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回不去
将士们旅途跋涉，辛苦了一路，突然有烤羊肉吃，马奶酒喝，自然都十分开心，大快朵颐起来。
吃过肉，喝过酒，再围在篝火前面唱唱歌，跳跳舞，大家便很快熟悉了起来。
经过交谈，周默得知这个鲜卑部落首领名叫乌贲，他领导的这支四百多人的鲜卑部落，只是臣服于拓跋力微的一百多个小部落之一。
鲜卑人的组织其实十分松散，平时划分好地盘，各自为政，牧牛放马，互不干扰。只遇到打仗，进贡，部落纠纷，领导继承等大事，在首领大人的召唤之下，各部落便聚集前往。
如今河西鲜卑内乱频频，名义上的领导者没鹿回部大人窦宾，只是德高望重，但并不能让大部分部落臣服。
而年富力强的拓跋力微，办事公平，领导力强，人们都服气，所以号召力强大。
而乌贲得知周默乃是汉朝车骑将军之后，也是大为震惊。过去汉朝强大之时，通常也只是派一个刺史、中郎将前来沟通。像车骑将军这样级别的大员亲自前来，实在是少见的很。
周默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写下一封交给拓跋力微的书信。又从腰间解下紫绶金印，在信上盖上车骑将军字样，吹了吹干，折好收入信封之中。
“烦劳乌贲首领此次前往，将此信转交给拓跋力微大首领。此次我是带着和平的意愿而来，期盼两家能够放弃争斗，互利共赢，希望乌贲首领将我的意思传达到。”
乌贲双手接过信件道：“请周将军放心，我一定送到。”
周默点了点头，又道：“顺便帮我打听一下，魏国将军郝昭的消息。”
听到郝昭的名字，乌贲皱了皱眉，开口道：“我知道这个人，去年带着大队人马来投奔我们鲜卑。首领与他有旧，接纳了他。数月之间，他帮助拓跋部铲平了不少敌对的部落，但是他的军队人也太多了，吃掉了我们数不清的食物，我们草原物产本就稀少，实在养不起这么多的闲人。”
“看样子，乌贲首领对郝昭颇有微词啊。”
“没错，这一点我无须讳言。”乌贲道，“就是拓跋首领自己，也不见得多喜欢这个郝昭，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但是，魏国和你们汉国互为仇寇，水火不容。倘若你们是来和好的，郝昭便是横亘在拓跋鲜卑和大汉之间最大的障碍。”
周默赞许地点了点头。别看这个乌贲看上去其貌不扬，就是个普通的老牧民，但能有这样的见解，说明他还是有基本的政治智慧的。
“他此时可与拓跋力微首领在一起吗？”
乌贲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等去了王庭，我帮你问一问。只是，我乌贲人微言轻，只是个传话的，不管拓跋大人如何答复，还望周将军不要怪罪于我。”
周默道：“乌贲首领大可放心，我周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将信送到便可，其他的事，并不劳烦首领。”
乌贲笑了笑，又悄悄地伸手到怀里，摸了摸那几颗水玉。
第二日一早，乌贲便带着人马，沿河北上，去鲜卑拓跋部的王庭。周默则留在乌贲的部落里，一边休息，一边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周默和士兵们闲来无事，就在部落里面体验起了鲜卑游牧民族的生活。
这一片的草场，极为肥美。乌贲就是因为在战场上立了功，才有资格在今年春天占据这片地方喂马养羊。
每天白天，周默就带着士兵们在草原上驰骋赛马，精进骑术。闲暇时候，就找部落里的老猎人带路，骑马前往周边的林场里面狩猎，捕捉野兔，羚羊等野生动物。
士兵们的马术和箭术都十分高超，完全不亚于熟练的鲜卑老猎人，只是缺乏追踪寻找猎物的经验。
双方经过几日的磨合之后，默契与日俱升，每日猎回来的猎物也是越来越多。吃不了的食物，就全部送给部落。
晚上回到部落，士兵们还帮部落的女人们照顾牲畜，挤羊奶。修补帐篷。
军队里面的铁匠还帮助部落维修铁器。此时的汉人铁器，对于鲜卑人来说，完全是足以卡脖子的先进技术，人人都十分好奇，争相围观。
但对于更加高科技的东西——印刷书籍来说，却完全是另一个场面。费祎常常坐在草地上面看书，却极少有鲜卑人感兴趣。
关兴这支部队，本就经过了严格的筛选，素质极高，更在周默和关兴严明的号令之下，完全能做到令行禁止。
在鲜卑人看来，这支汉人部队，简直都是一群乖乖子，固然增添了不少的好感，但也难免会怀疑他们的战斗力。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之中，只有野蛮凶悍，如同烈马和野牛一般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乌贲这一去，就是八九天。这一日，他终于回来了，水都没喝，就匆匆忙忙地来见周默。
乌贲还没开口，周默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一趟应该不是很顺利。
“周将军信中说，想同拓跋首领在富平会面。但拓跋首领说，伱们汉人…汉人阴险狡诈，他不会离开王庭。如果周将军想要谈判，便亲自来王庭罢。”
这个结果，周默并不意外。他更关心的，是郝昭的动态。
如果郝昭也在王庭，他一定是不会前去谈判的，他可不愿意成为郝昭的功劳簿上的重重一笔，被押回洛阳让曹叡乃至夏侯楙羞辱。
可如果郝昭不在，周默什么龙潭虎穴没有闯过，去去也是无妨，拓跋力微如果真是个有脑子的鲜卑首领，想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于是周默问道：“可有郝昭的消息？”
乌贲道：“打听过了。郝昭目前不在王庭，他带着他的人马，沿河东下，去了雁门郡。”
“九原？去九原做什么？”
周默知道，这九原差不多就在后世的内蒙古包头，是吕布吕奉先的老家。只是如今三国乱世，这里郡县的汉民已经全部内迁，彻底沦为了鲜卑人的地盘。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次不是拓跋首领派他去的。”
“那可知他什么时候返回？”
乌贲道：“二十日之后，拓跋首领会召集全部部族，一起商讨要事，郝昭也确定会参加这个大会，所以二十日之内，他一定会回来的。”
“知道了。”周默沉思了片刻，便开口道，“我同意前去王庭同拓跋首领会面，但要带着我的全部人马，一起前往。烦请首领即刻回去，将我的话告知拓跋首领。”
“好的。”乌贲也是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当日稍作休息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再次北上，前往鲜卑王庭。
乌贲之所以这么积极，一方面是因为那十枚琉璃珠，另一方面则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看到汉军对待他的族人的确不错，显然是满怀诚意而来。如果能促成两家和睦，对于自己在鲜卑大人之中的地位，也是大大的有利。
“这么快就决定了吗？”
得知周默已经决定前往鲜卑王庭会面，关兴和费祎都显得有些惊讶。
“没错。”周默道，“等郝昭回来了，说不定会闹出什么麻烦来。现在这个时机，正合适。所以，事不宜迟，我们马上整顿兵马，做好随时行动的准备，一旦得到乌贲首领的消息，就马上出发北上。”
……
五原郡，黄河岸边。
一群群的马儿们正在河边饮水吃草，而旁边的马主人们，则坐在一边的草地上休息。
看装扮，他们并不是本地的蛮族牧民，而是汉人，准确说，是魏国的军人。
郝昭一脸焦急地抬头望着东边，见广阔的草原上，还是荒无人烟，于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自从去年秋天兵败汧水，至今已经快半年过去了，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因为缺衣少粮，手里的很多非嫡系兵马，很快都离他而去，各寻出路去了。剩下的不到万人，跟着他投奔了拓跋力微。
郝昭的想法，是暂时将队伍保住，然后观察汉魏对决的形势，伺机返回魏国。
没想到，诸葛亮竟一路势如破竹，占了长安，将曹真赶出了关中。
关陇尽失，魏国从未遭受过如此重大的损失。郝昭知道，此时他如果返回朝廷，必然会以临阵脱逃的罪名，被革职查办。还不如留在西北，暂避锋芒。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做打算。
人在屋檐下，郝昭为了手下将士们口吃的，也不得不帮助拓跋力微平定周围的大小鲜卑部落，助他完成他那一统河西鲜卑的野心。
他也频频向拓跋力微建议，二人一起联军南下，入侵汉地。为他将来能回归朝廷，积攒一些功绩。
拓跋力微嘴上答应的很好，但实际行动的时候，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
为数不多的几次入侵汉地的行动，一次是攻打安定，杀了杨条，但这次主要也是为了报拓跋力微的私仇。另外几次，要么是骚扰一些偏远小县，要么就是前往西域，欺负一些附属于汉的小国。
真正有价值的金城、武威、敦煌、酒泉等汉人城池，拓跋力微这个老狐狸，一次也没有去过。
郝昭很不爽。当年他在凉州为将，拓跋力微只是被他随意呼来喝去的一个鲜卑首领而已。
而如今，竟还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没办法，谁让人家管吃管喝呢。
而就在不久之前，事情出现了转机。通过并州的匈奴人，郝昭与曹真张合，取得了联系。
得知老上司张合被释放回国，并再次被启用之后，郝昭十分兴奋，他觉得，他回归魏国的日子也快到了。
这一次，他之所以前来九原，就是受了曹真的密令，前来接受补给物资。
但相比于这些物资，郝昭最想要的，是他何时能够回国的消息。
郝昭望眼欲穿，又等了半天，终于看到一队人马，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于是大喜过望，急忙带着部将，拍马前往。
这是一支规模庞大的魏国运输队，除了一些粮食，主要载着大量的铁质兵器，以及海量的粗布匹。
郝昭与运输队的军官见了面，一番行礼寒暄之后，那军官道：“这些物资，是大将军命我给你运来的。大将军说，路途遥远，粮食不好运输，这些铁器和布匹，价值高，除了将士们使用之外，其余都可以和鲜卑人交易，以维持你部队的日常运转。”
既然说到和鲜卑人的交易，看来短期之内，曹真是不会让郝昭回魏国了。
郝昭有些失望地道：“大将军可曾说过，我部什么时候可以回国。将士们的家乡大都在中国，如今漂泊西北，都很思念故土啊。”
“大将军没有和我说过。”
郝昭又问道：“那么，大将军知道我攻破蜀汉安定，斩首太守杨条的事之后，是什么反应？”
“大将军说，干的好，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的意思就是，暂时你先别回来了。
“大将军可还有别的嘱托吗？”
“大将军说，你就好好待在西北，骚扰诸葛亮后方雍凉二州，千万不要和拓跋力微闹僵。等大将军率大军平定关中之日，还需要你在后方策应。”
“知道了。”郝昭淡淡地道。
交接了物资，运输官便带着人马离开。郝昭则带着这些东西，一路返回拓跋部王庭。
这批铁质兵器和粗麻布匹，虽然在汉地都是稀松平常之物，但鲜卑人不擅长铸铁和纺织，这些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值钱的宝贝。
有了这些物资，完全可以和拓跋力微扳扳手腕，换取不少的粮食，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好处。
只是，曹真迟迟不开口明确表态，什么时候让他回魏国，这让郝昭心里不是个滋味。
什么平定关中之日？
若是关中十年八年不平定，他郝昭就要十年八年呆在这边疆苦寒之地吹西北风吗？
怀着一种凄凉的心境，郝昭带着人马一路西行，走了半日，迎面遇到一人匆匆前来报信。
“将军。你走了以后，汉人派使者前来鲜卑王庭，想要和拓跋力微和谈。”
“什么？！”郝昭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