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四九城、总后大院、老钟的家里,阴雨天的战伤格外的折磨人,浑身上下紧巴巴的,没有一处不酸疼。
已经夜里十点了,老钟还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想着越来越难以捉摸的局势。
他的睡意更是惨淡到几乎没有,除了每天各地需要调派的物资,好像没有好消息了。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又是哪里出事了?”,眉头紧皱的老钟,拿起电话“喂,我是钟健”。
“什么,密电?粤海的?知道!马上到!”
一连串的问答之后,老钟又拿起了电话,打给司机,不大的功夫,住在一个院里的司机,就把车停在了楼下。
‘难道是陈家小子那边不顺利?’
车上老钟想着种种粤海的关系,只有一个陈冀生是让他牵肠挂肚的。
老战友的儿子,一去将近一个月没有音信,还从他这里带走了五十根大黄鱼。
万一有差池,可不是陈冀生一个人的事,上面怪罪下来,又是一大群人要吃瓜落,他这个主要经手人更是没好果子吃。
“猪油蒙了心!”
狠狠的嘀咕了一句,也不知说谁,老钟伸展了一下疼痛难忍的身体,不由的想起了以前的烽火岁月,还是那个时候好。
到了单位,见到了孙连长发来的密电,看着上面标注的十五米越野重卡,老钟笑了,真好,没白冒险!
“回电!军事押运,加密!除了陈冀生同志,任何人不得进入驾驶室!”
呼出了一口浊气,望着屋外的大雨,感受着渐渐舒展的身体,“雨快停吧!”,老钟出门乘车回家。
老钟回了家,慢慢的开着越野重卡的陈冀生,还在路上小心的看着后视镜,夜深沉,车厢上的士兵,虽近在咫尺,却视不可见。
驾驶室里没有人,这些兵之前做过此类的押运,车厢勉强可以上,但驾驶室是绝对不许进的。
指路的兵,靠在驾驶楼上喊着路,如果不开的慢点,再大的声响也会被风吹散。
一路慢慢悠悠,接近凌晨四点,才到了一个没有什么明显标识的火车站,规模很大,边上的车场,停着一节节的货厢,连绵成了一片。
从火车站找来几块大篷布,七个人合力才将摞在一起的两辆车苫住,然后两个士兵在外面警戒,另外四个却钻进了篷布里面。
虽说是凌晨,可这边比港岛还潮热,刚刚苫盖就让七个人浑身湿透,再钻进密不透风的篷布下面,完全就是在蒸桑拿。
可陈冀生不能劝,这是任务!苫盖好之后,这几位可都打开了步枪的保险,这个时候不听警告靠近的,真的会被击毙。
差不多六点,徐连长才赶了过来,给带的饭,这次不是粉面面的地瓜,而是带着肉星的大菜包子。
“陈冀生同志,上面回电,武装押运,你的位置在车里。”
说完徐连长就走了,应该是去联系车站了,望着一脸幸福啃着大包子的士兵,陈冀生也是有点羡慕,要是能安稳的当个十年兵,多好!
徐连长走了不久,一辆车头就开了过来,后面挂的是拉坦克的平板。
越野重卡上的奔驰十轮卡,放的时候简单,可卸下来可就难了,车站有航车,可那边的人员密集,无奈众人又做起了苦力。
用土将六根枕木垫成斜坡,由陈冀生慢慢将车倒了下来,这还没完,越野重卡跟十轮卡上平板,众人又出了一顿死力。
差一点,越野重卡就上不了平板,两侧都露着将近二十公分的轮胎,一辆车占了两个平板,中间还搭着一块钢板,这些都是人力来的。
接下来还得继续苫盖,不是一层,而是苫盖一层,封好一层,再苫盖一层,再封好,一共三层。
车弄上去了,苫盖好了,还要打扫战场,刚刚怎么堆的斜坡,还得怎么扒了,斜坡堆在了铁路上,为了保密,这些都是七个人加上徐连长还有车长干的。
这些出死力的活儿,一直干到了下午三点,早上的几个大包子,早就化作汗水流了出来,水一个人差不多喝了一水桶。
干的最多也最猛的陈冀生,干完之后也一样蹲在铁轨旁喘着粗气,心里有些不怎么得意老钟那边的保密手段,这特么不是累傻小子,是要累死人啊!
因为是秘密押运,那辆奔驰的十轮卡,也一样被苫盖了起来,接下来的路途,跟刚刚干的活相比,才是真正地狱级的。
剩下的时间众人都困坐在车站,一边休息一边警戒,因为要保护车辆,在驾驶室的陈冀生被剥夺了用枪的权力,只能空着手蹲在一边。
中间徐连长出去了一趟,接回一辆送补给的卡车,一个人分了几个水果罐头,然后就是满满一挎包的压缩饼干,再有两个五十斤的塑料桶,满满的两桶水,这应该是特色。
当然一个人还分了一个铺盖卷,然后还是等待,直到晚上八点多,一群人才钻进了苫布,然后将各自的补给放在各自的位置上,八点四十,车头才慢慢的出发。
到了夜里两点左右,换了一次车头,因为不允许出去,所以陈冀生也只能大概的估计,之后又是一个白天的等待。
被苫布苫盖的空间,晚上还不错,比外面凉快一点儿,可能是苫布挡住了潮气,可到了白天,那可就是现成的桑拿房,陈冀生估摸着,一百斤水,可能喝不上几天。
就这样晚上行车,白天停车,陈冀生加上徐连长跟士兵一共八个人,吃喝拉撒睡,全在苫布下面。
徐连长他们还好些,虽然在封闭的空间里,但架不住空间大,不站岗的时候,可以活动一下。
陈冀生这边就苦了,因为要保密,他是不允许跟战士说话的,除了拉撒也不允许出驾驶室。
驾驶室的空间不小,但作为起居室就太小了,站不起来不说,白天铁皮还格外的吸热,驾驶室的温度,至少比外面高了三四度。
陈冀生有心从仓库拿点冰块出来,可驾驶室是关键部位,前后都有战士把守,自己整来这个越野重卡已经很受关注了,再弄些有的没的,只会把自己送去切片。
没办法只能强忍着,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陈冀生也就放弃了,在车座上一躺,不停的玩点四五,昏睡、醒来、吃喝、继续,憋了就出去撒尿,两天出去来一次大号。
外面太热,五天之后,所有的战士都蔫了,但这是任务,一个个都在咬着牙硬挺。
陈冀生估摸着,就这么个操行,十天不一定能到四九城,好在徐连长是个明白人,早就给战士们下了节省喝水的命令。
十一天,一共是十一天,火车才在午夜时分停下,经过短暂的转运之后,然后就这么一直停着,应该是到地方了。
陈冀生除了昏睡,就是吃喝拉撒,除了过剩的精力走到了下三路,弄得心里长了草,多少有点煎熬外,算是没怎么遭罪。
可外面的战士们可就不成了,一个个满嘴的燎泡,厉害的还烂了嘴角,一个个精神都萎靡了,但每一个战士,都在坚守着岗位,都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步枪。
一直到上午快十点了,外面才响起阵阵的脚步声,看来那些个管事儿的来了,现在的陈冀生,对老钟在内的那些货,都没什么好感。
外面喊了口令,徐连长对上了,然后苫布下的战士们小小的欢呼了一下,马上开始干掉塑料桶里剩下的水。
一百斤水按说十天足够用了,可这是在苫布做的桑拿房里,敞开了双份的水都不够喝,后面这几天,徐连长几乎是下了死命令,让战士们节约喝水,每个人的水桶里,都只剩了一个桶底。
借着战士们欢呼的机会,陈冀生顺手从仓库里弄了两个大箱子,丢在副驾驶脚下,空间刚刚合适,这是答应给老钟弄得军表。
这事儿可不能忘了,万一待会儿进来的是老钟,直接要军表,陈冀生总不能说句,‘我变’,随手从仓库丢地下吧。
口令虽然对上了,可外面的人迟迟没进来,只是听到脚步声不断,这应该是在清场,听脚步声,四周都是水泥地,而且面积不小。
一直等到十点半,外面才发出解绳子,掀苫布的声音,这半个小时的煎熬,都快赶上白天一天了,陈冀生暗骂外面这些货不懂心理战,人很可能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崩溃的。
好在战士们坚韧,徐连长又是个厉害的连级主官,带的是自己的士兵,能镇得住场面,不然士兵们早就在对完口令的时候一哄而散了。
当最后一层苫布掀开,战士们发出了欢呼声,陈冀生在驾驶室扫了一眼,好家伙,火车开进仓库了,就说刚才的脚步声比较硬呢。
老钟那老货还在笑嘻嘻呢,这特么一路煎熬的,下次再弄这玩意儿,哪个跟他有仇,就让哪个做驾驶员,艹!
见下面的领导面带笑容,一个个的跟战士们握手,陈冀生现在属于企业人员,也就没下去凑热闹,看了看地位,老钟只能排在四到五的位置上,领头的那五十多岁的弄不好就带着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