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门关上了。
少年慢慢走了出来,停在了走廊旁,双手插在裤兜里。表情淡然,不像一个只有十几岁样子的孩子。
“你看起来很自信的样子,”门框上单手撑着一个青年人,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颔下浓密的虎须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整个计划淘汰率出奇地高,出来的人多是忧心忡忡,像他一样冷静的真的没几个。
“说实话我还是很怀疑这个断代历史冷冻计划,”少年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那倚着门框的青年,深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些没有明说的忧虑,“我...”
“谁知道呢?”青年耸耸肩,牙签在嘴唇一上一下的摆动着,“我只是关心我弟能不能得到那笔钱。”
少年沉默了,没有说话。走廊上的感光电灯闪烁了几下,电弧发出滋滋的几声,灯光次第亮起。
“沂蒙,”少年不知道这个青年人的名字,基地里的人不允许有名字,沂蒙只是他的代号而已,“你说会不会是外面出事了。”
沂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很恐怖,他们不敢想,也不能想。
这几年来,地球破旧地跟一个炸药桶一样,各种问题层出不穷。病毒、地区摩擦、种族纠葛人类在他们的家园里,彼此地殴斗着,艰难地维系着单薄而脆弱的制衡关系。除了热战,人类对于自己的同类使用了一切手段。
各个国家,相继宣布了各种计划,这些计划遍布了各个大洲,从陆地到海洋,从地表到太空。
“我们参与的可能...”少年冷静地说出了一个让人胆寒的猜测,从考官最后的审问里,少年意识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这个计划很不简单。
基地里训练的科目,奇奇怪怪。所有人被告知,只许做,不允许问。
“江南,”沂蒙打断了江南的话,脸上多了一分严肃的神色,他俯下身来,按着少年的肩膀,“人说知极必伤,有许多时候你要学笨一点。”
沂蒙呼出的热气,暖暖地吹在脸庞上。那张脸,棱角分明。
江南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与沂蒙见面的场景。
那是一个日暮的雨后,江南坐在阳台上,俯瞰着当时还很满的基地的训练场。几十个武装人员背着轮胎,喊着让他无法入睡的号子,来回地奔跑着。
一个和适合睡觉的午后被这群不解风情的男人们毁了,江南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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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随手翻动着手中的全唐诗选,神游太虚。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站在了门口,手里拉着一个拉杆箱,随意的甩头,将门口的镜子上弄湿了一片。“浪崽~”
“又是一个不精致的男人,”江南合上了手里的书,沂蒙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沂蒙的到来比江南晚了大概一个月,他是一个特别的人。
有多特别,鸡立鹤群。到这里的人都是通过层层选拔的各界精英,至于沂蒙他简直就像个意外。
对于这个不正经的工程师,江南进行了长久的观察,反应迟钝,思想保守。除了动手能力强以外,没有任何值得江南青眼相看。
不过江南觉得也不坏,宿舍里东西坏了,不用找人修,吃饭的问题也很容易解决了。
江南看了看眼前那张大脸,欲言又止。
嗯~,鼻尖传来了白斩鸡蘸酱的味道,“蒜蓉的味道,我饿了!”
“呃。”
“今天晚上,啤酒鸭、烤面包加一碗小米粥。”江南舔了舔嘴唇,直接给这个不精致的男人布置了作业。
啤酒鸭...
“等等,这个鸭,他没有了。”
江南眨巴眨巴眼睛,“啤酒鸭。”
“没了,这么做鸭?”
“啤酒鸭,”j江南跟一个复读机一样,重复着他臆想中的晚餐。
“...”
沂蒙在心里自己骂了一声自己活该,一个四川崽好好吃着他的辣鸡,非要给他换口味,现在...
唉~
“开饭开饭。”江南将沂蒙留在风中独自凌乱。
宿舍在一座小土丘上,一条土路迢遥直通夜色。
万壑恰无声,晚籁飘零,棠梨叶落,一树一树尽是胭脂色。
江南走在那一方飘摇里,身影很单薄,手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硬币,随意地往前一抛,然后阔步向前走去。
说起来江南更是异类,他身体不好,是根豆芽菜。几次基础选拔,江南的身体素质都不合格,只是他每一次都被保留了下来,甚至基地给他单独配备了私人医生。
虚,在四方基地里,约等于江南。
十月份的晚风,划过耳际,划过头皮,有点冷了。
江南抛着他的硬币,沂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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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都是毛线。
两个人的影子在灯光下拉长。
...
...
啤酒鸭?!吃了吗?那天晚上?!
吃?没吃?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江南的手指动了一下。
啪嗒!一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幽闭的空间里,音波单向度聚合。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很潮湿。滴答滴答的水声从头顶的地方滴落下来,落到江南的头发上,细密的水珠在长长的发丝上,轻轻弹起,然后慢慢的滑落下去。
江南想起来了,他现在已经被冷冻了,现在他的身体在东镇冷冻基地。
至于时间,那是第二天的清晨,远山的黛色还未褪去,太阳的斜角在一方一方地吞噬黑暗。
一堆卡车长队,披着初日的光芒往江北丘陵前进,绿色的帆布在颠簸中不停地在眼眶里晃荡。
江南坐在车厢的边缘,目光随意地看着两边飞快倒退的草木山河,沉默着不说话。
“江南!”一双厚实的大手按在江南瘦弱的肩膀上,不用说是沂蒙。
“不要说话会崩裂伤口的,”江南按着腹部的伤口,咧了咧嘴。那里正缠着白色的纱布,肚脐处有一根生物导管连接着大肠。
沂蒙咧着嘴笑了笑,“也是,丝~”颠簸的泥路,让伤口本来就不好受,说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带动肌肉,扯动伤口,让纱布微微渗透出一点点血红来。
“不过你好像很...紧张!”沂蒙额头上冒着汗珠,麻药的时间过去了,伤口火辣辣麻酥酥地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江南点点头。不祥的预感,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意识。虽然人类努力让自己相信证据,但是对于证据之外的猜测也有莫名的信任。
东镇的铁门在电动马达牵引下,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摩擦声,荷枪实弹的士兵走到驾驶室前,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将一张表格递出去。士兵扫了一眼那表格,然后对门口的士兵伸出大指姆,挥了挥。长长的车队,便缓缓地驶入了一天斜斜的通道。
那一天,人体冷冻开始。时间,被无限放慢,何等伟力锻造的奇迹。
啪嗒!又是一点水滴落在黑色的长发上。
这一次,摔碎的雨滴,沁到了额头,有点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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