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盛衍从小到大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短。

有个第二大的毛病就是记仇。

有个第三大的毛病就是觉得全世界只有他能欺负秦子规。

所以毕业聚会第二天早上一醒来,盛衍就偷偷摸摸地溜进厨房,再偷偷摸摸地撩起了秦子规的t恤下摆一个劲往里看。

秦子规好端端做着早饭,不知道盛衍的脑回路又突然转到哪里去了,只是感受着一双不老实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甚至还开始解他的腰带,实在忍无可忍,放下牛奶,转回身,看着盛衍,淡淡道:“你要是昨天晚上还不够累,我们也可以晨练一下。”

“……”想到昨天晚上在沙发上的一夜鏖战,盛衍放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你继续。”

然后立马跑回房间,反锁上门,趴在床上,拿出手机,继续搜索起来:[捐骨髓后多久可以恢复]

看到一两周之内就可以恢复后,盛衍丧气地耷下脑袋。

他始终还是记着陈逾白说的捐骨髓的事。

虽然陈逾白说应该是配型没成功,所以后面没了动静,秦子规也去北京集训,还成功拿到了金奖,但盛衍心里就是不放心。

查了一早上捐骨髓抽哪里,捐骨髓后遗症,捐骨髓疼不疼后,盛衍越想心里越不高兴,越想心里越不高兴。

他不是因为秦子规捐骨髓不高兴,毕竟小孩子无辜,能救一条命肯定是好的。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他就是因为秦子规他爸拿这件事来威胁秦子规而不高兴。

最开始知道秦子规他爸想带秦子规走的时候,盛衍以为秦子规他爸是年纪大了,还有点良心了,就只是怕秦子规走。

结果没想到原来他爸抛弃秦子规这么久以后,再回来找他,竟然是为了利用,还用了那么肮脏龌龊的手段。

抛弃了自己的爸爸,为了他的小儿子,又回来找自己,威逼利诱让自己捐出身体的一部分。

秦子规该有多难过啊。

还有那个江老太太也是,一天到晚仗着江叔孝敬她,就倚老卖老,趾高气昂,天天说秦子规是外人。

结果他的宝贝亲孙子江飞,复读一年还不是只考了四百多分,吃住都赖在秦茹江平家,跟个吸血鬼似的。

之前盛衍不找事,是因为秦茹还怀着宝宝,他和秦子规又还要准备高考,所以暂时忍了,但这几笔账他已经记在小本本上记了一万年,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不给秦子规出一口气,他就不是盛小衍。

想着,盛衍拨通了许轻容的电话:“喂,妈。”

许轻容言简意赅:“有话就说。”

盛衍拽着被角问:“那个,就是之前秦子规他爸之前来找他的事……最后怎么样了。”

许轻容短暂的沉默,问:“你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盛衍没有否认。

许轻容叹了口气:“唉,其实也没什么,主要就是子规怕你知道了不高兴。他确实去做配型了,不过可能是他爸缺德事做太多,配型没成功,那小孩后面应该是找到了其他捐赠者,听说刚做完手术,然后小孩他妈知道他爸以前还抛弃过一个小孩后,好像打算让他爸净身出户了。”

“哦。”盛衍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这种渣男总算得到报应了。

秦子规他爸的事,他从小也在姥姥姥爷那里听过一些。

就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公子哥,为了利益,听从家里的安排,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了婚,结果又爱上了秦子规的妈妈。

年轻英俊的男人,温柔体贴又风趣幽默,还声称自己是单身,从小在单纯环境里长大的女孩子就信了,不顾秦家长辈阻拦,爱得要死要活。

直到未婚先孕生下秦子规后,才知道原来对方早就有了家庭。

于是秦子规的妈妈就带着秦子规一直一个人生活,直到去世之后,秦子规才被带到了他父亲身边。

然而当时的情况是他带着秦子规,他的妻子就会离婚,他们家的利益就会保不住,所以他才执意抛下了秦子规,跟着他的妻子出了国。

后来事业还是没做起来,就又和原来的妻子离了婚,找了个家庭背景对他更有利的女孩结婚生子,事业才勉强有了气色。

简直就是渣男中的渣男,软饭男中的软饭男。

现在轮到他被别人扫地出门了,也算是报应。

不过还不够,盛衍觉得杀人必须要诛心。

于是盛衍想起之前秦子规说的话,又问道:“妈,你和秦子规他爸是不是有什么业务上的往来啊。”

许轻容:“也不算什么直接往来,就是我的一个乙方是他的甲方。”

哦,那就是说许轻容是秦子规他爸,爸爸的爸爸。

盛衍心里吃了一个定心丸,眼底露出了些狡黠的笑意:“妈,下个月我生日,咱要不干票大的呗?”

电话那头的许女士会心一笑:“行啊,不愧是我儿子,终于学会使坏了,来吧,给妈妈说说,需要妈妈做什么。”

盛衍需要他妈做的就是砸钱,办一场浮夸至极的生日宴会加庆功会,并且以甲方的甲方的名义邀请了秦子规他爸以及一众生意场上有利益关系的叔叔伯伯们前来参加。

生日当天,盛衍把秦子规堵在试衣间里,问:“秦子规,我从小到大的生日愿望是不是都是你实现的?”

秦子规低头调整着盛衍大腿上衬衫夹的绑带,应道:“嗯。”

盛衍完全没注意秦子规又在占自己便宜,又问:“那是不是我以后每年的生日愿望你也都会实现?”

秦子规看着微微陷进盛衍修长白皙的大腿里黑色绑带,再次应道:“嗯。”

盛衍伸出小指:“拉钩。”

秦子规一手勾住他的小指:“拉钩。”

然后一手搂过他的腰,准备趁机讨要点报酬。

结果盛衍直接把他一推,然后拎起礼服的西装裤,把衬衫胡乱一掖,就高高兴兴地打着电话出了门:“喂,朱鹏苟悠,把我准备的家伙什全都拿出来。”

剩下怀中突然空空的秦子规站在原地,看着自家不解风情的男朋友蹦蹦跳跳的背影,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缓步跟了出去。

等一路跟着走到宴会厅,远远看见盛衍指挥着朱鹏苟悠在大厅入口挂起来的横幅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第一条横幅上写着“热烈祝贺盛衍同学高考荣获627分”。

第二条横幅用更大的字写着:“热烈祝贺秦子规同学高考荣获726分,勇夺市状元!”

然后第三条横幅用小字写着:“热烈祝贺江飞同学高考荣获415分。”

别的字都小,只有“415”很大,比726和627还大,看上去就嘲讽得厉害。

就连朱鹏苟悠挂完以后,都忍不住感叹道:“衍哥,你这也太损了,大熊猫今年还有口粮吗?”

盛衍一声哼哼:“你们懂什么,我这叫格局,一个屋檐下,出了三个高考生,只祝贺我和秦子规,那不是排挤人家吗?不过我怎么觉得秦子规这个横幅还是有点小了,现在做个更大的来得及嘛?”

“哎哟喂,祖宗,再大一点你直接当被子盖得了。”朱鹏苟悠都快被盛衍秀死了。

盛衍也只能勉强点了点头:“行吧,那先把秦子规的人形立牌拿出来吧。”

说完,朱鹏苟悠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个一比一的等比人形立牌。

一个盛衍的,一个秦子规的,照片还是上个月被秦茹拉去拍的全家写真,两个人穿着白西装,往那儿一杵,旁边还摆了个登记桌,桌上还放着随礼的托盘。

朱鹏苟悠摆好之后,站在远处,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不对劲,不对劲到最后,苟悠“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这个场景,我看着怎么就这么熟呢。”

朱鹏也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确实,我也觉得好熟。”

隔壁服务生正好路过:“诶,你们厅不是生日加升学宴厅吗,怎么变成婚礼厅了。”

朱鹏:“……”

苟悠:“……”

盛衍:“……”

短暂的死寂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三人回过头,秦子规慢悠悠朝他们走来,在盛衍跟前站定,垂眸笑道:“怎么,打算今天就和我把婚订了?”

“你想得美!”盛衍红着耳朵在朱鹏苟悠猥琐的笑容里咬着牙瞪了秦子规一眼。

秦子规伸手把领结给他打正:“你的生日,弄这些干嘛。”

“你别管。”盛衍颇有一家之主的气势,下巴一抬,“反正你待会儿看我表演就行。”

话音落下,正好宴会厅层的三个电梯都“叮”的一声响了。

许轻容带着一堆生意伙伴,秦茹江平姥姥姥爷抱着小子衿,后面还跟着鼻孔朝天的江老太太和吊儿郎当的江飞,陈逾白林缱则和黄书良李教练还有另外几个老师同学一起走了出来。

一群人一出电梯,就看见了宴会厅门口如此别开生面的一番装扮,顿时神色各异。

许轻容的那群生意伙伴最天真单纯不谙世事,一看这三条横幅,就由衷夸奖道:“许总,厉害啊,家里还藏了这么优秀一个宝贝儿子,你还天天给我们抱怨他混。”

“就是,627分,多好的成绩啊,而且听说还拿了射击比赛冠军?这名牌大学不是随便上?”

“对呀,而且小伙子长得真帅,比他爸当年还帅,不知道多招小姑娘喜欢呢。”

许轻容也觉得她家儿子真帅,但也没忘记她家儿子布置给她的任务,笑道:“哎呀,说笑了,真正厉害的还是江总家的侄子,这次高考南雾的市状元呢,来,子规,阿衍,过来和叔叔阿姨们问声好。”

盛衍打小讨长辈喜欢,走过去。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叫得落落大方,又乖巧讨喜。

然而秦子规的目光却落在了人群最后面色微微有些尴尬的男人身上。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等看到那个眉眼和秦子规有三分像的男人的时候,其中一个和他业务往来最多的老总突然“嘿”了一声:“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江总家这侄子长得和谢总有点像呢。”

谢继,就是秦子规父亲的名字。

眉眼骨相与秦子规有几分相像,只是终年的利益挣扎,算计操劳,让他的眼睛变得浑浊,人也比一年之前憔悴了不少,浑身上下更是有一种市井落寞的气质。

倒是愈发显得清清冷冷挺拔淡然地站在人群里的秦子规如雪中青竹,芝兰玉树。

只是一看,便知这个相貌身段都极好的少年,自有一番不可限量的未来。

那一刻,江平突然有种从胸腔里溢出来的骄傲。

虽然秦子规小时候他因为太忙,管得不多,但是当他开始从小孩长成少年的时候,是江平一次一次的谈心,教会了他什么是男人的担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保护。

而那个沉默的跟着他学习怎么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小屁孩,也真的长大了。

长得比他高,比他帅,连臭脸都比他会摆。

于是江平笑着上走上去,搂住了秦子规的肩,笑道:“父子俩当然像了,不过谢总当年身不由己,没法带子规出国,所以子规是在我身边养大的,你们看看,他这模样气质,是不是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

言语之间,轻描淡写地带出了谢继和秦子规的关系,而更多的则是抑制不住的喜爱和自豪。

在座的众人在商海沉浮这么多年,哪个不是人精,哪个没有听过些风月传闻,一听这话,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看向谢继的眼神不免就多了些考量,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思考起为了保证和许家江家的业务往来,是不是该彻底和谢继划清关系。

而谢继在经受了一系列变故之后。整个人的心态都苍老了不少,想着妻子带着病弱的小儿子要和自己离婚,不准自己再见面,又看着面前优秀挺拔到耀眼的秦子规,他突然觉得如果最后身边能留下一个孩子也不错。

他温柔一笑:“子规……”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爆发出一阵婴儿啼哭,秦子规立马自然地略过他,快步走到了秦茹面前,熟练地接过小子衿,拍了拍她的背。

小子衿立马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秦茹又好笑又无奈:“刚才小子衿要他哥哥抱,我不让,就闹起来了。”

三言两语,一个交错,谁和谁才是一家人,再明了不过。

谢继尴尬地顿在当场。

众人心里也都有了数,谢继这个人是没必要再多合作了。

其中有眼力见的已经开始准备转移话题,结果一个眼尖,正好就看到了那个“415”,忍不住“嘶”了一声:“江总,这个江飞又是谁啊?”

江平一看这个横幅,就知道是谁的主意,背着江老太太,瞪了盛衍一眼,然后又继续笑道:“哦,我哥哥家的儿子,最后一年复读也住我家的。”

“哦……”

一声极长极长的哦。

因为除了哦,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要夸吧,这个成绩实在又夸不出口。

但是不夸吧,又怕不给江平面子。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本来脸就已经很垮的江老太太,脸瞬间更垮了,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不争气的江飞一眼,就气呼呼地进了宴会厅。

这种场合,江飞还是穿着他的骷髅t恤和人字拖,吊儿郎当地跟在江老太太身后。

有和江平私教甚好的朋友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拍了拍江平的肩:“都是侄子,这个和那个,差得有点远啊。”

江平也不否认:“是啊,差得有的远,好在这个只是侄子,那个我是当儿子养的,所以等过几年他毕业了,来公司了,你们这些叔叔伯伯都多照顾着点。”

走在前面的江老太太好巧不巧,正好听到了这句话,气得回头就要反驳,秦茹的一个朋友却正好笑道:“你可真是想得美,当初秦茹跟着你创业那么辛苦,现在好不容易退居二线了,你又把人家侄子抓来给你管公司,我们江总真是好福气啊。”

一句话把秦茹在公司的地位摆得明明白白,江老太太再倚老卖老,也不好意思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耍混,只能憋着气,咬着牙,气冲冲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许轻容看这一趴应该差不多了,也就趁机打圆场道:“好了,大家也别在门口站着了,不然到时候还说我们这些当主人家的招待不周,阿衍,准备准备,待会儿好好谢谢你们叔叔阿姨。”

“好嘞,妈。”

乌泱泱一群人终于进了场。

盛衍偷偷朝秦子规比了个v。

秦子规这下才算看明白了,盛衍是记着仇想给他出气呢。

他揉了揉盛衍的脑袋说:“其实我不在意。”

“但我在意。”盛衍这时候才显出些少爷脾气的骄纵任性来,“说好的,只有我可以欺负你,所以我这个做男朋友的,今天就必须帮你出口气,不然算什么男人?”

“对!”朱鹏苟悠一左一右附和道,“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眼睁睁看她走却不闻不问……”

朱鹏苟悠声情并茂的演唱,成功让秦子规低头笑啊一下。

他一笑,盛衍心情就也好,冲他笑道:“好了,你快进去吧,找个最好的位置坐,等着看我给你搞个大的。”

秦子规本来就是生性淡漠的人,只要不是他在意的人和事,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影响到他毫分。

但既然盛衍说在意,那他就也在意。

反正被男朋友护短的感觉也还挺好的。

于是他又揉了一把盛衍的脑袋,眉眼微弯:“好,那我就等着我们衍哥给我搞个大的。”

等到所有人坐好就位的那一刻,宴会厅里的灯突然全暗了。

还不等众人惊呼,视线最前方就又亮起了光。

那是一个巨大的投影仪,在播放着一段剪辑精致的视频。

和许多生日宴上播放的视频一样,他们放着寿星的一岁,两岁,三岁,一直到现在的每一岁。

然而不一样的是,从三岁起,每一个镜头都是两个小孩。

三岁的盛衍穿着背带裤,头上带着生日小皇冠,踮起脚,要亲亲秦子规。

四岁的盛衍趴在地上,握着笔,在纸上鬼画桃符,秦子规在旁边擦着他脸上水彩笔的印子。

五岁的盛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抱着秦子规,哭得小包子脸上全是眼泪。

六岁的盛衍也是个小哭包,抱着秦子规给他买的娃娃一个劲地要找子规哥哥。

七岁的盛衍怎么也系不好红领巾,秦子规耐心地给他一遍遍系着。

一直到十三岁的盛衍,第一次站上了射击比赛的冠军奖台,秦子规也拿到了华罗庚竞赛的奖牌。

十四岁的盛衍翻墙被逮在墙角罚站,罚站的旁边就是秦子规全市第一的表彰照片。

十五岁的盛衍拿到运动会的第一名,秦子规匆匆赶回来,又在某个竞赛夺冠。

十六岁的盛衍被罚站,好巧不巧,罚站的旁边还是秦子规全市第一的表彰照片。

就连十七岁也是如出一辙。

直到十八岁的盛衍,再一次站上了属于他的奖台,而屏幕另一侧,秦子规也站上了属于他的奖台。

然后十九岁的他们,交出了直至高中时代结束,最好的答卷。

画面定格,是毕业典礼那天。

盛衍和秦子规捧着向日葵站在中间,身前是朱鹏苟悠陈逾白林缱坐在地上打打闹闹,笑得灿烂不着调,左边是姥姥姥爷许轻容,右边是江平秦茹抱着秦子规,他们站在一起,带着最好的笑容。

那天阳光正好,蔷薇也好,人也很好。

是即使从未参与其中也能感受到的幸福笑容。

画面定格的那一刻,灯也亮了。

盛衍握着话筒,站在众人视野之中,带着张扬的笑容,那么自信,又那么意气风发。

仿佛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应当,顺利成章。

而简短的开场白和感谢之后,他看着台下,直奔主题:“其实今天这场生日宴会,不止是我的,也是秦子规的,因为不怕大家笑话,从三岁开始,我就一直相信有一个观音娘娘。”

台下是善意的笑声。

盛衍唇角也带了温柔的笑:“因为我三岁时候起,每年的生日愿望都会实现,每年每年都会,我就一直以为有一个观音娘娘,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观音娘娘就是秦子规。”

“我和秦子规的关系也不是秘密,我们曾经也接受过考验,甚至受到过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的伤害,可是秦子规当时告诉我,说我只用做好自己的事情,相信他就行,因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后来他果然证明了他是无所不能的,但是为了这份无所不能,为了保护我,保护我们的家人,为了顾全大局,他受了很多委屈,可能是你们难以想象的委屈。”

“所以今年的生日,我有些话想说。”

“我首先要感谢我的妈妈,感谢她在最无助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候,依旧坚强勇敢地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给了我最好的一切,告诉我我这一生只有善良坚强勇敢快乐地生活就好。我也要感谢我的姥姥姥爷还有江叔秦姨,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我,包容我,宠着我,让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然后我要感谢我的同学们,高中有你们真的很了不起,还有黄主任,虽然你每次骂我都骂得挺狠的,但是很感谢你最终没有放弃我,当然还有我最敬重的李教练,谢谢你能够给我重返赛场的机会。”

“最后,我要感谢秦子规。”

“感谢秦子规在十六年前的夏天,来到了我身边,感谢秦子规陪伴我度过的无数个想念爸爸妈妈的夜晚,感谢秦子规在我生病的时候的每一次照顾,感谢秦子规不嫌弃我任性,骄纵,坏脾气,愿意管着我,照顾我,我才能够从那个废物富二代,变成未来最优秀的人民公仆,而我最感谢的是你即使受过那么多委屈,走过那么多苦难,面对过那么多的不公,依然成为了最优秀,最耀眼,最另人骄傲的少年。”

而秦子规桩桩件件的优秀履历也一一出现。

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个疏离冷淡的少年,远远比他们以为的还要优秀。

“谁家要是有这么个儿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是啊,成绩好,人品好,长得好,又懂事,我家那孩子要是有他一半,我也不至于老得这么快。”

“只可惜被盛家的儿子抢了先,不然我回头就带闺女结亲家去。”

“而且你看那孩子抱小子衿的样子没,一看就是个感恩懂事会照顾人的,所以啊,江平是有福气的。”

“可不,本来以为没有孩子,现在老来得了个女儿,亲手带大的侄子又是这么一个人中龙凤,下半辈子有得享福了。”

“所以做人要地道,要善良,你看那位,为了名利什么事都做了,结果呢?现在老婆要离婚,儿子生重病,事业眼看着也不行了,再看着自己当年不要的孩子,这么优秀,肠子估计都悔青了。”

“你说他该不会现在想把孩子要回去吧。”

“他做梦呢,人家孩子都成年了,又不用监护人了,而且再说现实点,盛家那小少爷去当警察了,江家女儿又还是个奶娃娃,江家许家这么大的产业,最后不还是得指着他担着?”

“你说得也是,反正啊,我是信善恶自有报的,就那种人,以后也没必要再合作了。”

“确实,说着都晦气。”

一字一句低声的议论,全部都落到了谢继耳里,几乎是字字锥心。

他曾经是爱过秦子规的母亲的,很爱很爱,可是最终抵不过他对自己的爱,为了利益,他放弃了爱情,放弃了他和心爱女人的儿子,但最后到头来,一无所有。

他的小儿子长得和他一点都不像。

反而是秦子规,眉眼像他,鼻子嘴巴像他母亲,处处挑了两人的优点长,还和他母亲一样聪明。

那一瞬间说不出是利益所驱,还是因为一无所有后才想起来自己以前放弃过的好,又或者是这一年过得实在太疲惫,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后悔之情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闷头灌了一大杯白酒,然后走到秦子规面前,低声道:“子规……”

然而不等他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旁边桌上的黄书良就撸着袖子一个暴跳起来:“你又要干嘛!我上次是不是说过,不准你再来骚扰秦子规,他是我的学生!你来一次,我打一次!”

黄书良从教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真的不要脸的爹,以至于他两杯白酒下肚后,一看见这张脸,就气得想揍人。

谢继也喝了酒,被他这话一激,当场喊道:“他是我儿子!”

黄书良还真就不干了:“你姓谢,他姓秦,你凭什么说他是你儿子!”

“你为人师表,能不能讲讲道理?”

“你为人父母,猪狗不如!”

“你……”谢继吵不过黄书良,憋着气,回头道,“子规,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秦子规淡淡看他:“配型已经做了,还有什么话好说?还是这次又有什么让我捐的?肝还是肾?”

秦子规说得冷淡平静至极,表情一如当年他母亲和自己决裂的时候。

谢继心里被刺得一疼:“子规,爸爸当时是没办法,太着急了,爸爸没有真的想过要伤害你,爸爸今天也不是要你怎么样,就是想给你道个歉。”

秦子规刚准备开口拒绝,秦茹就按住了他的手,温声道:“子规,他毕竟是你爸爸,就让他给你道个歉吧。”

秦子规鲜少忤逆秦茹的意思,也就沉默不再说话。

谢继终于看到了机会,立马低声道:“子规,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当初不应该为了自己抛弃你,更不应该这么多年不回来看你,当时为了给你弟弟捐骨髓,爸爸确实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做了些不好的事,但爸爸现在的后悔也是真心的,爸爸向你郑重地说声抱歉,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爱你,爸爸就希望下半辈子还能经常看到你。”

说完,谢继仰头,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已经生了皱纹的眼角,甚至有些湿润。

场面一时安静至极,谁也没想到谢继真的拉得下脸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的亲儿子道歉。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后悔,或许是因为秦子规是他最后最好的原则。

但那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这一番感人肺腑,声泪俱下的道歉之后,得到的只有秦茹和秦子规表情毫无变化的安静注视。

谢继举着酒杯,一时有些进退不得。

还是秦茹先问:“这就说完啦?”

“……”

谢继觉得他似乎只感动了自己。

果然下一秒秦茹就只是点了点头:“说完了就回去吃饭吧,别浪费了你随的礼。”

语气傲慢又轻视。

谢继这才反应过来,秦茹一开始根本就不是为了让秦子规听自己的道歉,而只是要让自己当众道歉,好替她的姐姐和侄子出口气而已。

意识到自己被玩弄了的谢继,当即咬着牙叫了声:“秦茹!”

然后还没怎么样,江平就噌地一下站起来,护在了秦子规和秦茹跟前,抵住他的肩头,推了他一把:“你凶谁呢?”

“我没凶!”

“你还没凶?我女儿都要被吓哭了。”

话音落下,江子衿小朋友十分给力地立马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哭,在场所有人都投来了谴责厌恶的视线。

谢继觉得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江平,你管你的女儿,我带我的儿子,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秦子规就是我半个儿子!”江平到底当了这么多年老总,一句话抛下,掷地有声。

连带着江老太太都惊恐地睁大了眼。

看秦子规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谢继只能拿出自己唯一的优势:“就算你们感情再好,法律和血缘都不承认,那也只能是你半个儿子,你凭什么做他的主!”

“哦,还有半个在我这儿呢,我们凑一凑,拼一起,应该就能做主了。”许轻容慢条斯理吃了一只虾,然后擦着手指,下巴指了指台上的盛衍,“女婿就当半个儿的话没听说过吗?”

这话一出,一桌的家人和台上的盛衍都忍不住低头笑了。

你妈永远是你妈。

许轻容女士永远站在护崽第一线。

谢继完全没想到这两家子还可以不讲理到这种程度,刚准备拿秦子规和盛衍的关系做做文章,许女士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然后转头看向旁边桌上一个一看就很精英的男士:“老张,我记得用的合约快到期了吧,我们公司最近开会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要支持国货,所以原材料都想要国内的,你看看给我们供的货源能调整一下吗?”

原本的货源是谢继公司提供的,产地自然是在国外。

老张瞬间会意,点头道:“许总说得对,我考虑考虑,回去就多挑几家供货商。”

这话一出,谢继的脸直接就黑了。

离婚官司一旦打完,剩下的这家公司就是他唯一的财产,而这个张总就是他最大的客户,他得罪不起。

于是所有的憋屈愤怒都只能生生憋在心里,他攥紧了拳头,脖颈已经出了青筋。

然后许轻容再次轻飘飘地扔出一句:“所以谢总还有事吗?没事就让让,别挡着我看儿子。我这个人,儿子控,祖传的,没办法。”

说完,就不再搭理谢继,只是朝台上的盛衍笑道:“儿子,讲得好,继续!”

剩下其他人也都心领神会,没人再搭理谢继,只是看着台上笑着鼓着掌,就连秦子规也没再看他一眼。

这所有的欢愉幸福和互相保护之中,谢继格格不入到狼狈至极,最终拿上自己的东西,就愤然离场。

而台上的盛衍看完这所有之后,看着秦子规的眼睛,笑道:“就如刚才大家所听到的那样,我能有今天的成绩,最需要感谢的就是秦子规,因此我决定今年的生日愿望,为他而许。我希望秦子规可以知道,有这么多亲人,朋友,长辈,还有我,都在爱着你,所以希望你未来的每一天,都能为自己而活,要永远对自己最好最好。”

那是盛衍的愿望。

他希望他心里最耀眼最醒目的少年可以骄傲地为自己而活。

不必再卑微,不必再迁就,不必再委屈自己。

所以他要秦子规承诺,会实现他的每一个生日愿望。

他要秦子规说到做到。

于是在所有高朋满座,满堂喝彩之间,秦子规只听见了他的少年的声音,然后他笑着说:“好,我以后一定对自己最好。”

但只有他和盛衍知道,在愿望批准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小小的任务。

而那天盛衍收到的任务是:[但你就是我的一部分]

那不是情话。

那是十六年的人生铸成的只属于他们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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