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

秦子规是个什么品种的男妖精,盛衍心里暂时没有定数。

但他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妖精。

刚才一通操作下来,居然弄得他这个纯情直男有点躁动,裹着被子,默背了好几遍三角函数的诱导公式,才慢慢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就开始认真思考起他最好的兄弟喜欢男人这件事,然后心里感觉有些奇怪。

不是别扭,不是反感,短暂的震惊之后也没有觉得太大的不能接受。

就是不能想。

一但开始想着秦子规以后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把对自己的好分给别人,还要跟自己避嫌,盛衍心里就堵得慌。

甚至他都已经想到了本来经常被自己霸占的那张大床躺上了别的男人,自己过去串门的时候还会被以“要保持男男距离”为由拒之门外。

那个男的可能成绩还不错,就天天跟秦子规讲学习,自己在旁边根本插不上嘴,还会被嘲笑。

又或者自己想找秦子规玩的时候,那个男生还会因为自己长得太帅而吃醋,那像秦子规这么护短的人,肯定就不会再跟自己玩了。

自己不会的题也没人讲了,自己受伤生病了没人管了,自己想吃小面包没人帮忙带了,自己甚至都不能理直气壮地在秦子规面前发脾气了。

盛衍就这么想了一万种秦子规真的有男朋友后的情景,越想越堵得慌,越堵就越委屈。

这还不如交个女朋友呢,起码自己跟秦子规还不用避嫌。

可是他凭什么要跟秦子规避嫌呢。

当年秦子规还没这么高这么帅这么会勾引人的时候,是他把秦子规捡回来的,是他花了三块两毛钱把秦子规买回家的,是他把自己的姥姥姥爷妈妈玩具分给秦子规的,也是他每天哄着秦子规让他笑为了他跟胖虎打得死去活来的,凭什么他还要避嫌了呢。

那人能有他对秦子规好吗。

可能是因为生病有些不舒服的缘故,盛衍觉得心口有点酸酸麻麻的,很不舒服,胸口也闷得慌,甚至连眼角鼻尖都有点发干发酸。

所以这个讨人厌的倒霉催的学习成绩很好的小气吧啦的男的到底会是谁。

盛衍想了一圈,除了自己好像也就是陈逾白和秦子规走得比较近了,难道是他?

盛衍想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陈逾白的头像,点进朋友圈,果然第一条就是陈逾白的自拍,角落里还有秦子规低头翻着执勤记录的侧影。

配图:[又是和秦老板在学生会办公室苦逼幽会的一天]

幽会?!

还幽会?!

学生会办公室这么神圣的地方是给你们幽会的地方吗?!

盛衍突然间就觉得陈逾白这人长得特别不顺眼。

然而还没来得及仔细论证一下陈逾白长相的不合理之处,浴室门就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盛衍赶紧掐掉手机屏幕,闭上眼,绷紧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然后就听到脚步声逐渐走近,直至床前停下,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像是在试探他的体温。

大概是没有发现烧得更厉害的迹象,试探体温的人什么也没说,收回手,替他把被子掖好,再把电风扇打到最小一档,就抱起什么东西,似乎打算离开。

盛衍忙转回身,睁开眼:“你不睡觉啊。”

秦子规对于他的一惊一乍已经习以为常:“我去外面睡。”

类似的对话一个小时前刚刚发生过。

但是短短一个小时,就已经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盛衍这次没有凶秦子规,只是有点不自在地避开了视线:“那个沙发硬成那样,睡一晚上你腰不得断?大不了我老实点,不乱动就是了。”

自己刚才都那样了,这人还敢邀请自己同床共枕?

秦子规懒洋洋地往后靠上门框:“你就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又打不过我。再说了,你要真想对我做什么,早就做了,还能等到现在?总不能因为你喜欢男的,我们就做不成兄弟了吧,你又不是那种人。”

盛衍觉得自己的想法毫无问题,并且毫无保留地向秦子规展示了自己对他的这份信任之情。

但秦子规对于这份信任受之有愧,因为他确实想过对盛衍做什么,并且还不可控制地想过好多遍,于是出于道德底线的考虑,准备否决这个提议。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盛衍就抬眼看向他,很认真地问道:“而且秦子规,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不一样的,对吧?”

一句话问出,本来还悠哉悠哉打算恶劣一下的秦子规突然顿了一下。

盛衍看他不说话,又很认真地解释道:“就跟你莫名其妙跟我冷战了一年,但我还是愿意原谅你一样,我们关系肯定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不然我早就不搭理你了。毕竟从小到大,我跟你相处的时间比我妈我姥姥我姥爷三个人加起来都多,所以我就总觉得无论怎么样,咱俩肯定是别人没得比的,起码在我这儿,你跟我妈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说得很认真,认真到了一种像小孩子讲道理一样幼稚计较的程度。

小时候秦子规觉得自己没人要的时候,小盛衍就是这么蹲在他跟前,用小奶音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地给他讲着他好喜欢好喜欢自己,所以自己不可以这么想,不然他会生气伤心的。

所以其实从小到大,盛衍从来都是不吝惜表达自己的感情的那一个。

哪怕是因为闹脾气,会各种口是心非,但眉梢眼角一举一动,都会出卖他的心思。

而一旦不闹脾气的时候,更是经常直接得让人避无可避。

秦子规突然间就觉得心口有点酸软,嗓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就是……”盛衍想了想,又有点赌气,“算了,就是希望你不要重色轻友,其他没什么。”

“重色轻友?”

秦子规反问。

“嗯,就是希望你稍微有点人性,以后别光顾着谈恋爱,不顾兄弟。不过你要是真的不顾兄弟,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自己瞎了眼。”盛衍说着就转过了身,留下了一个生闷气的小后脑勺。

秦子规盯着那个闷闷的后脑勺盯了半晌,似乎想透过骨骼毛发看看里面神奇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运转的,然后盯着盯着,像是突然盯明白了什么,眸底带了点笑意,叫了声:“盛衍。”

“干嘛。”

一听就还在赌气。

秦子规忍不住轻声笑道:“不干嘛,就是想跟你说,在我这儿你也永远是最重要的。不管我喜欢谁,你都是最重要的。”

盛衍狐疑地侧过身:“真的?”

“嗯,真的。”

秦子规答得笃定。

因为反正他只会喜欢盛衍。

而盛衍看上去非常聪明地眯着眸子打量了秦子规半晌,确定他看上去说得不像是假话后,才勉为其难地撇了撇嘴:“行吧,算你还有点良心。你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你以后还是该干嘛干嘛,不用特地避嫌,我不是那么小气龟毛的人。”

说着,神情高傲地转过了身。

身后还空了大半张床和大半个空调被。

秦子规笑着走回床边,上了床,关了灯。

旁边的盛衍满意地裹紧被子,躺平了身子,还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窗外的雨也已经停了,月光如水落下,少年身上充满雨后月光干净清明的味道。

秦子规低头笑了一下。

可能人生就是这么有得有失,脑回路奇奇怪怪的小朋友总有气死人的时候,但也总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你觉得世间的一切都那么可爱。

可爱得如此特别。

以至于即使盛衍是个钢铁直男,和他注定做不了恋人,但能如此坦诚相对,做一辈子彼此最重要的人也足够感恩了。

秦子规把床上批改完的盛衍的数学卷子,收好放在床头,在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封皮的本子,靠着床头,趁着院里路灯的光亮,一字一句写上:[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学,直球攻击执法人员,已遂,加十,剩余分数,五千七百八十五分]

然后拿出手机,点开[盛小衍的小花园],指尖几下划动。

盛衍脑袋旁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他睁开眼,侧过身,解锁屏幕。

发现是心想事成app发来的通知。

[机缘人物秦子规好感度加100,当前好感度102,宿主可兑换临时愿望]

好感加100?

盛衍微怔了一下。

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了,怎么好感度突然就加100了?

明明什么也没做啊,就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嫌弃和信任而已,秦子规就有这么高兴吗?

难道说秦子规因为自己的性向其实一直在都深感痛苦和自卑,所以自己的理解尊重对于他来说才如此珍贵?

这么想着,盛衍觉得自己刚才不希望秦子规交到男朋友的想法似乎有些小气。

他抿了抿唇,想了想,在愿望那栏输入了[希望秦子规可以打开格局,永远也不要因为自己的性向自卑]

他觉得这是作为一个好兄弟基本应该做到的事情。

然而指尖在“确认”按钮旁边一直迟迟徘徊,却又始终按不下去。

因为他内心还有一个更迫切的想要实现的卑劣的愿望。

反正这个愿望下周实现也不迟,但他想的那个愿望,如果能早一天实现,说不定就能帮助一个迷途少年认清现实。

于是短暂的抉择后,一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盛小衍同学飞快地删除了本来输好的愿望,重新打上了一行字,然后就心虚地关掉手机,双手交叠于胸前,紧紧闭上了眼。

而他旁边的秦子规,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消息——[希望秦子规能够及早发现陈逾白其实长得没我好看这一事实]

“……?”

秦子规看着这条匪夷所思的愿望,缓缓偏过了头。

他怎么觉得某个钢铁直男的愿望,好像也没那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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