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死

第250章 生死

“他们扛的是什么东西?”刘禅不解道。

董允道:“好像是捆扎好的棉被。”

“为何要把棉被放到山崖下面?”

董允道:“不明白,但又好像不是棉被,看那两人动作颇为吃力,棉被应该没有那么沉重。”

“休昭你看,他还从棉被里扯出那么长一条线头来,是作何用?”

“臣也不知。”

只见山下突然亮起了火光,定睛一看,是周默等人点起了火把。

“他们点火把做什么?”刘禅问。

“臣也不知啊。”

山崖下,周默等人分别手持火把,快速将那几个“棉被线头”全部点燃,然后快步向后远远退去。

只见线头冒着刺啦刺啦的火光,慢慢朝着山脚下面燃烧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星星点点,怪好看的。”

“臣也不知,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陛下,我们要不走吧?”

董允话音刚落,那引线已经燃烧殆尽,短暂的沉寂之后。

“嘭!”

爆炸声起,地动山摇。

发生了什么?

刘禅的脑子都蒙了,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觉得头晕目眩耳鸣,站都站不稳当。

还是董允稍稍有些理智,一把抓住刘禅的手,大喊道:“陛下,别愣着了,快跟我跑!”

与此同时,山脚下五百步开外,周默正用望远镜观察着爆炸的效果。

那看似巍峨宏伟,坚不可摧的山石,在爆炸的作用之下,瞬间土崩瓦解!

山体倾塌,巨石崩裂,裹着树木,如同泥石流一般,倾泻而下。

场面之壮烈,巍巍然令人心悸。

一种人定胜天的豪迈之情自周默胸膛之中升起。

张老道也是按捺不住地面露笑容,露出仅剩的两三颗黄牙,兴奋地大喊道:“太强了,天上的雷公,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周默哈哈大笑道:“所谓蚍蜉撼树,周默摧山。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啊,真没有出息,稍稍撼动了天地自然的一根毫毛,就开始抑制不住地洋洋自得了。”

张老道竖了个大拇指道:“周老弟这番话,高深莫测,深得我们道家之精髓啊!”

“大人,快看那边!”

车夫忽然大声喊了一句,指着还在崩塌之中的山上道。

“好像有人!”

周默急忙拿起望远镜,朝着车夫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看到山顶之上,前前后后隐约有十来个人,正在没命地朝着山下狂奔。

而持续崩塌的山体,正紧随着他们的脚步,不停地切断着他们的退路。

“我的天!”周默惊道。

张老道也看见了这些人,开口骂道:“这些蠢货都疯了吗?大晚上的,吃饱了没事儿干,跑到山上做什么?”

“跟我走,去救人。”周默道,“不管他们上山做什么,山是我们炸的,我们就有责任,快去救人要紧。”

“你不要命啦!”张老道大声道,“这当紧,除了老天爷,谁也救不了他们。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送死!”

“伱走不走?!”周默回过头,朝着张老道质问道。

这满满的威胁口气,丝毫不容置疑。

“走就走呗,吓唬谁呢。”张老道瞬间就蔫了,跟在周默的身后,朝着山脚下跑去。

走到近处,山崩已经基本停止,只偶尔还发生小范围的余波。

山上那群人却已经来不及逃跑,尽数滑落山坡。周默亲眼看见,有一个人发出一声惨叫,被碎石掩埋,一命呜呼。

张老道喊道:“人都被埋了,没救了。”

“能救几个是几个。”周默道,“你们修道的人,都这么没有慈悲之心吗?”

张老道笑道:“各人有各命,修道修的是自身,管不着别人。”

山体滑落的巨响又从前方传来,周默三人急忙后退躲避,不多时,巨响渐渐停止,但尘埃还未落定,前方一片尘土飞扬,火把的光太暗,根本照不进去。

这时候,突然前方有动静传来。

“有人。”张老道耳朵灵,第一个喊道,“是人在叫喊。”

“走,过去看看。”周默说着,就要顶着漫天的尘土进去。

“你真不要命啊。”张老道一把拉住周默,“谁知道落石还有没有塌完,此刻过去,实在太危险了。不如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前往查看。”

周默没有理他,高举着火把,自顾自走进了茫茫的尘雾之中。

“周老弟,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张老道一边紧紧跟在周默身边,一边喋喋不休地劝道,“多半就是几个贪黑打猎的山野猎户,救他们能有什么好处?贤弟若是心里过不去,回头花几个小钱,抚恤一下他们的家人便是。”

“钱给再多,也买不来命。见死不救的事儿,我周默干不出来。”

“瞧你这话说的,倒显得老道我是个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之人了。”

“你就是。”

“你……”张老道气得胡子乱翘,“算了,算了,我今天也当回好人,舍命陪你这个君子,咱们走。”

借着微弱的火把,三人一路向前,转过一个弯,看到乱石堆的深处,有几个模糊的人影。

“董侍中,有来人了。”

董允眼神恍惚地坐在地上,一条腿鲜血直流,显然已经受了重伤。

听到有人来了,董允心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若不出意外,来人多半就是山下的周默一行人,于是精神为之一振,奋力大喊道:“周思潜,来这里!快过来啊!”

周默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急忙快步跑了过来。只见地上坐着四个人,一个个都是神情委顿,衣衫破烂,身上脸上全都是伤。

火把映出人脸,看到领头的人竟是董允,周默不由得大惊失色道:“休昭!你怎么在这儿?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我…我没事。”董允突然流出泪来,急切地道,“只是陛下……陛下他……”

向来老成持重的董允,此时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如何了?”周默见状,也知道情况可能不妙,尽力安慰道,“休昭你不要着急,有我在这儿呢,你有什么话,慢慢说。”

“陛下他……”董允面色苍白,看着身后巨大的碎石堆道,“陛下方才和我们失散了,怕是,怕是出了大事!”

周默面色凝重起来。

看董允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他多半是认为刘禅已经被落石给埋了,只是顾忌到君臣名分,才不敢轻易说出不吉利的字眼。

张老道和马车夫也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摊上了天大的事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事到如今,其他事情也都不重要了,抓紧一分一秒,尽快找到刘禅,才是最重要的。

崩塌刚刚发生,烟尘还没散去,说不定他还有一线生机。

周默看了看周围可用的人手,董允几个人都已重伤,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而他身边也只有一个张老道,一个车马车夫可用。

事不宜迟,周默很快做出了决断,他命令车夫道:“老马,十万火急,你速以我的名义,去丞相府找到丞相,告诉丞相,立刻,马上,多派人马过来,一定携带伤药和医师。千万记住,陛下出事的事,需要严加保密,只有见到丞相亲面,才能开口。倘若乱说,我也保不住你的脑袋。”

车夫知道事情严重,重重地点了点头,即刻回到马车,解下一匹马来,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周默又向董允询问了刘禅大致的方向,安慰道:“休昭,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多半没事的。你们几个受了伤,就暂时在这里休息,不要乱动,也不要乱想,保存好体力,等人来救你们。”

董允点了点头。

“走。”安顿好董允之后,周默对张老道说,“我们两个,顺着落石的方向,去找陛下。很危险,注意安全。”

张老道听到是皇帝受难,再没有了之前的扭捏作态,大声道:“走,就算危险万分,老道我在所不辞。”

二人踉踉跄跄,手脚并用,沿着刚刚落下碎石的方向,向着半山腰爬去,一边走一边放声高喊:“陛下!”

“陛下!”

“你在哪!”

“你在哪!”

周默喊一声,张老道就跟着喊一声。

回声在山间回荡着,激起小股的沙石从高处簌簌落下。

很显然,这场山崩还没有彻底恢复平静,崩塌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

“咳…咳…”

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前方的沙砾堆中传来。

周默大喜,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一路连走带爬,朝着声音的方向过去。

只见碎石之中,一个灰头土脸,布满血迹的脑袋正在随着咳嗽而剧烈的颤抖着。

虽然天色黯淡,但只凭借那颗大脑袋的双下巴,周默马上就认出来了,

此人正是刘禅。

只见他面色惨淡,几乎奄奄一息,而他自胸口以下的大半个身躯都已经被压在了碎石下面。

“陛下,是我,周默,你听得见吗?”周默轻轻拂去刘禅脸上睫毛上的灰尘,焦急地问道。

刘禅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周默,流出眼泪来,有气无力地道:“兄长,你终于来了,我感觉好痛……我,我不会快要死了吧!”

周默道:“说什么屁话呢,有我在,你死不了。给我挺住,明白没?”

刘禅道:“我好痛,怕,怕是挺不住了。”

周默道:“你必须给我挺住。炸弹是我放的,你要是死了,那我罪过就大了。”

刘禅道:“我不怪你,你又不知我在山上。”

“你怪不怪我不重要。你那母后,还有那两个手握重兵的舅舅,以及朝廷里那帮子腐儒们,能饶得过我吗?你要是死了,我大小也得是个弑君之罪,不死一死,如何能说得过去?怕是丞相也救不了我了。”

“老子还有很多大事要做呢,还不能死。你一定给我挺住了,好好活下去,别连累我,明白吗?”

“好吧,呵呵,我尽量。”刘禅苦笑一声,笑声带动了肋骨,又痛苦地发出几声闷哼。

“你疼痛,多半是因为骨折。骨折没什么大不了,疼是疼,最起码,死不了人。”周默道,“你躺好了,保持平稳呼吸,不要胡思乱想,尽量不要说话。”

“丞相的人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你身上压着这么重的石头,压迫的时间太长了,下肢可能就会缺血,我得想办法把你刨出来。”

“下肢缺血是什么意思?”

下肢缺血,严重的是要截肢,周默略知一二,但不想说得太残酷,于是开玩笑道:“就是你这辈子不行了。”

“兄长救我啊。”刘禅有些害怕地道,“死虽然可怕,可我更不希望活成一个废人。”

“没事儿的,我有办法。你躺好了,别激动。”

周默招呼张老道上来,二人用手慢慢扒开刘禅身上的大小石头,先让他能喘匀了气。又将刘禅头顶斜坡上面的石块,也都处理干净,以避免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山石滑坡砸到刘禅脑袋上面。

张老道早知道周默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的不一般。听到皇帝叫周默一口一个兄长,显然关系十分亲密,虽然他不清楚二人一个姓周,一个姓刘,为何成了兄弟,但也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周默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跟周默混了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

周默专心致志地刨着石块,一双手已经被划破、磨破了好几道口子,鲜血直流,脑门上的汗水也是汩汩冒出,但他却毫不在意,只将全部精力放在这石头上面。

刘禅悠悠地开口道:“兄长,我刚才又在想,我本来也是个废物,除了好吃,好色,没有别的本事。肚子一空,就想填满美酒佳肴,吃饱喝足之后,就想搞遍天下的漂亮女人。兄长,你总说当皇帝,要学会克制,可我根本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或许废了,我还能多花点精力才朝政上面。”

周默道:“人性就是如此,谁当了皇帝,也差不多。”

“不一样。”刘禅道,“你和丞相,就不是这样的人。倘若这个国家,由你来做皇帝,相父辅佐于你,你们二人珠联璧合,一定能够完成一统天下的伟业。不像我,只会拖你们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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