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莎从伊格纳的怀里跳了出来。
她的小皮鞋在特拉法加剧院的顶端踩出了哒哒声。
她先是第一时间侧头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短发,然后才看向这位熟悉又陌生的秘法师。
他果然出现在了特拉法加剧院的屋顶上。
但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和她打招呼。
梅丽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颔首回复道:“好久不见。”
屋顶上的光线很暗,只有特拉法加广场上的煤油路灯隐隐地从他的背后透出来一些晦暗的昏黄。
但是,刚才,梅丽莎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望着他的时候,那双幽深的眼眸中,梅丽莎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有愣怔,没有喜悦,什么东西都没有。
此时,伊格纳愣怔后的微笑,也不像是真的。
笑意并未进入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看起来更多是礼节性的意味。
只是唇角勾起的弧度多少让此时的伊格纳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暖。
虚假的温暖。
梅丽莎见到这一幕反而觉得自己的心被攥紧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
特拉法加剧院的风很大,将她额前的碎发不断地吹起。身上的礼服裙子更是不断地鼓动。
风中忽然飘起了雪。
“你最近感觉还好吗?”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打算如此问道。
没想到,却是对方先出了声。
“你最近还好吗?”伊格纳又笑了笑,问道。
“项目进行的怎么样,问题解决了吗?这一部戏剧你感觉如何?”
梅丽莎怔了怔。
这是她在这一周,委托信使小姐寄给他的信中,和他提到过的想法。
原来他看到了。
但是,梅丽莎觉得更难过了。
哪怕在自己处于这样的状态时,他依旧那么关心其他人的想法,依旧那么的温柔,依旧不想让他人为自己伤心。
梅丽莎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
“工作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梅丽莎弯起了眼睛,笑着回答道,“但是戏剧非常不错。”
“恭喜你,伊格纳·苏·李朗斯先生。”梅丽莎将双手背在了身后,笑道,“依旧不失水准。你的戏剧仍旧是戏剧界中难得一见的珍品。”
伊格纳怔了怔,又像是恍然似的,慢了半拍,露出了那个带着一点机械性的微笑。
他将礼貌摘下,按在胸前,用听起来似乎有些高兴的语气道。
“那真是太好了。”
1352年12月25日,周日凌晨0:15。
伊格纳与梅丽莎一起来到了她的房间。
因为梅丽莎说,她有些东西想要交给他,却忘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但是进入女生的闺房……
哪怕伊格纳现在很难给出正确的情绪反应,也觉得有些不妥。
伊格纳原本礼貌地提议自己在门外,甚至窗外等待,但梅丽莎拒绝了他。
“太晚了,班森和露丝已经休息了。”梅丽莎义正词严地道,“进入房间之后,也要请你帮我让环境安静下来。这样我才方便把那个东西交给你。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伊格纳推脱了两次,提出了两个方案和方法。但梅丽莎都予已拒绝。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伊格纳第一次进入了女生的寝室。
虽然他在进入房间之后,就非常规矩地都将视线低垂到地板上,垂到梅丽莎踩在地面的鞋跟上。
但是,他仍旧是看到了不少的画面。
梅丽莎的房间的色调比较轻快,是浅颜色的原木风格,看起来非常的干净整齐,墙上有挂画,卧室的寝具都仔细地整理过。但从上面的褶皱,还能够看出主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这个房间的主人公喜欢侧躺,伊格纳不小心看到了枕头的形状,脑海中下意识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给。”在得到伊格纳的示意,房间已经进入了“守秘”的状态时,梅丽莎便拧亮了煤油灯,开始在自己的书桌上翻找起了东西。
书桌上的哪一盏煤油灯也许被梅丽莎改造过,发出了温暖、柔和又明亮的光芒。
但是,大约梅丽莎还是下意识地有所顾虑,所以她放低了声音。
那是一个被仔细包装过的礼物盒子。
在梅丽莎的眼神示意下,伊格纳将礼物盒子拆开。然后,他有些惊讶的看见,礼物盒子中竟然装着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件。
每一封信件上的字迹不同。
那些字有的整整齐齐,有的歪七扭八。
但是,上面写着的都是一样的名字。
“伊格纳·李朗斯。”
就算梅丽莎不说,伊格纳隐约地猜到了这些信件的来源。
他望向了梅丽莎。
这个时候应该表现出惊讶,伊格纳想,所以他微微地将眼睛睁大了一些,表现出了惊讶的情感。
“拆开来看看?”梅丽莎笑道,她一手提着灯,一手拉着他的胳膊,和他一起,在床上坐了下来。
这里是距离光源最近的,能够让两个人并肩坐下的地方。
起初,与梅丽莎身体接触的伊格纳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是,下一刻,隔着衣服的外套,他几乎是立刻就能够感受到梅丽莎的手似乎有些冰冷。
这时伊格纳才注意到。
房间中,似乎在客观环境里,冷的有些像冰窖。
所以,伊格纳想了想,并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信封。
而是有条不紊地,先从旅行家口袋里拿出之前在弗萨克旅行时常用的暖手炉。
“当当当——”一些存储在口袋里的焦炭也落进了暖手炉里。
“啪”。
伊格纳专注地看着它们,并打了个响指。
秘法师级别的火焰术点燃了暖手炉里的焦炭,散发出隐隐地红光。
接着,他将暖手炉塞在了梅丽莎的手里。
梅丽莎怔了怔。
“这样会暖和一点。”伊格纳道。
“啊……谢谢。”她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语毕,梅丽莎又见伊格纳轻轻地拍了拍手。房间内忽的亮堂了起来。墙壁上先是发出了蒙蒙地微光,然后亮度一点一点的攀升,最终,便让整个房间如同在晴朗的白天时一般的光亮。
伊格纳又望向了窗外,双手像是指挥家那样微微抬起。
窗帘便无风自动地拉了起来,伊格纳还对那扇对开的窗帘使用了黑暗术,以将房内的灯光彻底的遮挡。
不过是几个呼吸,梅丽莎的房间里便清朗明亮。
同时,四周的温度也似乎在慢慢地提升。
一时之间,房间之内仿佛温暖如春。
“……”伊格纳看着梅丽莎有些惊讶的眼神,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过火了。
他本来无意让梅丽莎惊讶。
他只是不想梅丽莎那么冷,而冷,总是让人很难受。
“这样或许会让你舒服点……”伊格纳愣怔了一下后,试图解释道。
他已经在进入房间的时候,可以地将守秘的领域扩散至了整个房间。让房间里的声音不会外传。
而此时经过这样的一番布置,他也更清楚地将此时的梅丽莎收入了眼中。
原来,这位机械专家的耳朵、脸颊和鼻尖早就冻得通红,长长的眼睫毛上甚至还有凝结的冰霜。
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温度上升了,所以她的嘴唇也慢慢地红润了起来。
此时她正睁着眼睛望着自己,黑色的眸子里写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望着梅丽莎那双认真地,将他整个人认真盛入其中的眸子,伊格纳突然感觉到如同死水的心境,狠狠地震荡了一下。
她是为了找我,才冻成这样的吧。
而她……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实际上,在离开贝克兰德以来,他就从未与梅丽莎见面。
然而,此刻,伊格纳忽然觉得他们上一次的面对面交谈,也不过就在昨天。
梅丽莎的发型变了,耳环的样式变了,常用的发绳变了,编发的手法变了。
但是,她又似乎并没有改变。
认真时会忽略掉外界的专注没变,聆听时的诚挚凝视没变,惊讶时会变得圆圆的眼睛没变。
一如记忆中那样,生动、可爱、美丽,让人想要把她的一颦一笑都记在心上。
忽然之间,有什么让伊格纳感到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感觉,像是波纹一样,从心灵,沿着脊柱传递到了脑海和四肢。冲击力如有实质之地在他的体内微微地震荡着,让他在突然之间有一些不知所措。
伊格纳怔了怔,半晌没有说出下一句话。
“这样舒服多了。谢谢。”梅丽莎则是一只手抱着手炉,另一只手扯开了自己的围巾,像是松了一口气。
她指了指伊格纳放在腿上的礼物盒子,继续笑着介绍道。
“是受鲁恩慈善基金捐赠的孩子们写给捐助人的信。”
“上周奥黛丽才拿给我,还来不及交给你。”
“好的。谢谢。”伊格纳点了点头。但只是手指动了动,并未立刻打开。
他望着这些信封,像是有些出神。
梅丽莎眨了眨眼睛。
“我们一起看看吧。”
梅丽莎率先拆开了放在第一张的信封,大声念了出来。
“尊敬的伊格纳·李朗斯先森,你好!我是贝克兰德教会学校耶利米班的可颂,今年8岁啦。”
“我的双亲在战争中息牲。但是感恩女神,感恩道恩·唐泰斯先生,感恩伊格纳·李朗斯先生,让我能够重新拥有温暖的家庭……”
“亲爱的伊格纳·李朗斯先生,您好!我是贝克兰德教会学校方各班的爱丽丝·贝纳,今年16岁。刚刚参加完文法考试。
“感恩女神,感恩道恩·唐泰斯先生,感恩您的资助能够让我可以上梦想的霍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