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从己未津门开始
符芸昭撇下张道恩,一步跨出隐去身形,待再现身已然是百里开外。她身上承负又去了一分,心中掣肘少了一重,顿觉天地清明。
略略掐指起卦,却发现最重要的那一分承负始终加之在身。她略略皱眉,有些苦恼,随即远遁千里,不过一刻之后便出现在了一座庙宇前。
山坡上立着一处庙宇,却是瑶人所立。非年非节,庙宇冷冷清清,大门敞开着。
她迈步进到里间,先是看到内中供奉的十二祖,跟着便是正中供奉的盘王。
说来也有趣,盘瓠在古书上记载,乃是一条狗,可供奉的神像偏偏是个人。
符芸昭负手仰头,看着高大的盘王神像,嘟囔道:“以前只道你法力无边,却不想也是得香火供奉的野神。你是神,我是仙,收了那些小手段可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默默等了片刻,符芸昭喜笑颜开:“我就知道你肯定讲道理。”
她蹦蹦跳跳出了盘王庙,随手一扬,便有一道黑雾逸散开来,又在半空凝聚成一团漆黑的烟雾。
她似乎嫌麻烦,干脆手掐法诀,体内真气流转,而后无数细小漆黑的虫子逸散出来,与那烟雾糅杂在一起,形成灯笼大小的黑球。
符芸昭有些不舍的道:“小可爱们,盘王太死性,不知变通。我要成神仙,不能留下承负。放任你们出去又只会害人,所以……对不起啦,只好请你们升天啦。”
话音落下,法诀一变,地上顿时腾起老高的火苗。火焰迅速将黑球吞噬,内中噼啪作响,隐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俄尔,一条硕大的火焰孔雀成型,啼鸣一声,升腾而起,在半空遨游了一阵,才缓缓消散。
符芸昭咂咂嘴,刚要有所动作,嗖的一声,有东西从她身体里逃遁了出去。
符芸昭皱皱眉头:“跑什么跑?我又没说把你也烧了祭天,滚回来!”
等了片刻,始终没有动静。符芸昭干脆抽出拂尘,随意一甩,三千青丝卷过去,顿时将个虫身胖娃娃给捆了回来。
那胖娃娃通体金光,现身之后哭丧着脸不停的朝符芸昭作揖。
符芸昭耐心解释道:“阿达留下的,我可不会随意毁掉。再说你跟那些蛊不同,你可是有灵智的。”
金蚕蛊脸色好看了点,拧着眉头看向自家主人。这金蚕蛊本就自生灵智,跟了符芸昭之后,只是偶尔出手两次,倒是没吃过多少人的心肝,更多的跟着符芸昭蹭灵机。
如今这家伙口味越来越刁,心肝之类的,哪有灵机过瘾?是以只吃灵机,再也不闹腾着要求吃人。
符芸昭道:“斩断你我牵连,而后跟我上天修行可好?”
金蚕蛊捣头如蒜,自然是求之不得。留在这人间界哪里还有灵机可蹭?莫不如去虚无界闯荡一番。
符芸昭咯咯笑道:“那你忍着点,或许会有些痛。”
痛?
还不等金蚕蛊反应过来,三千丝线便开始拉扯起来,真气顺着丝线涌动,金蚕蛊脸色憋红,感觉自己被生生拉扯成了两半。
事实也是如此,拉扯之下,下半部分的虫身一分为二,而后在灵机滋养下,符芸昭施展假形化身之术,缓缓化作两条腿。
良久,化形成功。符芸昭瞥了一眼,随即乐道:“木有小寂寂!咯咯咯……不知羞,去自己找个草叶子做个肚兜。”
金蚕蛊愤懑不已,嘴里骂骂咧咧,而后嗖的一声没了踪影,待再出现,身上却真的多了一个红肚兜。
符芸昭点点头:“好啦,此间事了,我们回去吧。”
金蚕蛊回到她身上,符芸昭掐算了燕双鹰方位,而后施展五行遁术,天黑之前便到了燕双鹰面前。
一马一骡一驴,坐骑上三个人愕然的看向陡然出现的符芸昭。燕双鹰有些艳羡,拱拱手:“恭喜。”
符芸昭笑笑:“同喜,说不定以后能帮你的会是我呢?”
燕双鹰自然知道她说的是重塑肉身的事儿……可依着固有的印象,这丫头一向不太靠谱。与其指望她,莫不如指望张乐瑶呢。
他苦笑道:“来来回回,我就是个门。请吧~”
他伸出左掌,符芸昭迎上来,而后消失不见。
墨香惊愕不已!虽然早就知道燕双鹰跟自家小姐一般都是修行者,可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就这么一伸手,人就不见了?哪儿去了?
王敏彤若有所思,终于忍不住道:“燕双鹰,你到底是谁?”
“我是燕双鹰啊。”一句废话,却道尽了沧桑与无奈。化身没人权啊,凭什么本体飞升就得留下自己遭罪?
“那你与费先生——”
“最熟悉的陌生人。”燕双鹰懒得再说什么,马鞭一扬,指着前方道:“天快黑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干脆找个林子露宿吧。”
王敏彤抿了抿嘴,又是这样!每次一提到费先生,燕双鹰总会不耐烦的转移话题,或者答非所问。
小丫鬟墨香似乎看不过去了,在一旁气鼓鼓的道:“燕大哥,你每次都不好好回答,是不好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回答什么?回答老子是个剑人?
他很干脆的说:“都有。”
“哈?”
王敏彤问道:“你跟费先生之间……有龌龊?”
“我跟你说,我跟他之间仇大了!”
王敏彤皱眉,什么仇什么怨?可看燕双鹰的神情,只有怨气,倒是没什么怨恨。再联想到符芸昭现身又闪身,每次都是通过燕双鹰。而燕双鹰也说自己是个门……莫非费先生以术法在燕双鹰身上开了道门?
眼前浮现起初见时费景庭温和的笑容,王敏彤忍不住开解道:“燕大哥,其实费先生没什么恶意的。”
“哈?只因为那厮当初救了你?”
“嗯?你怎么知道的?”
燕双鹰不答,反而讥讽道:“若我告诉你,那绿毛僵就是他赶过去的,你还会感激他吗?”
“费先生……不会的!”少女坚定的摇了摇头。
“啧,真好啊,世间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傻子。实话告诉你吧,那厮当初学艺不精,与绿毛僵斗了一场却不能奈其何,被绿毛僵逃了出来。这厮一路追到京城,直到在你的闺房里才将绿毛僵斩了。”
“那也……怨不得费先生。”少女咬着嘴唇说道。
燕双鹰狐疑的看向王敏彤,良久才恍然,继而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啊。王敏彤,现在给你个机会,从此跟那厮朝夕相伴,你乐意吗?”
少女沉吟不语,看他就跟看傻子一样。
燕双鹰比划着自己的左手:“我是门啊,门打开,自然就能去到他身旁。你以为符芸昭是怎么来的人间?”
“通过你?”
“正是。她人仙巅峰的修为,要解承负,破境地仙,自然要到人间界行走。不但是她,以后还有张乐瑶……就是当初看着你的那女子。她们都跟在那厮身边,啧啧,都够打麻将的了。你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少女脸色血红,扭过头不搭理这货。
这种事,让她怎么回答?再者说,她跟费先生只是见了几面,这般过去,跟投怀送抱有何区别?
燕双鹰看着王敏彤的神色,估计再调笑两句,这姑娘就得翻脸。当即闭口不言,待走了一段路才道:“我刚才没说笑,此承诺只在今天有效。想清楚哦,过时不候。”
王敏彤咬着嘴唇,心里头翻江倒海,杂念丛生。
西洋掩在山后,天色迅速暗淡下来。
马与骡子还在行走,那驴子却发了性子,嘶鸣不已,任凭小丫鬟墨香怎么驱赶也不走路,干脆就停下来啃食青草。
燕双鹰看了下四周,层峦叠嶂,青山重重,便说道:“便在此地安营吧。”
说罢飞身下马,甩开缰绳,任凭马匹甩着响鼻啃食青草,挥手放出帐篷,又放出炊具,随即自顾自的躺在躺椅上,好不逍遥。
墨香下得驴子,气哼哼的打了其两巴掌:“懒驴懒驴,果然没说错。天大亮才肯走,热了不肯走,天黑不肯走,再惹我生气,一定把你做成驴肉火烧。”
骂过了,这丫头舔舔嘴唇,蹦蹦跶跶去纠缠燕双鹰:“燕大哥,有驴肉吗?我想吃驴肉火烧了。”
“没有,想什么没事儿呢?牛肉行不行?”小世界里倒是有驴肉,可他懒得翻腾。
墨香撇撇嘴:“行吧,我先烙火烧。”
和面烙火烧,牛肉酱制上,忙活到天黑,两人才吃上牛肉火烧。味道马马虎虎,可墨香吃得很开心,两个火烧下肚,满足道:“还是跟着燕大哥好,想什么就有什么。”
燕双鹰懒洋洋道:“别乱说,你要星星月亮我可没有。”
“嘻,那可说不准。说不定燕大哥日后得道飞升,做个星君之类的呢。”
燕双鹰道:“星君之类的,那是小说才有的说法。再说所谓的二十八星宿,都是道人敕封而成的神,不是仙。”
“那燕大哥当了神仙,岂不是可以随意指使那些神?到时候你让他们把星星拿下来,还能不听你的?”
“呵,好吧,你赢了。”
一道流光自眼前划过,墨香抬头看了眼:“看,这不就是星星吗?”
王敏彤刚要说‘扫把星不吉利’,却隐隐感觉不太对。
躺椅上的燕双鹰端坐起来,看着那流星消逝的方向说道:“那可不是流星啊。”
“嗯?那是什么?”
“武当剑仙。”
王敏彤跟随卫姜修习过剑仙之术,可只是刚刚入门。此后没了卫姜督导,只是一门心思修习胎息法,这剑仙之术便放下了。
待燕双鹰点破,这才知晓那流星原来是剑仙的遁光。
燕双鹰起身道:“好像是老朋友,你们在此等候,我去会会。”
说罢,也不见其掐法诀,更不见其放出飞剑,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遁光,朝着远处消逝的流星追了过去。
一道遁光后发先至,与先前的遁光纠缠两下,而后二者纷纷落入树林之中。
遁光收束,粗糙的手掌握住长剑,看向面前的燕双鹰。满面虬髯,周身破烂,看着好似野人一般。未曾开口,便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随即才道:“阁下也是剑仙传人,敢问师从何人?”
燕双鹰施展假形化身之术,变化做费景庭的模样,随即才拱拱手:“梁兄,许久未见,怎地受了如此重的伤?”
“原来是费兄。”梁海滨放松下来,盘膝趺坐,说道:“见谅,且容我调息一番。”
“梁兄自便。”
梁海滨调息的光景,燕双鹰便站在其身旁。话说梁海滨跟本体交集不多,大约是气场不合,所以未曾深交。上次见面还是因着弘扬教妖人作祟。
梁海滨恨极了这些妖人,这些年四下奔走,斩了不少以邪法害人的妖人。
这妖人杀得多了,可邪教却不见少,反倒愈演愈烈。
过了半晌,略略稳定住伤势,梁海滨睁开眼,咳嗽两声才道:“此番得见费兄,实在是幸甚。不瞒费兄,长江头里有一巨龟,不知存活了几百年,已然成了气候。在下几次三番与其殴斗,都不曾得手。此番干脆下到水里,却一个不查着了那妖怪的道。
费兄修为远甚在下,还请费兄出手相助。”
梁海滨言辞恳切,燕双鹰却先是摇了摇头。
“敢问梁兄,那巨龟可曾害人?”
梁海滨略略皱眉:“这我哪里知道?不过左近村民,逢年过节总会朝江里供奉祭品。”
“那巨龟可曾翻江倒海?”
“费兄说笑,区区妖怪,哪里有那么大的道行?”
燕双鹰纳闷了:“不曾害人,也不曾作恶,那梁兄为何要一门心思的除去它?”
梁海滨理所应当道:“除魔卫道,自然是我辈本分。”
“话是没错,可那巨龟也不是魔啊。”
难怪本体与梁海滨气场不和,这分明是三观不一致啊。
梁海滨有些恼火:“如此说来,费兄不打算出手了?”
燕双鹰摇了摇头:“不想出手,也没那能力。梁兄,我现在只是一具分身而已,修为恐怕与梁兄在伯仲之间,哪里降得住那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