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季朝歌从未埋怨过符若若。
相反，他一直很感谢符若若。
感谢她将自己带到人世，感谢她一次又一次救下自己。
因为当初义无反顾的选择从大火中救下他时。
符若若也不过是寄居兽体内的一缕残魂。
一番话下来，符若若的眼眶逐渐湿润。
她垂着眸，声音逐渐哽咽。
两行温热的泪水更是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滚落。
许久，漫长的沉默过后。
符若若捧着季朝歌的脸，由衷感慨道：“你能平安长大就好。”
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
大概是执念得到满足的缘故，符若若的身形逐渐变得越发缥缈。
而意识海之所以能够保持稳定，全是因为符若若的执念。
此刻执念消失，意识海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眼看着地面逐渐崩塌，沐云舟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在符若若的身体消散的刹那。
原本平和的意识海逐渐崩溃。
沐云舟一边拽住扑腾着小短腿快要掉下去的犼。
一边扭头对着季朝歌道：“师兄，来不及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季朝歌原本还站在原地，失神的看着空荡荡的对面。
直到沐云舟一声吼，季朝歌才终于转过身。
看着即将崩溃的意识海。
季朝歌当机立断的从沐云舟手中把犼借来。
接着将犼对准地狱凤凰。
面无表情的催促道：“快吃！”
犼直接就是一整个原地傻眼的大动作。
一边扑腾着腿，拼了命的挣扎。
一边不满的抱怨道：“和你说多少遍了？我吃素！”
吃素懂不懂？
季朝歌微微蹙眉，面露不悦。
“这种品行不尊的神兽，就算放出去也是为祸人间。”
“你现在不帮忙解决了它，不怕它哪天出去之后找人报复你吗？”
这话……听着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小犼低着头，陷入深思。
虽然从血脉方面来讲，他比地狱凤凰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子。
但……
架不住虎落平阳被犬欺。
陪着主人下界时，为了护住主人仅剩的最后一缕残魂。
它用身体帮主人抗下了大半攻击，以至于变成了碎骨兔。
它倒是不害怕地狱凤凰自己动手，但要是地狱凤凰玩阴的……
想到这，犼下定决心，缓缓张嘴。
表情痛苦的准备吃肉。
但就在犼一口咬下，以为自己要生啃一嘴毛时。
一直默不作声的炎凰却突然开口。
双目灼灼的大声道：“人类！我要和你缔结契约！”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一兽齐刷刷的愣住。
犼一脸痴呆，季朝歌则是扭头看向身后的少女。
思索片刻后，他问：“你想和小师妹契约？”
谁料话刚说出口，炎凰便拼命摇头。
死死盯着季朝歌道：“不！我要和你契约！”
这话一说出口……
别说沐云舟和犼，就连季朝歌本人也愣住了。
而此刻，意识海越发破碎。
因意识海的消弭，意识海内的东西也逐渐消失。
比如用来捆炎凰的梧桐树。
随着梧桐树消失，捆住炎凰的绳子也掉落在地。
在意识海即将消散。
他们也即将因为意识海崩溃离开意识海时。
炎凰急匆匆的说了句：“来不及了！”
接着便一个猛子扑向季朝歌。
季朝歌下意识的伸手阻拦。
结果还没来得及拦下地狱凤凰，眼前便骤然一暗。
……
再睁眼，沐云舟回到了原本的小木屋。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沐云舟僵着身子缓缓坐起身。
看了眼桌上的沙漏，沐云舟松了口气。
如符若若之前同他们所说的那般。
意识海内部的时间并不影响意识海外的时间。
比如说现在。
他们在意识海里耽搁了将近半个月之久。
但回来时，时间才过了不到半分钟。
此刻距离轩辕山的献祭阵法大成还有不到三天。
但就她收到的情报来看……
在怀疑自己的手下人是被上界人所害，对上界人产生了防备的情况下。
轩辕山依旧没能下定决心和上界人决裂。
但这倒也正常。
毕竟上界的高手犹如过江之鲫。
虽然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原因，上界人不能随时来下界……
但若是真闹到了决裂的那一步，惹得上界的大能生气。
到那时哪怕只是随便下来一个土虚境的高手。
也能轻而易举的将苍云大陆的所有修士按在地上摩擦。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让轩辕山和上界的人鹬蚌相争，好让她渔翁得利。
但轩辕山这个老狐狸苟的很。
哪怕知道上界人看不起下界人，看不起他。
也依旧跟只老王八一样硬憋着不吭声。
可如果不把轩辕山推出去……
损坏上下两界封印的计划，难不成要他们自己人出面？
这就更不行了。
如今他们在暗，敌人在明。
所以对抗时，她还能偶尔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使点小绊子。
可一旦他们被摆上明面……
那等开打时，他们就会彻底失去优势。
想到这，沐云舟背着手，不断的唉声叹气。
就在她愁眉不解，努力思考万全之策时。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暴怒的声音。
“喂！你干什么？快点松开我！”
沐云舟被声音打断思绪，好奇的寻着声音所在的地方看去。
却看到了气急败坏的季朝歌。
还有扒在季朝歌腿上，死活不肯松手的……
小麻雀？
看到那只肥嘟嘟的小麻雀，沐云舟先是一愣。
接着下意识的问：“师兄，你在哪捡来的鸟？”
顿了顿，沐云舟又扫了小麻雀一眼。
用难以言喻的表情，尽量委婉的夸道：“还真是……丑的好特殊啊。”
其实摸着良心来讲，那只麻雀并不算特别丑。
圆滚滚的外表，亮晶晶的眼睛。
像是从漫画里扣出来的生物。
但遗憾的事，那只麻雀的毛色很古怪。
灰色中掺杂着红色，红色种掺杂着青色，青色中掺杂着黄色。
一整个五颜六色。
花花绿绿的颜色堆积在一起，整体又以灰色打底。
所以一眼看去，衬得那只小麻雀像是偷了凤凰毛的杂毛鸡。
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大概是听到了她嘲笑兽的声音。
那只扒在季朝歌腿上的杂毛小麻雀扭过头。
怒气冲冲的扑腾着翅膀道：“你才丑！你全家都丑！你全世界第一丑！”
看着小麻雀生气的模样，沐云舟先是忍俊不禁。
因为那麻雀还没有她巴掌大。
所以就算生气，在沐云舟的眼里也是可爱的。
但在蹲下身，准备逗小麻雀玩时……
沐云舟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
那只小麻雀……
刚刚是不是用人类的语言和她说话了？
意识到这点后，沐云舟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起来。
冥之前曾和她说过。
数亿万年前，上下两界被封印隔开时。
虚若大陆的人不止抢走了属于苍云大陆的气运。
还一并带走了所有珍贵灵兽。
如今留在苍云大陆的，都是些血统低微的普通兽类。
那些兽类或许能够凭借自身努力让身体变得强健一些。
却绝对开不了灵智，学不会人类的语言。
在整个苍云大陆，沐云舟唯一见过会口吐人言的灵兽也只有犼一只。
所以……
目光落在季朝歌身上丑兮兮的小麻雀身上。
沐云舟诧异道：“地狱凤凰？”
被直呼大名的炎凰有些不高兴。
却还是收起翅膀，矜持的点了点头。
沐云舟惊呆了。
回过神后，她不加思索的道：“你不是凤凰吗？怎么能丑成这个鬼样子？”
这杂乱的毛发，灰不拉几的样子。
别说是凤凰了。
说是路边三文钱一只的杂毛小菜鸡都有人信。
见她这么说，自尊心极强的炎凰立刻恼了。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地狱凤凰扑腾着飞起来，怒气冲冲的用嫩黄的喙啄她。
一边啄一边气鼓鼓的道：“都怪下界的灵气太过微弱，无法让我彻底涅槃。”
因为缺少了材料，他涅槃只涅槃了一半，就被迫终止。
炎凰越想越不服气。
展开翅膀，气鼓鼓的道：“等去了上界，拿到材料完成涅槃，看我不闪瞎你的眼！”
炎凰一番话说得雄赳赳气昂昂。
但……
看着地狱凤凰小的可怜的两个翅膀。
沐云舟不由得笑出了声。
见她笑出声，自觉被嘲笑的地狱凤凰顿时更生气了。
小麻雀扑腾着翅膀。
快速向前冲去，准备啄沐云舟的眼睛。
结果……
才飞了不到一半，他就被人从身后拎住。
“够了。”
季朝歌叹气出声，冷冷道：“再敢乱来，我就把你扔出去。”
见状，沐云舟神色诧异。
对地狱凤凰来说，季朝歌的话显然比她的要管用的多。
就比如说现在。
季朝歌不过是不咸不淡的威胁了一句，地狱凤凰就立刻乖乖噤声。
还抱着尾巴，一脸的乖巧。
生怕季朝歌真把他扔出去。
但乖巧之余，地狱凤凰又一直在不安分的乱动，对季朝歌的脸垂涎欲滴。
但往往还没来得及碰到季朝歌。
季朝歌便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把地狱凤凰扔的远远的。
这一幕把沐云舟看得目瞪口呆。
许久，沐云舟又后知后觉的想起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直到符若若消失，意识海崩溃。
地狱凤凰都没有服软。
怎么现在……
看着不断粘着季朝歌，死命要和季朝歌贴贴的地狱凤凰。
沐云舟短暂思索了片刻。
最后一本正经的问：“师兄，你该不会……”
“给这只小麻雀下药了吧？”
此话一出，季朝歌立刻反驳。
“怎么可能？”
季朝歌皱着眉把地狱凤凰扔远了些。
蹙眉道：“我就好好的在那站着，是他非要扑过来和我结契。”
听到这话，沐云舟才总算想起来……
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在意识海即将崩坏的刹那，他们拿来捆地狱凤凰的树也随之消失。
树消失后，地狱凤凰没了束缚。
按理来说没了束缚后，地狱凤凰应该立刻逃跑才对。
但是并没有。
在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地狱凤凰做出的选择竟然是……
扑向季朝歌。
思绪就此终止。
沐云舟看着季朝歌，不确定的问：“地狱凤凰和师兄你结契了？”
季朝歌心情不佳的点头。
沐云舟又问：“是地狱凤凰主动的？”
季朝歌再次点头。
听完这些话，沐云舟一脸懵。
恍惚间，竟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就在她匪夷所思的看向地狱凤凰。
思考之前还一脸抗拒的地狱凤凰，怎么会突然答应结契时……
却见地狱凤凰拖着腮，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季朝歌。
痴痴的笑道：“美人，嘿嘿，美人。”
沐云舟嘴角微抽，不忍直视的收回视线。
接着默默退出。
打算把时间留给季朝歌和地狱凤凰。
结果……
她前脚刚准备出门，季朝歌后脚便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
季朝歌气息不稳道：“你走什么？先帮我带走这只破鸟！”
沐云舟低头一看。
发现刚刚还好好待在地上的地狱凤凰不知何时又扑过去抱住了季朝歌。
主打一个。
你逃，他追，你插翅难飞。
看着一脸焦急的季朝歌，沐云舟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
“师兄，那可是神兽，我打不过的。”
季朝歌深吸一口气，道：“没让你打。”
说着，季朝歌又伸出手。
问：“你养得那只肥兔子呢？”
言毕，季朝歌盯着腿上的小麻雀。
磨着牙阴恻恻的道：“告诉它，今晚加餐，吃烤全鸡。”
沐云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犼先不满的跳了出来。
抗议道：“我也不是什么垃圾都吃的！另外，我吃素！”
犼试图自证清白。
但季朝歌已经顾不得听那么多了。
他一把抓过犼，准备拿犼来威胁地狱凤凰。
但是犼不干。
总是被一个人类威胁，未免太丢神兽的面子。
于是犼拼命扑腾着腿，试图从季朝歌的魔爪中逃出。
结果……
犼扑腾腿的频率实在太大。
一个不小心，兔爪勾掉了季朝歌的腰带。
衣袍瞬间松开。
而好巧不巧，屋门在此时被推开。
叶渺渺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小师妹，大师兄找你……”
话音未落。
叶渺渺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