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见自己的话果然引起了诸葛亮的好奇心,便凑上前来低声道:“陛下已经病重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唉。”
诸葛亮猛然正色道:“此等大事,惊天动地,足下最好有十分之把握,才说一二分话,千万不要妄加论断,免得引火上身。”
“多谢丞相提醒。”周默继续道,“陛下回来的路上,一路艰难辛苦,自不必说,又因喝了路边小溪里的脏水,腹泻不止,亏了元气。回了永安之后,虽多有调理,看似恢复了一些,但每宴会、视朝不过一个时辰,便心慌盗汗,体力难支。”
“这次陛下召见我,我已能明显看出陛下的有心无力。丞相,话我只能说到这儿了。如今已经入秋,这个冬天,至关重要啊。”
“我懂了。”诸葛亮低声道,轻轻闭上了眼睛。
“对了,丞相,还有一事,陛下专程命我回来调查。”
“哦,何事?”
“汉嘉太守黄元之事。”
听到黄元的名字,诸葛亮眉头突然一皱,冷冷道:“陛下是又想要包庇他了吧。”
“没错。”周默道,“陛下确实是想让我来说和的,希望丞相能网开一面。”
“唉,陛下就是太过于仁慈了。”诸葛亮道,“之前放任法孝直公报私仇,也就算了。如今连黄元这等目无法纪的狂徒,也要包庇。”
“这黄元犯了什么事?”
“陈年旧事就不提了。只说两个月前,成都闹市之中,有士兵抢劫商贩,还动手打伤数人。有司前往调查,发现动手之人,正是黄元的部曲。主管刑狱的官员不敢擅自处理,只将这些犯事的士兵暂时软禁在驿舍,便急忙将事情报告给我。可你猜如何?我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那黄元竟亲自带兵来到成都,进入驿舍里把人都抢走了。”
“竟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诸葛亮道,“那黄元目无法纪,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近日又传来其与汉嘉南部蛮夷暗通款曲,私受贿赂之事。总之,若不是陛下三番五次拦着,吾早已将此人绳之以法了!”
“我看陛下也不是糊涂的人啊,他为何要包庇此人?”
“此人乃是黄忠黄将军的侄子,常年随黄将军作战,颇有功劳。后来黄将军病亡,没有子嗣,这黄元算是老将军唯一的血脉后人。陛下感念老将军功劳,擢黄元为汉嘉郡太守,这又是殊遇。黄元一介莽夫,不通文墨,本没有资格担任太守。只因汉嘉郡汉夷杂处,南蛮多不服汉人官员管束,需要多用武力震慑之故。”
“唉。”诸葛亮叹气道,“陛下用人,常不拘小节,总是不能理解法不容情的道理。先前法孝直的事情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小小黄元,也要百般包庇。殊不知,此等恶劣先例一开,人人都能将功赎罪,人人都能徇私枉法,那要这法又有何用?”
看到诸葛亮的感慨,周默想到两千年后的人类社会,固然科技水平已经十分之发达,各种哲学和政治学的理论也已经相对完备,但也从没有哪个国家敢拍着胸脯站出来说,本国已经完全实现了法治社会,彻底解决了公平和正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