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愤怒的质问落地无声,整个南天门都安静下来,无数冰晶夹杂着紫藤花落下。
钟离垂眸看向若陀:“所以……他是彻底消失了么?”
那个遵行契约,记得所有过去的另一半。
神明的悲悯比体内的风雪之力还要让人心寒,刹那间若陀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追寻的思绪刚起就被心中的愤怒打断。
“明明是人类的过错!他们毁了我们赖以为生的地脉!”
这样的对话何其熟悉又何其心痛,钟离却不想再说宿命一词了,再者这次若陀破封并非宿命,而是有人再逼着自己解决若陀。
钟离手握长枪,衣袂飘摇,再睁眼便是决绝:“那便——来战。”
神明的战令掷地有声,天地为之一颤,所有尘埃坠落,只剩下宿敌。
花知还想说什么却被钟离不容拒绝的送到魈身边。魈拦着了想要冲过去的花知:“帝君与若陀的战场,我们参与其中并无助力,守护周围即可。”
“可是——”
花知看向钟离的背影,有些担心。
虽然钟离没有了神之心,但若陀也才刚苏醒,两者的胜负仍在未定之数。
但经此一役,神明灵魂上的伤痕呢?那样的磨损就可以置之不理么?
战场之上钟离并不打算久拖,若陀是岩元素造物,他可以从地脉中吸取力量,久战不利,因此下手便是杀招。
地面上山岳般的岩脊拔地而起,将若陀锁定在方寸之间,而后巨大的天星劈开云层所向披靡地砸向若陀。
若陀根本无法避免,强行调动所有力量,整个南天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雪。
岩石和冰雪的碰撞响彻寰宇,堪比氦闪的力量冲击四周,绝壁倾倒,山脉崩塌,整个南天门都被砸大了一圈。
花知被魈握住才勉强站稳,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聋了。
她心里一惊:若陀死了么?!
从局外人的视角来看,这场战斗队若陀来说并不公平,突破封印之时别说力量了,连意识都不甚清醒,刚进补了些力量又被花知抽走,还挨了一顿抽,紧接着就对上了摩拉克斯。
硬抗过摩拉克斯的大招后还未反击,巨大的岩枪就已经悬在了他头顶。
一招定胜负。摩拉克斯当真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尘世七执政。
若陀放声大笑,其中带着自己都不曾明了的悲意:“你要杀了我么?摩拉克斯?!”
封印阵法针对同一对象,一次最佳,二次效果就会减半,再三就没有功效了,
曾经和神明和眷属也终究走到了生死相见的地步。
欲买桂花同载酒,往日并肩仿佛一场天地见证的笑话。
钟离依旧沉默不语,岩枪如同裁决之刃悬而未决。
那一刻,花知第一次听到钟离的愿望。那愿望微弱如同都春雪下脆弱的萌芽,不仔细根本就听不到。
他希望故人安在,希望挚友如旧。
书籍记载神明是不会有愿望的。但药师告诉花知并不是那样,神明自然也会有愿望,只不过神明灵魂的坚韧远超常人,所以愿望并不会轻易被命途窥视而已。
花知咬了咬牙刚想有动作,却几乎被眼前一幕吓到魂不附体。
若陀身上的冰雪之力脱出它本身的操控,化成利刃直冲钟离胸口!
那冰雪的一剑角度极其刁钻,钟离根本避无可避。
花知几乎本能的冲了出去,周身紫藤花伸展到了极致,但仍然晚了一步。
“钟离!”
“帝君!”
花知几乎慌张的抱住钟离,紧紧的闭上双眼,良久才意识到钟离身上没有血腥气,也没有软到的身体,反而是被他紧紧抱住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钟离很少被人这么近身,但眼下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姑娘害怕又勇敢的模样让他有些恍然。
片刻后才微松了一口气,安慰道:“我没事。”
花知听到他一点都不虚弱的声音抬头看过去,钟离握住了那把冰刃,稍一用力就碎成了数段。
摩拉克斯纵然没摩拉了,但武神之位还是坐的很稳的。
花知和钟离面面相觑,有几分尴尬。
“多谢关心。”钟离拍了拍花知的后背,实现越过她落在了若陀身上。
此刻花知已经感受不到钟离的愿望了,六千年的风霜磨损将那微小的念头碾碎,但另一股愿望之力却挤进了花知的脑海。
那股力量微弱但却非常的密集,就像散落夜空的星海,却念诵着同样的愿望。
“吾愿以身为祭,还吾族荣耀。”
这是——那些岩龙蜥的愿望!他们变成了更纯粹的元素力,连同愿望也更加清晰。
岩古没有说清的第二步似乎更清晰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么?
花知一把按住了钟离将要落下的五指:“等等——”
钟离侧头看向她:“嗯?”
“我有办法。”花知看向钟离:“我们都理解错了,大龙王好像……只是想变成人类。”
钟离一愣,脑海第一想法是否定,因为若陀并不喜欢人类,甚至在后期还有些烦。
但他随机想到枫丹之事,已经花知的回应愿望的力量,思绪敏捷如钟离,立刻意识到想让若陀变成人类的或许是那些岩龙蜥。
如此也并非坏事,钟离微微沉吟便做出了决定:“我给你压阵,去吧。”
花知没想到钟离回应的这么利索:“好!”
虽然花知这么说的,但药师给她留的三次家底都被败完了,更别说再次重新回应愿望了,但凡这个愿望实现,隐歌琴还能不能喊出来都两说。
好在两个愿望之间还有些关系。
花知飞身到钟离的裁决之枪面前,隐歌琴应召而出,琴音淙淙却非杀伐之音。
如同春日雪融,万物生发,琴音中蕴含着的生命力让所有人心神一清,呼吸都顺畅了起来。
覆盖整个南天门的寒气被这股力量融化,那些残留下来的甜甜花摇曳着回应琴声。
魈被两个孩童的轻喃声惊醒,被花知带出来的两个孩子在睡梦中喃喃道:吾族荣耀、平安长乐……
点点心愿如同星火,汇聚在花知琴弦之上,那一刻巨大的丰饶神像浮现在在花知周围,她稚嫩的脸庞在神光的映照下单纯却慈悲。
坚定的声音响彻整个南天门:“我以丰饶之名——回应你们的愿望。”
“起——!”
无数紫藤拔地而起,每一根紫藤都飞速开花,紫色柔软的花瓣应声脱落,汇入飞舞的花海之中。
那花海将若陀团团围住,却并无伤害的意思。
若陀本以为摩拉克斯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却看到他临门改了主意让那个小姑娘弹琴,他本是不懈,甚至想要嘲弄摩拉克斯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但它从琴声中感觉到了万千后代的意志,随之而来的是力量的变化。
那种转变很神奇,就像是自己熟悉的器官从一个模样改变到了另外一个模样,熟悉的力量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然后这种力量突然卡住了,就像是进度条走到了一半被拔了网线。
若陀不明所以,但花知却太知道所以了!
她本就是擦边蹭的最后一个愿望,如今结果和愿望相违背,加上回应的对象出现了偏差,药师最后留下来的力量不够了!
随之而来的是丰饶力量的崩塌,花知抱琴的手都开始颤抖,如果此刻中断,若陀会卡在某个界限之上,彻底成为怪物的!她拨弦的手几乎快出了残影:“只差一点点……不要……”
力量一点点衰退的无力感几乎让花知自暴自弃,她甚至想要以身献祭回应这些愿望,可是药师告诉过她,星神的陨落对于一个世界都是灾难,即便是继承者也足以移平一个星球。
愿望落空的进程近乎于对星神的抹杀和命途的否认,几乎让花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为星神继承者,自己却连一个愿望都无法回应……隐歌琴的声调因心境而动,变成了凄凉哀怨的无渡曲。
这时,一只手按住了琴弦,修长均匀的指尖轻轻拨了几个音调竟然将那无渡曲变成了阳春乐,温和却坚韧。
“不要怕。”钟离站在花知身后,双手同样抚上琴弦,几乎将花知圈在了自己怀里,声音平稳如同山岳:“试着呼唤命途,我护着你。”
她话音刚落,一道岩光从钟离身上迸发而出,直冲云霄,于无声处撕破规则。
高空之上瞬间凝结起雷云。
雷云瞬间锁定了尚且年幼的降临者,想要以规则抹杀却被岩石的力量层层阻隔,钟离指尖拨弦,对花知道:“跟我走。”
花知的神智意念被钟离裹挟至高天之上,撕裂星空的刹那她感应到了命途的回应!
那熟悉的感觉几乎让她哭出来。
那一瞬间,命途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进入躯壳,花知琴音一动便有漫山紫藤花开,那不进反退的进度条飞速超前奔跑,欢快的就像是看到了帅哥的花知。
而花知的感官也在命途的加持下放到了最大,她仿佛能看到整个璃月,碧水源上的竹筏渔火、归离原上被风化磨损的遗迹,还有高天之上与规则抗衡,为她打开命途联系通道的岩石。
此刻她本能的回头看向钟离,他双眸微阖,周身强烈的岩元素力不可逼视,强悍而威严。
那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神明的意义和强大。
“专心。”钟离唤回了花知的飘走的思绪,在和规则抗争之时还能思考布局:“那股冰霜的力量在撤离,追上它。”
“哦,好。”花知按照钟离的意思缀着若陀体内突如其来又突然消失的冰雪之力,最终查到了轻策庄,那股冰雪之力落在了那位只剩一口气的老人身上,那位老人的神之眼在碰触大丰饶之力时就突然崩裂,从中释放出了一股白色如同灵魂的物质。
“诶?”花知没明白其中的意思,却听到那白色的雾团似乎也有些迷茫:
“嗯?摩拉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