挨哪儿……
“李婶,小陈师傅,还有……这位哥哥。咱们要是跳大神的话,啥时候办合适啊?”
阳阳满脸焦急,只是看向张嘉一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张嘉一看这梨花带雨的也赶快安慰
“阳阳妹妹,你别着急,咱们这儿说办就能办!我俩准备下东西咱们就开始办事儿!”
说完拉着我就往屋外走,我这还有点纳闷,这还没告诉人家要准备啥东西呢,咋就走了呢?!
“不……正常办事儿东家要准备的东西还没说呢!”
“你看他家这条件还能准备啥?咱们遇到这事儿能帮就帮了,咱们找个小卖店把东西买了就得了!回头让赵老爷子给一块钱这事儿就算清了呗!”
“还得是你会来事儿啊!这心细的!帮赵老爷子我完全没意见,这是做善事儿,但我看阳阳那一声哥哥,给你叫酥了吧?你还整个阳阳妹妹,啧啧啧……”
张嘉一挠了挠耳朵,知道我又心里骂他了,这次没说啥只是低头笑了笑。他要是反驳我也就感觉正常,这不说话还在那整羞涩一笑反倒有点让我来气,这没深沉的劲儿,成现眼了!我转身又往屋里进
“咋啦嘛!还真生气啊!”
“我问小卖店在哪儿!”
李婶问我们要买啥,我只能编了个理由说要买点自己用的东西,我觉得一般需要帮助的人千万别让人家感受到好像是受到施舍似的那种情绪,其实要买的东西一共加起来也就个几十块钱,也别让赵老爷子觉得好像欠俩孩子人情似的。
李婶告诉我俩村东头就有一个小卖部,我俩赶着就去,这小卖部看起来真是有些年头了,玻璃的柜台,手写的价签,看起来颇有点上世纪供销社的意思。老板娘是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一个大姐,烫了一脑袋的大卷,正看着电视勾毛衣,我俩先买了两个面包,先把自己肚子填饱吧,这一会儿还得是力气活儿,又把需要用的东西基本都超数量的买了一些,赵老爷子家里困难,这些贡品啊啥的还能留着给他们吃。
我俩买了两包烟,五斤鸡蛋,两瓶白酒,还有三斤桔子,两串香蕉,还有三个烧鸡,别看这小卖店看起来又老又小,但该有的东西可挺全乎,老板帮我们拿塑料袋装着东西边闲聊。
“小伙子,看着面生,买这么多东西是看谁去啊?谁家来且了?”
且的意思就是客,谁家来客人了的意思。听起来这老板娘不像是本地人,东三省就黑龙江的口音最少,几乎和普通话差不多,但这老板有点辽宁锦州那边的口音,尾调都往上扬。
“我俩刚来,过来办点事儿,在村儿里李婶家?”
“前街李大嗓门啊?”
“啊……我们也不知道啊,就是往前直走,白色大瓦房那家!”
“那就没毛病了!就是李大嗓门家!你是她家啥亲戚啊?娘家的且吧?她这离婚十来年了也没听说有婆家亲戚啥的过来啊!”
“我们是暂时住在她家的,昨晚刚到,咋李婶离婚了啊?嗝……”张嘉一边啃面包边八卦,这一下激动还噎的直打嗝,这真是走哪儿都好信儿的性格是改不了了,我赶快给他拆了盒牛奶,他这才把面包顺了下去。
“离了!离了十来年了!结婚第二年就离了,听说那男的上道观当老道专心修炼去了!你说这扯不扯呢!咱实在关系我才和你俩说的嗷!可别到处给人串闲话!”
一听这老板娘提到上山当老道,别说张嘉一了,我耳朵都竖起来了。不能是吴叔吧……这是给我俩安排到前妻这儿了?!不能吧?早上李婶提到房费的时候说“老吴给过钱了”,这称呼听起来关系还挺好,然后还给钱了,要是离婚的话就凭李婶那火辣的性格也不能让前夫的人住她家吧……
“那老道姓啥啊?”
“姓啥……诶呦……这年头太长了,那人本来也是倒插门来我们村儿的,第二年就走了,我这还一时半会想不太起来叫啥了,这么的,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她是村儿里老人了,她肯定知道!”
“诶诶诶!老板娘不麻烦了!这…一会儿全村儿都得知道我们背后串闲话了!”
“对!对!咱们可不能让人说咱们嘴不好,全村儿我嘴最严了!”
“老板您看东西多少钱!”
“83,给90得了!”
我和张嘉一都听的茫然了,往上抹零啊?
“你看看!脑子光想那男的姓啥了!给80得了!”
我从兜里掏出85给了老板,我隐约感觉这半个月这小卖部必定是重要情报汇集中心,咱们多给两块钱,拉拢下老板,没准过几天还有啥事儿能问问这“嘴最严”的老板娘!
我俩大包小裹的往赵老爷子家走,放下东西张嘉一去李婶家把香盒还有神鼓取了过来。张嘉一把贡品在炕沿上摆了一排,中间放着他平时用的铜香炉。我把凳子从李婶身边拉过来一把,坐在了赵老爷子对面,按照规矩我得把一会儿要办的事儿和东家说明白:
“赵老爷子,我和您说啊,不管您得罪啥,咱们都本着化解的方法,尽量不让我家老仙儿和人家动手啊!所以得把那东西请下来唠一唠!”
“这个我懂啊!能化解就化解啊!但是咋请下来跟人家唠啊?!”
“小张敲鼓就能请下来,但是看您老这身子骨估计受不住啊!这请东西上身唠得是直系亲属,我们往阳阳身上请行不行?”
一听我要请东西上他孙女的身,老爷子一下就坐了起来。
“不行不行!这东西下来咱还不知道是啥情况呢!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任何东西伤到阳阳!”
张嘉一把东西摆完,听赵老爷子这么说也跟着开始劝:
“老爷子,我们都在这儿呢!我俩是出马这路的,赵亮是道家这边的,三个人肯定保着阳阳没事儿!再说我们身后的仙家和护法也都不是吃素的,咱们就先请下来唠一唠!伤不到人的!最多是会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爷!您身体都这样了,就按小张哥哥说的往我身上请吧!我不怕!”
“就是!您看您孙女都不怕,再说这么多人都在呢!出不了啥事儿啊!”李婶在边上也跟着帮腔。
阳阳看着张嘉一,满脸的信任,刚刚哭过还红着的眼睛盯着张嘉一,睫毛上也还挂着还没擦干的泪珠,但我在边上看,这阳阳怎么感觉满眼都是张嘉一,这种眼神让我感觉有点奇怪……不过赵老爷子听我们这么劝,也动摇了,他叹了口气,扶着炕又坐起来一些,皱着眉头再次向我确认
“真的没事儿?”
“肯定没事儿啊!这就好比是和他们打电话,不唠散嗑就肯定没事儿!”
虽然阳阳看着张嘉一的眼神让我不爽,但总归还是要职业一些,我也立刻调整情绪,笑着安慰着赵老爷子。
我让阳阳盘腿坐在炕里面,手里拿了三根香,又让李婶抽出来几张报纸垫在炕上,以免香灰掉落,因为不是直接往冤亲债主身上请,所以直系亲属要通过拿香作为媒介。
随后我坐在炕下边的椅子上,正对着阳阳,给香炉插上了三根香,用火机点燃后,才帮阳阳把手里握着的香点燃。我深吸了一口气,对张嘉一点头示意。李婶儿和赵亮在边上小声说这些什么,一向大嗓门的李婶这时候都悄悄的说话,生怕打扰到我们。
张嘉一晃动神鼓,拿神鞭轻轻敲着鼓圈,忽然鼓点落在了神鼓正中心。
“卧龙仙复保江山。多行善少做冤。人神都是一个样,你胡黄灰白柳,金盔鹿甲都是一样般,能学忠厚别学奸。人受劝,车受颠。胡黄灰白柳得老仙,得听金盔鹿甲说劝。说一番又一番,干踩香火,你怎么不下山。害的什么怕,为的什么难,我们一不求你银子二不求你钱,也不求你粮旦柴草我们回家过节年,就求魔人老帅几句话,不能多说能少言……”
“人神忠厚能望长久远,要学奸的不能长远,有到人马抓住弟子逢年过节有个站脚之地安神之处,人间有道人马一年都过十二月,无道人马海走天涯在外边。我劝老仙你改了邪魔归正果。打神鼓多半天,金盔鹿甲说的忠地忠,奸地奸。讲今比古多半天,你别学一更鼓二更锣三站吕布,你别学七子长五子需九战中原,为人为神都是一个样,人神出世不能自由地全,你总学唐封王,汉封吏,清封佛佛魔大帝,沧封相,永正独独战财源,这比的是大书楼刘云清,山西菩萨官上仙……”
张嘉一这唱词是请不知道是啥的仙家落座的词儿,催着仙家赶快落座,赶快把事儿说一说的意思,唱了大约能有半个小时,这农村房子不隔音,神鼓一敲咣咣的,没过一会儿我就能感觉到身后叽叽喳喳的在议论,我回头一看,这窗户外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这是都来看热闹的啊……有七八十岁拄着拐杖的爷爷奶奶,也有三五岁怀抱的孩子……我看了眼窗户边上,哎…连窗帘都没有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阳阳身上没啥反应,我看张嘉一脑门上也露出了汗珠,不应该啊……这是哪路神仙啊,这么半天还不落座的少见啊。眼看着香炉里的香就剩下一小截了,我赶快又续上了三根香,这下香炉里同时燃烧的是六根香,加上阳阳手里拿的三根香,一共是九根。九这个数无论是佛道仙道都是最大的单数,要是刚才请不下来是因为香数不够的话,这回九根香只要是地仙,还没修到上方仙的话我就不信请不下来。
张嘉一又唱了十几分钟,阳阳身上开始有了反应,先是手里的香上下开始抖,然后接着浑身开始发抖,汗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滴,刘海儿都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张嘉一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疑惑,按理来讲开始落马上身了,不应该半天不开口啊。
我和张嘉一对视了一下,我轻轻地做了个口型告诉张嘉一我来问。
主要是看张嘉一一直唱也太累了,我在边上帮腔问仙!
“敢问今天叨扰的是哪位老仙家啊?陈门弟马特意请您下来替张氏爷孙给您赔个不是,咱们有啥过节,有啥想法都能唠一唠啊?!”
阳阳一句话没说直挺挺的向右边栽倒过去,刚要碰到炕的时候又直挺挺的向左边倒,就像个不倒翁似的在炕上左晃右晃,身后来看热闹的村民也透着窗户发出了阵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