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推椅而起，准备将他们绳之以法，亮出了腰间闪闪发亮的青龙腰牌：“有请两位跟我走一趟，协助调查四川成都望江楼一案。”
“且慢！”秦眉玉言辞相当犀利：“据我所知，这个案子并非大人侦办，而是交给教主叶青竹。你入案牍库私阅卷宗，然后越俎代庖南下想立头功，以雪前耻，进而重振声威……我说的不错吧？”
这丫头一针见血，我被她说中心事，老脸不由得一红，不得不加以掩饰，正襟危坐，义正言辞：“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
齐峰怒骂，冷嘲热讽：“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好意思放狗屁！你先解决自己的麻烦，再说大话吧！”
老子很想杀了这个嘴臭的丑脸驼背！可是适才上船交手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他的千斤坠似乎还要胜我一筹。齐峰号称西域第一高手，武艺显然并不在我之下，如果动手未必讨得了好：“我有什么麻烦？有麻烦的是你们吧。”
秦眉玉声音温柔，抽丝剥茧，将我分析得一丝不挂：“大人原为魔教青龙使徒，重阳大典，青龙白虎之争，你虽然成功了，结果叶青竹当了教主，这件事儿，天下皆知！如今你在魔教地位一落千丈，别说根本无法同叶青竹抗衡，相提并论，甚至难以立足，护法地位都很勉强……你想利用我们打翻身仗，对吧？”
“本教教主，人人拥戴！明教拒绝党羽之争。”我被说得越来越心虚：“你别胡说，信口雌黄！”
秦眉玉好整以暇，黑狮子再次纵入怀里：“大人打错了如意算盘，小心惹祸上身！”话音甫落，一团肉球，滚了进来！自然是齐峰，单论本事和武功，基本算是秦眉玉畸形版。两人都是出自虎狮山庄，秦眉玉有暴雨梨花枪，齐峰就有毒龙枪；秦眉玉有六月雪，齐峰就有紫鳞刀，而且刀法不弱，紫光一落，砍中护心镜，火星连闪！将我震退三步，离开宴席。
秦眉玉眉毛一振：“把他拿下！”一群歌姬，蜂拥而入，神弩全部对准了我，而且几乎封住所有退路。
武器没有加入火药前，这个弩阵乃是虎狮山庄巅峰之作！峨眉论剑也曾同蜀山剑阵打成平手，还好假死逃过一劫，不然我在金顶就被杀了，活不到今天。
当时弩阵仅仅只是放了毒烟，没用火药，否则威力还要扩大！面对热兵器，冷兵器就是如此苍白无力！这也是虎狮山庄红遍江湖的原因，任何一点小小发明都会震惊武林，那些古典武功倍感沮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还好只是武器研究机构没有江湖势力，否则明教能否一统江湖？还是两说的事。
此乃前言，谁也不敢单枪匹马挑战弩阵，理论上这个阵法同蜀山剑阵一样没有死角，我自然不会做螳臂当车之举，即将攒射成为刺猬的一瞬间，扔出一枚手雷“红辣椒”，趁机遁逸！顺脚踩上一艘采莲船，划桨而去。
红辣椒也是虎狮山庄著名暗器，同火神弹齐名！自从图鉴失窃流入江湖，这类火器制作方式早已不是秘密，只不过寻常江湖人士仿造的山寨版没有杀伤力，仅仅只能制造烟雾迷惑对手，由此作为逃跑神器成为滥觞。我用这枚手雷对付虎狮山庄的人，也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味！
嗒嗒嗒嗒……
秦眉玉端起暴雨梨花枪，突突了一梭子子弹，花蕾盛开，火舌频吐！由于老子跑得快，全部打在了水里。
齐峰搅动满湖银辉，运棹如飞，追击而来。画舫平稳如常，跟坐在自己家里一样，杯盏碗碟、古董珍玩……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晃动和挪移的迹象，名贵之舟果然不同凡响！
我开始思忖退路，刚走了两步，船里滚滚走入水来，很快淹没脚背，漫上膝盖，越涌越多。我立马反应过来，船底漏了，看看沉下去，纵身一跃！在秦眉玉电光炮击中采莲船瞬间，掠过这片醉舫湖天，险而又险地上了苏堤。
红紫灿烂，错杂如锦。湖水之中霍然窜出一条红色身影，劈浪斩波，拦截住我。随后，腾空飞跃一个弹腿，右脚踢向我的面部。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手胫骨，大手如同铁钳。对方变招迅速，左腿再踢，如影随形！我用“铁葳蕤手”将其抡圆一掷，如同老鹰抓小鸡，那一鞭腿踢了个空。
对方擅长腿法，武功特点在一个“快”字，猝不及防！但是力量有所不足，看样子似乎是女子，我才敢有恃无恐地抓腿，抛掷。眼看就要落入西湖，对手双腿借助柳树稳住身形，如同猴子一般倒挂金钩，避免落水之厄。长堤熏风，树枝晃动，白衣女子随着树枝上下起伏，紧接着一个霹雳旋风腿，横扫而来！
老子使出“金钟罩”功夫，铁扇关门，封住门户，将旋风腿抵挡在外，准备故技重施再抓小腿，对手突然抽出头上发簪，挑向我的咽喉。这一下变起仓促，而且离得实在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后退。叮地一声，钢刺从胸口划过，闪过几丝火星。
我很气愤，望着划出一条口子的飞鱼服，还好家传护心镜从不离身，不然这一刺已经要了命。
她仅仅只是画舫一名普通歌姬，从发髻抽出的是一对分水峨嵋刺，这种格斗短兵械平时隐藏发饰，近身肉搏突然点向对手，防不胜防！老子险些着了道儿，定睛一看，恍然大悟，采莲新船，缘何得漏？该械形似娥眉，造型别致，可在水中刺杀，凿透船底，四下里滚入水来。
白衣女子将圆环套上中指，左右手各持一个，刺、穿、拨、挑……结合各种步法，平衡跳跃，翻转腾挪，动作优美，步步生莲，舞动起来别有风格！招式也是专攻身体柔软部位，可以说是招招凶险！
过了几招，我便发现对手弱点在于力量。老子也不是吃素的，眼看双刺点向双眼，使出千斤坠功夫，双脚牢牢抓住地面，一个铁板桥，让过双刺。白衣女子抖腕，手指一拨，钢刺在眼前转动如轮。
妩媚长堤，鸟语啁啾，我在身下缓缓拔出绣春刀，“乾坤一刀”横扫过去！几声莺啼，鲜血飞洒！
这一刀不仅威力巨大，而且刀法精奥，近乎无敌！在十六年前我就已经炉火纯青，青叶祖师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这些虾兵蟹将。这么多年来早已形成肌肉记忆，闭着眼睛都能随意挥洒，要不是老子怜香惜玉留了余地，她就不是破腹之厄，而是拦腰斩为两截，必死无疑！
刀铭莺歌，六月飞霜，砍在白衣女子闪闪发光的金腰带上，避免了肠穿肚烂，但是仍然受了重伤，血染苏堤。
老子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垂柳之后突然飞出一条禅杖，重重地击打我的胸口，这是佛门金刚之力使的莲瓣金粟禅杖，还好我有护心镜，同时金钟罩护体，不然早已经脉尽断！
这个护甲乃是祖父当年征战沙场唯一留下的物件儿，作为李氏一门忠烈，精忠报国的历史见证。父亲将它传给了我，取“心如明镜台”之意。可是，这记降魔杵乃是佛门极致刚猛武功，别说我的胸骨，护心镜几乎都被震碎了。禅杖乃是佛门警睡之具，用以捅醒久坐昏昏欲睡无法澄心静虑的僧人。这一杖，醍醐灌顶，当头棒喝！没有把我打醒，几乎打死了。
教主叶青竹，同江南空字辈两位神僧是好朋友。他们喜欢在“三潭印月”对弈，垂钓，恰好赶到苏堤，救下此婢。空海和尚手持禅杖，口喧佛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放下屠刀吧！”
他的身旁有个大胖和尚护法，乃是武林有名武僧，神态威猛，金刚怒目：“此人歹毒，刀法恶寒，简直令人发指！！”
“白衣，你怎么样了？”教主抱起女子，察看伤势：“这是‘乾坤一刀’。”
大胖和尚嫉恶如仇：“我结果了他！”
“空山，还是改不了你的脾气！”空海禅师苦口婆心，语重心长：“这样一来，岂不犯了嗔戒？同这位李施主有何区别？”
“师兄教训得是！”空山息怒，单掌竖胸：“如何处置？还请师兄示下。”
空海大禅杖一抖，金光晃动，铁环叩击，叮当作响：“此人慧根深种，与我佛门有缘，只是时机未到，还需磨砺，权且放他一条生路，也算功德一场。”这条禅杖，柄粗寸余，好几百斤重，也不知他是怎么玩儿转的？
“此言差矣！”叶青竹年纪不小了，可是看上去比我还要年轻几岁：“此人充当朝廷鹰犬，杀人埋尸，恶贯满盈！如果就此放他离去，才是真正为祸苍生。”
道家元婴又称道胎，一颗无形无质的金丹炼成，凝聚全身元气化成一个纯能量体，也可以称作缩小版自己。叶青竹曾经在峨眉修习玄门内功，也许已经显化婴儿，返老还童，不足为奇。
即便满血复活，我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两个江南和尚，仅凭刚才那一禅杖就是大宗师手笔！我已受了不轻内伤，但是也得放手一搏，总不至于坐以待毙吧？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我做好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准备。
三十六计，走为上。
干啥都不行，逃跑第一名！除了乾坤一刀和红辣椒，老子逃命本事还多得很！想杀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有一张川弩，虽然没有虎狮山庄蜈蚣箭和弩阵犀利，但是也属锦衣卫标配，三枝短箭并不放空，箭到物落。大胖和尚迎面走来，我从革制箭筒取出一枝形状略粗的闪光箭，对准他的面门射去。
虎狮山庄有许多武器对外出售，本次来到杭州城，我光顾了它的旗舰商铺淘宝，这枝箭就是捡的漏。川弩机括启动，我点燃了短箭里的火药。啪地一声，短箭爆炸，绽放强烈白光！几乎亮瞎了对手眼睛，几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短时间反应过来，老子趁乱逃逸，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那一禅杖着实不轻！老子眼冒金星，受伤只怕不亚于白衣。
那块护心镜两次救命，出现一丝裂痕。该死的秃驴！有机会老子一定要用绣春刀亲手砍下他们脑袋，用鲜血弥补护心镜裂痕。
岸边有座坟茔，相传是秦淮名妓董小宛的墓，生前同宋玉楼是非常要好的闺蜜，沿着旁边青石小道爬上山丘可见闻名天下打虎英雄，武松的墓。
无独有偶，董小宛墓前也有一株杏树，只是没有海棠，旁边有片碑林，刻有李贺《苏小小墓》：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果然不愧“诗鬼”，这首凄惨诗歌写得绮丽浓艳，空灵诡异。光天化日之下，我似乎看到了迷雾之中兰露啼眼、风裳水佩的女鬼从坟墓里面爬了出来，虚无缥缈，鬼气森森。
“这是我的尸体。”她的头发长可及地，拖着一卷草席：“谢谢你，当年替我收尸。”
“玺释同我名为君臣，实则生死之交！朋友一场，怎么也得送你最后一程。”
“你说得对！”女鬼不停点头，越来越快！咕噜一声，头颅从脖子上掉了下来，滚到我的脚下，嘴唇兀自喃喃不休：“玺释同你，首先是君臣！你不应该存有谋反之心。”
“我承认确实想当教主，但是没有害人之心！贾云下毒，并不是我。”
“贾云为什么要毒死我？”
“风云二使，同样是迷恋权力之徒！贾云想当教主，自然要铲除雪国势力，用神仙蜜杀了你，再用仙丹杀了玺释！”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即便如今化为厉鬼，我也不怕面对你。李玉莲一生光明磊落，顶天立地！自认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问心无愧，其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白雾茫茫，那个女鬼轻飘飘地吹了过来。我受了伤，穿梭碑林，上了山丘。这里没有坟冢，而是见到了一座荒庵，佛像慈悲，宝相庄严，外围许多供奉舍利子的佛塔，我生平第一次虔诚地跪下，双手合十：“小林，何在？”
这片塔林废弃已久，没人回答。万籁俱静，我也晕了过去……好半天方才醒过来，死了吗？好像没有，看来阎王爷暂时不要我。
重伤之下走不了太远，老子只好在此养伤，暂避风头，还好敌人暂时没有杀回马枪，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口渴，拣了几块残缺瓦当接佛塔青苔上的露水，胸口疼痛难禁，吐出来的血将水染得殷红。当差这些年见惯了血腥，但是很少见到自己的血，让人后怕，还好血厚，否则很难复原。
喝水时候，我不经意间看到了瓦当花纹，十分奇怪！似乎是用简单线条勾勒出的一些小人，好像在舞蹈，又似在练武功，出手好似鸳鸯头上冠，起脚又如鸳鸯上翘尾。同时，腿脚出击连环紧扣，高低四环上下合一，左右换势成双配偶，恰似鸳鸯，形影相随。
老子看了半天才发现这是一套武功，也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无情鸳鸯腿。有分教：虎狮搏千金一笑，鸳鸯伏白首双刀。学会无情鸳鸯腿之后如何逆袭？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