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面,桐小春和母亲卢氏一番合计,觉得不妨继续病下去,同时乘着受伤将家里的内务交出去,看他姚占坤会怎么做?
说道姚占坤就得提一提他的家世,姚家祖上好几代都是大儒,还出过两位尚书,到了这两代虽然只剩下个世袭的男爵爵位,穷的叮当响!在姚占坤爷爷那一代姚家的爵位是世袭子爵,在官府也有实职;可后来姚占坤爷爷那一代犯了错误,降了爵位,从京城被贬到这幽州城里生活,离开熟悉的环境,又不会过日子,一家就彻底落魄起来!直到现在娶了个有钱的媳妇,上下一打点一番,姚占坤先是考了个秀才功名,紧接着又拿下了个文书的工作,已然有了起色。
对姚占坤来説:姚家是世代的文人世家,现在却为着钱财娶了一个商贾之女,在读书人中很没面子,要知道士农工商,商家排最后!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这种心理就越难以自抑,他人又年轻,很多事情就越发难以忍耐!只是这新媳妇家的金银确实重要,只要忍一忍到了这新媳妇父母百年之后家产就都是他姚占坤的。可看着新媳妇进了家门,带来了许多的金银,整理了庭院,把本来有些乱糟糟的一切都整理的像模像样,连同欠着家仆们的银钱也一并支付,却让他没来由的涌出一股嫉妒!同时心里似乎有一只手在推着他,要他尽快将这一家的金银弄到手里才安心,才舒坦!
在桐小春母女合计的时候,姚占坤却是遇到了一件好事。
“姚爵爷,这是要去哪里啊?”刚在早餐铺子里吃完饭的姚占坤,顺着声音抬头就看见了,这是这幽州府衙,府台大人的师爷钱敏。
“钱师爷,您怎么在这里?”姚占坤赶紧放下碗筷,站了起来,虽然他有爵位,但架不住人家现管啊!
“姚爵爷,这不正好遇上了!您也是初到府衙,我们也不好安排多好的位置,还得多担待啊!”钱师爷笑眯眯的伸出手拍在姚占坤肩膀上,示意他坐下。
“钱师爷瞧您说的!不知道师爷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过了七日,是我们幽州府衙,府台方大人纳妾,你可有耳闻?”
“纳妾?还请师爷指点一二?”坐下后的姚占坤赶紧将头凑过来,以前没进官场前他就听说府台大人经常纳妾,只是苦于没钱祝贺,没法跑去粘上关系。
“呵呵……指点算不上,我还没恭贺姚爵爷这次秀才高中呢!看起来姚家的坟头又冒烟了!”说着钱师爷要了一碗豆腐脑,先美滋滋的吃起来,胡子随着嘴巴的咀嚼一动一动的很有生机。
“瞧大人您说的,这也是您栽培的好。”姚占坤清楚这秀才的功名他是考了出来,但在整个幽州也就是倒数中游的成绩,当不得夸奖,不过被钱师爷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一丝得意……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从铺子里出来,此时冷清,也没几个人在街上,两人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忘了压小。
“呵呵,这方大人纳妾是入府随礼的好机会,你知道那外放当城主的马月河吗?也是举人提拔上来的,方大人亲自写的奏折向朝廷举荐!他当初就是随了这个数。”说着钱师爷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一……一千两?”这是本朝明面上州官及州官以上办理丧葬或婚喜之事,一户人可以随礼的最大数目。
看钱师爷摇头,姚占坤只能忍住惊讶,往大里猜,声音也有了那么一丝不稳:“一万两?”
“成与不成全看你自己,我老钱以前祖上也是与爵爷家里有一分情义,要不是家里母亲发话,今天这话我是谁都不该说的。”钱师爷将声音又压低了说道。
“我明白,我明白,多谢钱师爷!若能成事,我姚占坤必有重谢。”虽然想不明白怎么就有情义了,姚占坤还是赶紧点头。
“好了!等凑齐了,先来找我一趟,这么多银两明着送进去,不合朝廷礼制法度,让人抓住把柄也不好!到时候明面上的随礼最多只能是一家一千两,剩下的走另外的路子。”钱师爷说着不自觉的看了看左右,这骗钱的勾当可不是第一回了!他最近已经说成了好几户人家,谁让这姓姚的这两天接触下来,让人觉得有空子可钻呢!最近,为了提高府台大人婚宴随礼数字,他也是经历奔波,现在又跑成了这一万两,加上其它孝敬、办法,府库里的这偌大的窟窿,应该是可以在钦差到来前对付过去了吧?
“钱师爷,您就放心吧!”姚占坤说着就是一礼……
一上午的时间,干完了事情,出了府衙姚占坤就开始琢磨——有什么理由让桐小春拿出压箱的银子?尤其是那个娘家岳母这两天来来回回,来个不停,但苦于桐小春受的伤,他又不好阻止。想了想姚占坤觉得还是要正面压制,桐小春她爹听说也不在,两个商户娘们又不是那些只会吹胡子瞪眼,拔刀一戳的武林世家,怕什么!现在一万两银子要紧,官运要紧,他们姚家要在他手里重新起来!
心里想着姚召坤脚步越来越坚定,步伐越来越快,等回了家,就直接来到了桐小春的卧室。他看了看躺在那里的桐小春面色依旧苍白,一条腿吊着,姚占坤咽了口唾沫,理了理思绪,走上前去……
“夫君,回来了!”见来的是夫君,桐小春赶紧让丫鬟把自己扶起来。
“嗯,我回来了!你这伤上回大夫说还有多久能好?”说着姚占坤坐在了丫鬟搬来的椅子上。
“请来的医生说要养好伤,至少还要三个月。”
“三个月?”姚召坤听的站了起来,这也躺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吧!
“回大爷,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旁边的丫鬟樱花立马替桐小春解释道。
“我没问你!”教训完丫鬟,姚召坤看着桐小春道:“那你病了!这家里谁管?”
“夫君,我想家里也没什么大事情,要不,不打紧的事情先拖拖,那些小的事情,让婆子,管家到我房里说?”
“到房里说,像什么话?要不这样吧!还是先交给我母亲管吧!这也是为你好!但到底惊动了我母亲,这也是不孝啊!到了外面可是会有人说我们男爵府闲话的!传到外面你以为好听?!所以得想个办法!怎么做,不用我说吧?”说着姚占坤抬起右手上面的拇指和食指、中指搓了搓。
“呕!那夫君要不我想办法找人坐轮椅,这样——”
姚占坤见桐小春不开窍,微微皱了皱眉继续道:“你是要出去,是让人看我们家笑话吗?有没有眼色?你是我们老姚家的媳妇,我们好,才是你好!你懂不懂!你这出去丢了我的脸不说,人家怎么看你,说你不会管家?你要是会管家能摔成这样!”不是姚召坤不想好好说话,毕竟今天最终目的是来要嫁妆的,但实在是越看着躺在床上的就越气,自己家怎么就娶进来这么个粗野的铜臭之女?!还是圣人说的好啊!‘士农工商’,他们‘士’才是天下第一等一的人,没有他们那还有天下?有万民?有了他们才有了天下运转,万物生机,别的都要往边上站,都是要听他们话才能活得好!姚占坤才不管这里面有没有过度解读,在他看来这就是‘存天理’的天理。
“那夫君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家里你交给我娘管,顺便拿出两万两银子!”
“夫君,家里账上没钱,而我这嫁妆全部加起来才五万两银子!那大半都是压箱底。”
“五万两,我不还给你留了三万两!这其中一万两我用于打点府衙,另一万两给由我交给我娘是采买用度,继续整修院子的钱,而且交出来也算是向我娘赔罪了!这样一来缓和了你和娘,还有芳芳的关系,还可以借着娘的手给这姚府的大家卖个好!等你病好了!家里该修补的也都修补得差不多了!”
“可修补家里也不需——”
“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夫为纲,夫君的话是随便能打断的吗?”姚召坤觉得还是要冷着脸好点,夫君的话怎么能打断,记的三纲五常里说……。
听到这里桐小春有点喘不上气,心想:‘这能一样吗?这里是幽州是百战之地,和云州、泽州一样都是民风彪悍之地,虽然现在大多讲‘夫为纲’,可这里很多家男人战死,为了保护家里不少女人都学武,不然就要被吃绝户,被人欺,怎么夫君……对了!夫君的祖籍不在这里,是闯了祸家族被降了爵位,搬迁来这里的。’
桐小春对夫君,她是真爱,也有点怕,怕夫君说她不好,可夫君此时似乎比那小说的人物还要凶,居然现在就要她的嫁妆,比小说里说的还早了一年,难道接下来就像小说里说的要她的丫鬟,她的仆人,最后断了她的依靠?再杀了她的人?
“可嫁妆银子,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难道你不希望我这男爵府快点好起来吗?”
“可——”
“大爷,大奶奶也是——”
“闭嘴!我和自家媳妇说话,哪来的你们什么事情?”姚召坤对插嘴的丫鬟大吼道。
“大爷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丫鬟可不比之前,乃是桐小春亲娘重新安排的,力气大,练过武,性子倔,正要拦在自家姑娘面前的时候。
桐小春说话了:“先等等,这两万两银子,先不说家里的那一万两,这打点府衙之前您刚进府衙的那会儿不是打点过了吗?夫君你是不是有急事?”
“我——,当然有,虽然之前打点过了,但官场上的事情那么容易?况且我好了!你兴许还能弄个诰命夫人呢!”姚召坤自觉说的挺有道理,恩威并施,以为桐小春不懂规矩,还画了一张大饼,心里得意地一个劲的,却没发现桐小春暗暗变了脸色。
‘夫君这句话怎么和小说里一模一样?他要干什么?我娘替我查过,诰命不是只要是有爵位的正室都有的吗?只是品级不同,难道他还没有给我请封?他不想要诰命的俸禄?’心里想着,桐小春尽量将脸上的恐惧和疑惑收了起来,“夫君我不是不愿意,就算现在是重要时刻,那也得悠着点,毕竟这银子来的也不容易。”
“银子不过是阿堵物!你看的那么紧做什么,你要以德治家,不是以钱治家。”姚召坤说着一张脸就盯了过来,却被那壮实的丫鬟站过来拦了下来,看得桐小春心里慌慌的,看起来夫君今天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可夫君要打点,那么一大堆总得换成银票吧?”桐小春强压着心中的不适说道。
“那你就赶快让人去办!”说完这话,姚召坤就转身往外走,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而且那新来的几个人高马大的丫鬟让他很有压力,原来的丫鬟呢?哎!夜里漫漫,下面抑郁了也没人陪着,不对!自家的陪房丫鬟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从小跟着自己,了解自己,又比这太娇嫩的桐小春会扶持自己……
不管离去的姚占坤,这边桐小春思来想去,将自家正忙其它事的方嬷嬷叫来,一番话后,方嬷嬷立马回娘家找了卢氏。
……
天刚落黑,方嬷嬷带着五、六个仆妇,引着十个健壮脚夫,一人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放着一堆说是空的大箱子,从后门进来,直奔堆放桐小春嫁妆的库房,一群人麻利的搬运,十辆车只只都装上了箱子,然后一群人装满后直奔后门而去……
可车子刚刚推到后门就被荣嬷嬷拦了下来!要说这荣嬷嬷过来是因为这是看后门门房在将人放进来后,因为觉得不对,赶紧跑去报给家里老夫人孙氏知道,还算是有点忠心!
孙氏今日头疼,便派了自家荣嬷嬷过来看看情况,那荣嬷嬷带着人一路急行,在后门出口处拦住了方嬷嬷。荣嬷嬷虽然带人拦了下来,但看这么多人,却是有些头疼,毕竟门房没说清楚,她身后就带了三、四个人!不过事情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是在姚家,这是姚家的地盘。于是荣嬷嬷暗地里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然后伸手就要去掀盖在独轮车上的麻布。
方嬷嬷可不是好惹的,一巴掌拍开荣嬷嬷的手,“这是大奶奶的东西!”
“大奶奶上面还有老夫人!是老夫人让我过来!况且你说是大奶奶的东西,就是大奶奶的东西了?”
“那当然。”
方嬷嬷瞥了一眼荣嬷嬷,慢条斯理的回答,然后示意身边的人,“愣什么?银号正等着呢。”
说着,方嬷嬷招呼出来几个人拦住荣嬷嬷等人,又让剩下的人赶紧推着车子出了后门。看着独轮车出了后门,荣嬷嬷跳脚破口大骂,骂了一阵子后,醒悟过来,然后赶紧跑回去找夫人。
见到孙氏,荣嬷嬷就道:“老夫人大事不好,大奶奶趁着老爷和大爷不在,推了十辆独轮车出去!怕是把嫁妆送了出去!”
“什么?都是重车吗?”孙氏从椅子上站起来,紧拧着眉头,她记得那可是五万两的嫁妆!当初嫁妆入库都是她亲自过去点的,首先是价值一万两是金银首饰,价值一万两的珍珠、宝石,两万两的银锭,还有价值五千两白银的绸缎丝织和价值五千两的珍木、雕刻、摆件。
“可不是!推车的那十来个汉子壮的像头牛,过门槛时脸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地上也是有深痕!”荣嬷嬷说着手里也比划了起来。
“那你没看看里面装的?”孙氏有些不信。
“说是大奶奶的东西,不让看!那姓方的臭婆娘拦着我们,一点情面都不讲!老奴实在是人手不够拦不住,您听听,真是气死个人啊……”
“明天你去库房点点嫁妆,我要去问问她到底要干什么?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居然娶了个这么不讲事理的儿媳!”孙氏说着抹起了眼泪,又揉了揉头,看样子似乎有点不舒服,“我头晕,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对了!一定要说给我儿知道!”
“老夫人别哭!明儿我就拿上嫁妆册子说要修库房,要挨个检查库房,等她们打开库房,亲自去对一对!出了问题,再和她算帐!”说着荣嬷嬷就退了下去。
孙氏在荣嬷嬷走后,先是站了一两个呼吸的时间,然后也很快的躺下来,可躺下去却又突然坐起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那里自语:“不行!等老爷、大爷回来了!我得好好说一说,不能让她将嫁妆送出去,那都是进了我们家的东西,怎么能让她送出去!我要让我儿子好好教训教训她,居然还诬陷我女儿推她!我们家都是大善人,我都吃斋念佛这么些年,可不能让人看笑话!让人知道娶了这么个悍妇!诶呀!我怎么这么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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