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长安练兵
长安城外,一处军营。
校场之上,约有两千名士卒,列队齐整,正在操练枪法。
这两千人,都很年轻,小的不过十五六岁,年长一些的,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五岁。
但他们的身高,却明显是高于汉人男子的平均水平,身材也都相对壮硕一些。
从他们的饱满的脸颊和红润的脸色看上去,他们的伙食应该也都非常不错。
他们身上穿着的军服,脚下踏着的军靴,手里握着的长枪,也要比一般的军人的装备精良的多。
显然,这是一支正在打造之中的精锐部队。
“车骑将军到了!”
士兵们望过去,只见一队人马从校场外面进来,为首一将,骑着一匹通体黑亮如缎的大宛神驹,在众骑的簇拥之下,一骑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车骑将军周默略带笑意,一副慵懒的模样,在马上打着哈欠,七分随和,带着三分不羁。
威名赫赫的周默,乍看上去,除了长得帅气一些,也就那么回事儿。
倒是他胯下这匹马昂首阔步,仿佛睥睨众生的姿态,给他增添了不少威严之气。
这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是周默自掏腰包,花了重金打造,因此极为重视,经常就会来亲自视察。
自前两年在汉中驻军之时,就开始物色将领,遴选兵员,认真筹备,到入主长安之后,财力和人手相对宽裕一些,如今终于已经有所小成。
如今,此营主帅乃是关羽之子,汉寿亭侯关兴,负责后勤的营主簿,则是张飞之子,西乡侯张绍。随军军师,则由侍中费祎担任。
见到周默前来,主簿张绍急忙上前迎接。
张绍作为张飞的儿子,性格却和他爹截然不同,完全没有一点血气之勇,倒是颇为善良柔弱,心思细密,长于筹算,很像他的母亲夏侯氏。
张绍虽然不擅长军事,但为人处世自有一套,与其他勋贵包括刘禅本人,都相处得非常融洽。
所以周默安排他来做营主簿,也算是用人所长,相得益彰。
见到张绍,周默问道:“最新采用的食谱已经三个多月了,将士们可有反馈?”
这个所谓食谱,是周默花了不少精力,钻研汉人的饮食习惯和营养结构,才搞出来的。
早餐每人一颗鸡子,一碗肉粥。午餐则有牛肉,鱼干,南瓜子,菌菇,麦饭,梅酱,豆子,时令蔬菜。晚上还有加餐。
这是平时,以保证营养为主。到了战时,则改换为肉干,鱼干,咸萝卜干,豆干,谷饼,糖饼,瓜子这些营养密度高,又易于保存,便于携带的东西。
总之,按照现代营养学的知识,碳水化合物,蛋白质,纤维素,盐,微量元素,一应俱全,比例协调。
别看对于现代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再平常不过。但是在汉代,要给一千人天天供应这种水平的伙食,那是相当的花钱。
光拿鸡子一项来说,就只有在长安、成都这样人口众多的大城市,才有条件。
张绍笑道:“将军,三个月来,将士们一直按照将军给的食谱吃饭,如今一个个都是油光满面,精力充沛,龙精虎猛啊。每日操练如跑步,负重,弓马等项目的成绩,也是节节攀升,进步惊人啊。”
“哈哈。”周默笑道,“那就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花费如何?”
听到花费二字,张绍面色有些为难:“咱们的将士都是青壮男子,食量惊人,三个月下来,耗费实在夸张。折成银钱计算,咱们这一千人的食物消耗,都抵得上正常五千人军队了。”
“可以接受,还能养得起。”周默眉头皱也不皱,果断道,“兵在精而不在多。有这样一支精锐在手,益处多多。倘若上了战场,便如同猛虎跳入羊群。羊群数量再多,又有何用?吃草的,如何能敌得过吃肉的?”
“将军说的没错。”张绍笑道。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了士兵们的呐喊声。
周默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演武台上,一个头戴墨绿色头巾的年轻将军,正大步走上演武台,看样子是想要表演武艺。
士兵们见状,就都围了上去,大声喝彩助兴。
那年轻将军也朝着周默这边看过来,大喊了一声,只是隔得太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是兴国。”张绍笑了笑道,“他一定是见将军前来,所以又想炫耀武艺给将军看了。”
这个年轻将军,正是关羽之子关兴,字兴国。也是这支军队的主将。
“他身体恢复的如何了?”周默问道。
张绍道:“自从听了将军的话,戒了那仙人散,兴国的身体日渐恢复,如今已经康复如初,完全无碍了。”
“那就好。”周默点了点头,却是又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听说,汝兄也是因为服这仙人散才去世的。只可惜当时我不在成都,要不一定会阻止他。”
周默所说,是张绍的兄长张苞,张飞长子。张苞年少早夭,就是因为从了贵族圈子里面的这股邪风,服用了那仙人散之故。
历史上,张苞、关兴年纪轻轻便亡故,也是蜀汉的一大憾事。周默救回了关兴,却没有救回张苞,也都是各自的命。
张绍也是摇头叹气道:“家兄最像父亲了。不像我,只是个无能之辈,忝活世上,堕了父亲的威名。”
“这是哪里话。”周默道,“人各有本事,不是只有上阵杀敌的将军,才是英雄。找到自己擅长的事,干出一番模样来,就是自己的英雄。”
张绍感激地看了周默一眼,点了点头。
他年纪不过二十余,可这二十多年来,都只活在父亲张飞的阴影之下。
人们总是不自觉地将他和父亲比较,然后失望地摇头而去。也只有周默从不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他,还给他以鼓励,招募他进入军中效力。
远处,喝彩声不断传来,远远望去,关兴已经抄起一把大刀舞了起来,耍得像风车一般。
周默问张绍道:“你是见过关侯的人,你觉得兴国比他父亲如何?”
张绍笑了笑道:“若说武艺和将略,那还是差了一些。但若说是骨子里那股傲气,却是一模一样啊。”
说武艺和将略比关羽差一些,妥妥的是一种褒奖,而不是批评。毕竟,能有资格和关羽放在一起比较,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看来兴国这小子,的确是颇有乃父之风啊。”周默也是一笑,随即一夹马腹,大声道,“走,我们过去看看。”纵马上前,朝着演武台奔去。
演武台上,关兴见到周默一行骑马前来,大刀耍得更加卖力了。一时间,虎虎生风,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周默也不由得大声叫好,拍手鼓掌。
一轮表演结束,士兵们纷纷喝彩。
关兴微微一笑,将大刀丢给随从,接着从演武台上跳了下来,走到周默身边,一脸骄傲,拱手道:“将军,你看我的武艺如何?”
周默没有回答他,问道:“伱身体恢复如何了?”
关兴道:“好多了。我只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头脑也十分清澈,不似往日服用那神仙散的时候,整日昏昏沉沉,什么事也记不住。”
周默笑了笑道:“当初我让你戒掉神仙散,你小子还跟我犟嘴。都是我通报陛下之后,强行动的手,你才乖乖就范。”
关兴面露惭愧之色,低声道:“将军,这么多人呢。不要总是当众揭我的短啊。”
周默平时自然不会当众揭人短,但他有意培养关兴,就想压一压他的傲气。
关兴又道:“将军,你还没回答我呢,方才我台上耍刀,你看我武艺如何,是不是精进了一大步?”
虽然关兴的武艺确实出类拔萃,但他这话说的,自傲满满,简直不夸他都不行了。
周默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这武艺,看上去打得很漂亮,但都是花架子,真正在战场之上,没有大用。”
“什么?”关兴没想到周默会这么评价,一脸的不服,但也无从反驳。
毕竟周默是真正上过战场,立下功勋无数的。他关兴虽然统领着一千士兵,但还是个雏鸟,一个魏兵都没杀过。周默的话,就是权威。
“你不服气我这个评价吗?”周默道。
关兴的表情显然很不服气,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既然将军觉得我的武艺上了战场没用,那么,我们两个来比划比划如何?看看是久经战阵的车骑将军厉害,还是我这个关侯之子更胜一筹?”
关兴心中傲气难平,知道周默虽是将军,但武艺却非其所长,所以故意这么说,想要让他也出一出丑,当众下不来台。
周默却是毫不恼怒,反而笑了笑道:“笑话。我哪里是你的对手?五个我也打不过你一个啊。”
周围的士兵们听到车骑将军这么说话,都大声笑了起来。
关兴脸上也露出了自矝的笑容。
“但是。”周默面色一冷,笑道,“我是你的将军,你是我的部将,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能管的了你,这就足够了。”
“将军这是何意?要让我干啥?”关兴不解道。
周默不说话,翻身下马,懒洋洋地坐在演武台的边缘,对关兴道:“本将军口渴了,你去太液池边上的水井里,去给我打两桶水来。”
关兴笑道:“我还以为啥事儿呢。不必去那么远,军营的旁边就有水井。”转身对手下士兵道:“将军口渴了,快去给将军打壶水。”
那小兵正要离开,周默却喊住了他。
“慢。”周默道,“关兴,我的军令是什么,你没听明白吗?”
直呼其名,又用了“军令”二字,意味着事态的严肃,关兴也立马紧张了起来。
“听明白了。将军让我去太液池打两桶水。”关兴道,“可是,将军,太液池距离这里有三、四里之遥,何必舍近求远?”
“本将军嘴刁,只能喝惯太液池的水。”
“将军你一个人,也喝不了两桶水。”
“这你管不着。”
关兴皱了皱眉头,还想要反驳什么,却被张绍在身后拽了拽,这才作罢。
他默不作声,找来一个扁担,挑着两个空木桶,朝着太液池的方向一路跑去了。
不多时,关兴挑着满满两桶水,一路小跑地回来了。
装满的水桶十分沉重,但关兴却面不改色气不喘,仿佛毫不费力。
只见周默拿着一个葫芦瓢,舀了一瓢,喝了两口,笑道:“不错,这是太液池的水,就是这个味儿。”
接着,他随手将那葫芦瓢丢进水桶,对关兴道:“行了,我喝够了,劳你再走一趟,将水倒回太液池的井里去吧。”
“什么?”
关兴有些恼怒,咬了咬牙,才憋出几个字来:“将军,何必如此?”
“这水不能浪费啊。”周默淡淡地道。
周围的士兵们一直在围观,见到周默故意刁难他们的将军,不解其意。
其中一个胆大的走上前两步,对周默道:“将军,求你将这水赐给我们喝了吧。我们喝了,就不浪费了。没必要再跑那么远,倒回井里。”
周默上下打量着这个胆大的士兵,眼神里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正要开口称赞两句,却听关兴压着怒火,大声对那士兵道:“将军给我下的军令,有你们什么事儿?都给我走开,这里还没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说完,关兴弯下腰去,挑起那两桶水,又朝着太液池方向走去,倒水去了。
但从他六亲不认的步伐,也能看出他心中的怒气。
关兴手下的士兵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是关将军得罪了车骑将军,在受罚呢。
“将军,等等我。”
那个胆大的士兵喊了一嗓子,顺手找了一个训练用的沙袋,也有百十斤重,扛在肩上,一路小跑,跟在了关兴后面。
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将军一个人受罚,所以才这么做。
其他士兵见状,也纷纷效仿,每人扛起一个沙袋,一大群人跟在关兴后面,浩浩荡荡,一起前往太液池倒水。
“哈哈。”周默见状,竟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之所以刁难关兴,一则是想压一压他的傲气,二则是想看一看自己在军中推行的一些令条,到底有没有效果。这些士兵们这几个月的训练成果,究竟值不值得他花这么多钱,配这么好的装备,上这么好的伙食。
他的令条也很简单,就是三点。
一,是服从。再傻逼的命令,只要是上级的指示,也要不折不扣地无条件执行。这一点,在战场上至关重要,只有做到了这一点,才能做到真正的号令统一,令行禁止。很显然,关兴做到了。
二,是团结。虽然人们都崇尚个人之勇武,但战场之上,团结一致,显然要比个人勇武重要的多,而只有团结的军队,才会有强烈的集体荣誉感,士兵们才会自发地组织起来,陪他们的将军一起受罚。
三,才是训练。但主要是体能耐力训练,阵法训练,胆气训练,以及战场自救训练。个人武艺的训练,反而是细枝末节,不算十分重要。很显然,至少从扛沙袋的样子来看,士兵们的体能是相当不错。
“这三点,都比你枪法耍得好,要重要得多。”周默拍了拍关兴的肩膀,说道,“不是人人都有你们关家的血统,能有以一敌十的本事。”
“协调性差的,骑不来驽马,可以用马镫。力量不够的,拉不动硬弓,可以用弩。耍不来花枪的,可以肩并肩背靠背,列长枪军阵。这些,都不是问题。但只要做到了我说的这三点,普通人也能在战场上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
“你和你的士兵,做到了这三点,我很满意,我觉得,你们已经完全做好了随时上战场的准备。”周默道,“关侯在天之灵,看到你今天的样子,一定会欣慰的。”
关兴目光如火,重重地点了点头。
能得到周默的认可,他这几个月辛辛苦苦的埋头训练,也终于是有了成果。之前心中积累的愤懑,也都一扫而空。
这时,一人急匆匆地走上前来,对周默道:“将军,丞相有急事请你速回丞相府。”
“哦?可知是什么事?”
“东边有紧急军情。一支匈奴人军队从并州过来,渡过黄河,对我冯翊郡大肆劫掠。”
“匈奴人?”周默猛地站了起来,“我汉家疆土,岂容匈奴人撒野?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