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李怀德这个副厂长,在耍心眼这方面,还真是个种老手,一个副科长主管财务,直接就把原科长张海,变成了采购科的摆设。
怪不得张海杵在走廊里抽闷烟,就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差点丢官,搁谁不郁闷?
听孙美兰复述,张海去后勤闹过,差点让李怀德直接办了病退,若不是他的靠山出力,科长的位置都保不住。
而且张海一闹,也把自己的前途丢了,老李是个老阴比,借着闹事儿直接给他记过了,借机会下死手,让李怀德演了一个明明白白。
“冀生,我在厂里要间宿舍吧?”
对于孙美兰的热情似火,陈冀生这边需要冷处理,最近事儿多,不能围着女人转,有个秦寡妇先饿不着就成。
“不着急,这事慢慢来,先吃饭。”
“冀生,谢谢你给我时间。”
这人心呐!有时候猜起来很简单,就跟李怀德这样的,他的想法陈冀生能看到九成,可背后这位,怎么看也是稀里糊涂。
丫的,这是之前根本没想投入太多,自己先把事办好了,她又来投怀送抱,拒绝她一次,又玩上真感情了。
没跟二心不定的孙美兰多纠缠,有了上次腿儿着去吃饭的教训,这次陈冀生蹭了老宋的自行车,这老货也是老而弥坚,硬是驮着陈冀生一路到了食堂。
进了食堂,刚要打饭,却被等在侧门的范主任,招呼了过去。
“陈干事,今天凑了个局,就在后面小间,一起去?”
因为上午张海的事情,陈冀生有点瞧不上老范,目光不长远,做事不果断,但反过来想,这才是好属下,李怀德眼光不错。
“都有谁?”凑饭局这事儿,现在的陈冀生有些不感冒,他一个新来的小科员,遇上厂里的领导,只有装孙子的份儿。
“上次说的供销社马主任,信托商店的刘主任,食品三厂的赵科长,加上你我,就这么多。”
听到这些人,陈冀生还是有些兴趣缺缺,酒桌上谈事儿,现在不是有苗头,而是已经发展起来了。
酒桌上人多嘴杂,而且都能跟他做买卖,与陈冀生单对单的交易方式有点冲突。
“那我先弄十个两合面馒头,晚上家去吃。”
吃饭事大,家里没人会做两合面馒头,窝头又实在难吃,而且食堂的手艺不错,软硬适中有嚼劲儿,别因为凑局耽误了晚上的饭。
“那不用,我让傻柱蒸了一锅白面的,先给你留下十个。”
十个馒头,对老范来说不算什么,陈冀生也就默认了,跟着老范七拐八转,来到了食堂后面的一个小间。
这小间看来是老范的自留地,厂里的领导不会来这样隐蔽地方吃小灶,好说不好听。
进了这个隐蔽的小间,老范一一介绍了几位攒局的小圈子成员。
食品三厂的赵科长年轻机警,北新桥信托的刘主任老神在在,东成供销社的马主任,位置最高权力最大,但看着是个比较贪的。
不是轧钢厂的也就不存在领导关系,都是以后的生意伙伴,而且自己是在主位的,陈冀生把位置摆的很正。
人齐了开席,众人不疼不痒的说了几句祝酒词,就开始干正事,猛造!
这时候不缺油水的不多,领导也差不多这样,许多物资都是要保供应的,各单位的余量有,但想要的更多。
没法分配,就只能一碗水端平了,想要有油水,办法不是没有,无非贪占、钻漏洞而已。
别看这一桌都人五人六的,但干净的怕是一个没有,看吃相就行,见着肉菜,一个个都跟饿狼差不多。
“小陈,不合口味?”
中午的饭局,酒不多,也就一瓶西凤,均到各人就二两,吃的差不多了,供销社的老马先开口,这是要论资排辈。
“老马,傻柱做的菜不错,就是今天上午忙的没胃口。”
陈冀生从裤兜里掏出上午打开的骆驼烟,先划着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根,吐了口烟,这才一人分了一根。
在这张桌上,想论资排辈也成,条件就是手里有货,而且还得是紧俏货,这桌上不论升官,只讲发财,票子当面六亲不认。
陈冀生的烟散下去,桌上也没了声音,老范、老刘、老赵用的都是火柴,只有老马用的是煤油火机。
一会儿的功夫,小间里就烟雾缭绕了,众人一边抽烟,一边夹剩下的菜,一袋烟抽完,桌上也完成了光盘儿。
“陈干事,这……”
见场面有些尴尬,作为局主的老范,只能出言打破这个局面,心里也在骂着老马摆谱、不识相。
“谈买卖一个个来,谈交情就上酒。”
陈冀生起身再散了一圈烟,给了他们台阶之后,就开始老神在在的抽烟,不管老马还是谁,想做居中的老大,那可不成。
等了一会,又一袋烟抽完,老范先退了出去,之后是老刘、老赵,只剩一个供销社的老马,应该还是小圈子的头马。
“小陈,除了肉,还有什么?有多少?”
老马递过来一支中华,也没让火,架子还是不小,供销社家大业大、架子也大。
“粮、油、肉、糖,你能要多少?”
陈冀生想问的是他敢要多少,计划外的调配,也得有个量,太贪没个比数的,也不能跟他做生意。
“一个月各五吨,行不行?”
见老马咬了腮帮子,陈冀生轻轻点头,这位虽贪但还是有数的,但每月五吨定时定量,太有规律了,那可不行!
这么干的话,不出三月自己就要被带走调查了,只能随时随心的发货。
“均到每月不行!肉是猪牛羊,油是猪牛板油,糖是白砂糖,粮只有大米、白面不多,我打电话你来提货。
你出什么?钱要少点,金条最好。”
摆出了自己的交易规矩,陈冀生也在想着自己要什么,钱一小部分就花不完,多了也没地儿花去。
拿着钱去找秦寡妇这样的,最多三五个,再多自己也忙不过来,换花样再换也就那样,不多胳膊不多腿,现实的环境就得让你清心寡欲。
至于物资,陈冀生也不太想要,自己这边有一个储备仓库群,换物资还得费力往外倒,两头受累。
“可以全部付金条!大米、猪肉、牛肉、砂糖要足五吨!其他看你有什么,老赵那边不要给他太多,靠不住!”
听了陈冀生的条件,老马大概知道了物资的出处,怕是外边弄来的,这种事情必须要管住嘴了。
散货没什么问题,但不能露了出处,露了真得死人,部队干这个更厉害,临了为了自保,老马还把老赵给卖了。
“可以!今晚能不能提货?”
陈冀生听到老马说老赵靠不住,就知道老马算是稳了,以后可以合作一段时间,今晚提货,也算是瞅瞅老马的成色。
有了老马这边做样儿,老赵直接让陈冀生给拒了,老刘这边答应给弄点老家具过去,陈冀生这边出五百斤砂糖,算是双方试水。
买卖谈完了,老范这边又上了茶水,老赵没做成买卖也不恼,五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喝茶,又恢复了最初攒局的样子,一团和气。
聊到两点多钟,众人各自散去,陈冀生觉得老范的这次饭局,自己这边最大的收获,还是东成供销社的老马。
他要的货量,陈冀生这也有考量,弄不好这老马就是各处鸽子市的供货商之一,这样的人还是要深入了解一下为妙。
“老范,这老马是不是搞黑市的?”
陈冀生跟范主任现在算是一条线上的,不明白就问,老范这边说不定知道。
“是!他的路子很野,但信誉有保证,后面站着人呢!老马的嘴严,路子不会轻易露,您这边也不会有问题的,多少年了已经做熟了。”
处理鸽子市,打击的也是销售商,跟供货商关系不大,听了老范的解释,陈冀生心里也有了计较。
“他家里什么情况知道吗?”
一听陈冀生打听这个,老范有些为难,出卖朋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但李副厂长给他说过,这小陈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不能得罪,权衡了一番,他选了陈冀生这边。
“老马是个孝子,家里父母双全,老婆在区里是个科员,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大儿子结婚了,有两个孩子。
这是他家的地址,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他大儿子在外地,要地址我得问一下,下午给您。”
见老范干脆利落说了出来,陈冀生笑了笑,现在这没眼光的,算是自己人了。
老马的情况也格外的靠谱,有这么多拖油瓶,自己的物资即便被查,也只能到老马这里了。
至于给老马加保险,陈冀生想过,但觉得有些多余,也就没细想,现在有加保险的必要,过几个月,应该就没必要了,他不敢!
这次饭局,也让陈冀生开始划自己的小圈子了,老范再怎么废也得算一个,老马一个,老赵不行,老刘岁数大了也不怎么行,临时用两年还可以。
虽说老范、老马叫着,但老范不过三十多,老马怕是也不到四十,老刘得五十多了。
捋清了思路,又跟老范定好了五头猪在明天交割,拿上老范准备的馒头,陈冀生又去了厂区的废料场,打算坐着马车去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