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傻柱,打开二姐丢给自己的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钱票,只剩了二百三十一块钱、地方粮票四十三斤。
“陈宝红,五百块钱花了一个月就剩这些,你们仨有点过分了,都买什么了?”
随手将空钱包丢在圆桌上,陈冀生还是决定教育教育这姐仨,没什么收入还敢这么花钱,那些大院子弟都不会这么做,也没这样的条件,谁家也不惯着。
兜里能揣个二十块属于自己的钱,就算大院子弟里的富豪了,当然有工作的另算。
“你花的更多,一顿饭就十八,一个月五百还不够呢!”
领着小妹陈雪给自己打气,陈宝红没敢走出南屋,在南屋门口瞪眼望着坐在圆桌旁的三弟,出去是真不敢,在大院的时候陈冀生可真抽过女的。
“哥,二姐这钱真没多花。
二姐为了中午回来给我们做饭,买了辆自行车,家里没票,我帮着在信托商店买的东洋货,花了一百一,那车子真好。
为了让她下午不迟到,还捎带买了块女表,七十,也是外国货,我们开会一致同意的,二姐也挺喜欢。
剩下的才是吃饭花的。”
陈小宝也不知是报账、还是报仇,突噜噜把钱的去向给说了个明白,根本不管二姐的大卫生球。
“陈小宝,你……”
怒视着出卖同志的小弟,陈宝红多少有些心虚,之前她在家要了好多次手表、自行车,爸爸妈妈以钱票照顾战友了为名义一口拒绝,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么多战友。
这次好不容易弄到了,她可不想放弃这两样,可刚刚三弟让她换衣服的态度,又让她心里非常忐忑,很害怕得而复失。
“哦,置了大件,不算乱花。你们仨收拾收拾东西,别何雨柱待会儿来了要什么没什么抓瞎,我先四处看看。”
放下心的陈宝红带着弟妹出了屋子,陈冀生也站起来进了南屋。
最显眼的是一张大双人床,再就是书桌上面的四个大玻璃相框,剩下的是一整套满屋的l型立柜,这应该是很不错的家居布置了。
走到书桌前,仔细看了看相框里的照片,有大哥跟自己的军装照,也有陈小宝在公园的照片,最多的还是姐妹俩的照片,可跟爸妈有关的照片一张没有。
原本应该是有的,有些照片的边角,衬底的白色绵纸新旧不一,这对儿父母还真是谨慎小心,现在恐怕整个家里都不会找到他们的照片了。
衣柜没什么可看的,地面跟刚进来一样,三十公分的青方砖铺就,平整且缝隙一致,手艺不错。
出了堂屋走到连廊,本应全院共用的抄手游廊,连着北山墙留出的门洞,早就被堵死了,看青砖间隙中的石灰颜色,也有些年岁了。
自家南山墙下面挂着个后弄的小耳房,应该是厨房,姐仨正在里面忙活着。
小耳房与外院墙之间弄了一个煤棚,已经不多的蜂窝煤跟引柴挤在角落里,大部分空间被二姐的自行车占据了。
加上自己四口人三间半房,比平均数高了点,但在整个院子里也就中游,看了看外院墙跟倒座房,陈冀生对那边多少有了点想法。
没去厨房,他跟三大爷打了个招呼走到了外院,整个大院是东南门带着半间倒座房,剩下的三间南倒座在大门西边。
第一间倒座房是对开的木门,两扇门严丝合缝没有上锁,北窗是竖长形的,木格窗上纸屑斑驳,隐约看到里面堆满了杂物。
外院西边是个屏门,黑漆的对开木门也是斑斑驳驳,一双铁门环上穿着锈迹斑斑的铁链和一把小锁,外院的地面比前院好,整体铺的青色条石。
走出院门,小街大概三米半宽窄,东边是巷子,南面对着的是高大的南锣供销社,背后的倒座房开了三个小窗,跟自己家一样,二指粗的铁条纵横交错。
七月的下午两三点钟正是最热的时候,不管是小街还是两边的巷口,一个人也没有,南面的供销社也少有人出入。
陈冀生正想着去供销社逛逛,南边的街口就出现了傻柱的身影。
“兄弟,等我呢?”傻柱也看到了陈冀生,快蹬几下就到了跟前儿,“你这大国防真不错,有劲!”
“刚想去供销社转转,柱哥,不着急、您慢慢做,这才几点?”
陈冀生说着就要绕过单腿支地的傻柱,却被他拦了下来。
“还去供销社啊?我可没少买,就剩了一块八毛钱,持家不易你悠着点,去鸽子市买粮,最少也得翻番,单用钱买,白面、大米都一块多呢!”
傻柱自己就被院里说是大手大脚,比比眼前的陈家老三,他直接变成三大爷了。
“没事儿,这两天我一个战友要给我送点细粮,这个月差不多就能混过去,下个月有了我的定量就没问题了。
柱哥,用不用我帮忙?”
靠着手里的储备库,别说天天细粮,就是天天吃肉,吃到死都成,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由头,不太好往外拿,遭了人恨容易被举报,说不清楚很麻烦。
“不用!这才几个菜,我做菜不是惯用的帮厨用不顺手,晚上六点准时开席。”
见陈冀生没听劝,傻柱也没拉扯,下了自行车,撂下句话就进了院子。
陈冀生慢悠悠走到供销社门口,整个大街上也没几个人,蒸腾的气浪隐约可见,也模糊了远处的街景。
推开供销社的自由门,一股阴凉风吹得头脑都清醒了些,这里面的空间还不小。
“嘿!嘛呢?这么热的天有点儿凉气全让你孙子放跑了,找抽吧?”
开门的凉风让陈冀生愣了一下,恍惚以为回到了开了中央空调的超市,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被骂了。
加上之前的陈冀生,自己至少三年半没让人这么骂过了,今天这八十斤的嘴巴子,终于有了去处。
刚从艳阳天里进屋视线有些模糊,但不妨碍听声辨位,顺着骂声的方向走,错不了!抽他丫的现在只要不打死、打残,麻烦事不多。
“小孙,麻溜滚仓库去!
这位同志,这里可是供销社,您要在这行凶?”
一位胖大姨堵住了正要送出去的大嘴巴,看着一溜烟跑了的兔崽子,追进去打有点犯众怒不说,事后还摘不清,只能先给丫记着账,下次给丫个一百六十斤的嘴巴。
看着眼前一脸戒备的胖大姨,扫了两眼供销社二十多米长、五六米高的营业空间,陈冀生有些兴趣缺缺,转身就出来了。
门外还是一样的燥热,顺着来路回到前院,车子已经停在了煤棚外,傻柱一个人在小厨房叮叮当当的做菜,那仨应该又猫屋里了。
念头有点不太通达的陈冀生也没回屋,坐到树下的花坛沿上,背靠着树学三大爷眯瞪眯瞪,消消暑气。
再睁眼天色暗了许多,还是那个前院,只是周围烟雾缭绕,还带着不小的风。
“陈雪,你丫想熏死我吗?”
风是人扇出来的,要是没有陶盆里‘咕咚咚’的白烟,应该是夏日树荫下的小美人挥扇图。
“哥,要起蚊子了,这树上蚊子最多,不熏这儿熏哪?我还给你扇风了,你要奖励我!还有菜马上齐了,何大哥让叫你起来。”
不去看一脸狡黠的小妹陈雪,陈冀生伸个懒腰,院里不像刚才了,各种声音响起,孩子的、大人的、锅碗瓢盆的、还有哗哗的水声,加上四处流散的艾香味,一下就多了生活气息。
陈冀生起身走到小厨房,傻柱还在忙活着,“柱哥,待会一起吃,咱们喝点。”
“做完我就回去,蚊香还没点呢,你们是家宴,厨子不上席,这是规矩。”傻柱没回头,直接给回绝了。
“那多带点回去。”
“不用你说,这是我的规矩。菜马上就得,你赶紧洗把脸,我给你报报菜。”
小厨房里引了自来水,水泥砌的菜盆,下水道不知通在哪里,陈冀生洗脸的空儿,傻柱也报了菜名。
糟溜鱼片、滑溜里脊、双味鸡、酱爆鸡丁、红烧鱼腩、翡翠双蔬外加一个鱼蛋汤,一共是六菜一汤,主食是绿豆汤面,老酒不是女儿红,只是普通的老黄酒,傻柱正在做的就是最后一个汤菜。
送走了傻柱,一家四个孩子也围着圆桌坐了下来,陈冀生坐在了主位上,二姐、小妹坐在两侧,底下坐着的是陈小宝。
看着一大两小,一个比一个迫切的眼神,看着桌上摆好的四个瓷盅,陈冀生拿起跟盅子配套的圆口酒壶斟满了四盅酒,站起来一一分给他们。
一两的酒盅装满酒拿着不洒可不容易,二姐、小妹都是随意单手接过放在了面前,只有陈小宝是站起来双手接的,而且接了后等二哥陈冀生坐下,他才慢慢坐了下来。
“千大万大、吃饭第一大,有什么话咱们吃完了再说,酒是老黄酒好入口后劲大,不要贪杯,饭后我要说事儿。”
傻柱的手艺看着、闻着都绝对在线,色、香俱全,虽说七月天热,但这一桌子菜,还是引的人食欲大振。
这个时候不管是同志、朋友间恳切的谈话,还是亲情的交流,都不是什么好祝酒词,最好的就是立马开造。
陈冀生夹了一筷子开场,都是一家人本就自来熟,没什么好客套的,傻柱做的一桌子菜,肉眼可见的减少。
俩姐妹不错,吃饭几乎没有声音,而且速度很快,陈冀生跟陈小宝就差点意思了,虽说没有吧唧嘴,但不时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陈冀生最先停筷,然后就是姐俩,陈小宝见三人都不吃了,就来了一个大包圆,剩的菜汤都倒进了汤面里,最后一盅老酒盖盖儿。
饭菜吃光了、酒喝得不多,半斤的酒壶陈冀生又添了一次,姐妹俩一人两盅,兄弟俩各三盅,两斤的酒坛里还剩一半。
“打扫战场,待会儿开会。”又添了一壶酒,陈冀生拿起酒盅、酒壶,就下了结束家宴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