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王拒绝应诏进京。
消息传出,准备北上进京或正在北上进京的大明朝诸位亲王殿下,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或前行。
河南、河北,是以黄河所隔的两省,而京城虽为直隶,但也在河北地。
亲王们都能得到的消息,朝廷自然早就知道了,尽管伊王的信使还在路上故意拖延,但锦衣卫却不是吃素的。
一时间,朝廷震动。
有律法:“大明朝亲王,无诏进京,等同刺王杀驾。”
这是对大明亲王进京的严苛规定,但这有诏书,而不来,叫什么?
抗旨不遵!
依大明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而抗旨不遵,视为谋逆,这起码是个诛罪。
再加上亲王的独特身份,还涉及到藩地自立的嫌疑,那便是罪上加罪。
闹不好,连洛阳县、河南府、河南省三级衙署都要吃挂落。
果然,伊王拒绝进京的回文还没入京,河南地的省、府、县的自辩书就先进了京。
书中言辞诚恳,表示河南地的衙署绝无谋逆的心,为表清白,附上了伊王府在河南地的大量罪状。
诸般罪孽,皆归到了伊王府,整个朝廷的文武,目光齐盯着玉熙宫。
皇上兴了几场大狱,对大明朝的官员、士人、商人可谓是视之仇寇。
不过,那些犯官、蠢士、奸商罪状当前,群臣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伊王府的种种大罪,被河南地的三级衙署揭了个底掉,伊王装病意图抗旨拒诏。
可以说,伊王除了兴兵造反,大明律上的罪全做了。
皇上能对官员、士人、商人痛下杀人,一言不合就是九族剥离。
难道对亲族也能九族剥离?皇族的王血诅咒可还在那呢。
可是,皇上心生仁慈的话,对伊王府高高举起,慢慢放下,又怎么向所有人交代呢?
只许皇族犯法,不许百姓点灯,这是乱国之源。
就连张居正内阁也投来目光。
胡宗宪给胡家的信笺已经传回去了,现在就等着胡家将徽商商帮名单、徽商资助官员名单送来。
张居正内阁正为士人朝廷即将陨落而忧心,忽听得这么个“乐子”,心情莫名地好了不少。
玉熙宫。
朱厚熜看着锦衣卫、河南地三级衙署呈上来的伊王府罪行,去掉重叠的部分,还有几行大罪。
伊王袭封王爵后,多次折辱缙绅大夫。
朝廷官员过洛阳不入朝者,必辱以非礼。
嘉靖二十九年朱典楧上奏称“萧墙敝,请垣”,许之,于是侵占官民房屋街道,又夺郡治及学宫之地,以广宫所。
设门楼三层、新筑重城,规制仿宫阙。又修建迎仙台、百花台、四季亭、石库拥翠坊、玉虬喷雪坊、乘风御气楼、小团殿、鸳鸯殿、腾光殿、洞天小景、清和宫、怀春宫、颐养宫、世嗣宫等,“崇台连城,拟帝阙”。
嘉靖三十二年又攘夺人妻女四百余口,夺民舍三千余处,诳胁人钱财三万两。
嘉靖三十五年私闭洛阳城门,大选民女十二岁以上者七百余人,留其姝丽者九十人,不留者令家属用银子赎还,厌恶者甚至委投于虎圈之中。
嘉靖三十九年,河南府官员派遣士卒欲拆毁僭营宫室,伊王派八百私卫持械与之殴斗,洛阳城中大哗。
八百私卫?
朱厚熜龙颜大怒。
自成祖文皇帝削藩除卫后,规定大明朝亲王府侍卫只得在七十二人上下。
当然,亲王府不可能会认真执行,多多少少还有点私卫,皇帝、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八百私卫,这超出规制十倍有余,这是想干什么?
拒绝应诏进京,是心虚了吗?
“伊王反矣!”
朱厚熜降下论断。
随着第一批晋商财富刚回到京城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闻言身形一颤。
皇上这是将伊王从藩王定义成了‘反王’,而对待反王,古往今来向来是极尽手段的。
“陆炳!”
“臣在!”
“着旨,伊王淫暴而不轨,即日褫夺王爵,夺回世券,命锦衣卫将之朱典楧及九族亲眷押送进京,于午门处斩,令文武百官观礼。
伊王府财宝、禄米俸银尽数没收入官,变卖易银,留充河南地军民赈济之用。”
“臣遵旨!”
陆炳跪地领旨。
刚回到京城,没想到就要去河南地,陆炳没有丝毫怨言,退出玉熙宫后,便领着刚从西山回来的千名锦衣卫缇骑一路南下。
时至今日,锦衣卫的所有行动,往往备受瞩目,再加上陆炳、锦衣卫们没有刻意掩藏身形,顿时让京城军民猜测到,或许与伊王府有关。
京城到洛邑,仅一千六百里,陆炳、锦衣卫以一日三百里速度昼夜不停奔至洛邑,于第六日傍晚,进入洛邑县城门。
扑入了伊王府。
连日的奔波,让锦衣卫们略感疲惫,但在杀起人时,手却一点不软。
臂弩、火铳齐上,仅一轮便覆灭了伊王府多数私卫,然后,伊王府私卫换上了甲胄、掏出了火铳进行了还击。
措手不及下,锦衣卫受到不小的损失,幸好河南地的锦衣卫千户府带人支援过来,才将伊王府所有私卫诛杀。
心有余悸的陆炳,命麾下缇骑先去找到并夺下了伊王府的武库,再对伊王府的最后抵抗力量进行清剿。
伊王,这时该叫朱典楧了,被两名锦衣卫缇骑架到了陆炳面前,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咆哮:“我是大明朝亲王,哪怕犯下大罪,最多也是圈入高墙,尔等不过是我皇族门前的走狗,焉敢犯上作乱,待我上禀皇上,定诛尔等九族!”
陆炳踏着伊王府私卫的尸身和血河,抽出了绣春刀,走到朱典楧的面前,在其惊怒的目光中,一刀拍在了朱典楧的嘴上,“要不是有圣旨在,我现在就杀了你!”
八百私卫,暗藏武库,私制甲胄、火铳,这哪一条都是逆罪,就这样杀了朱典楧,未免太便宜他了。
“噗!”
被刀拍在嘴上,朱典楧不受控制的向后一仰,等再低下头,满口的牙混合着鲜血被吐了出来。
再望向陆炳时,眼中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