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得很烦人。
秦子规指尖敲了敲这五个字。
他承认,他看到这五个字的第一瞬间是感到愉悦,第二瞬间才觉得盛衍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语言小天才。
总是能用最简单的文字组成诡异的组合,再精准地表达出最复杂的思想,比如那句子规不是好鸟。
不过自己帅得到底是哪种烦人,秦子规还不太确定。
他想到盛衍似乎很不满意喻晨把自己当男神,用自己穿白衬衫的照片当头像,还给自己送奶茶的事,觉得盛衍或许是在不服气。
毕竟他也觉得盛衍比自己要长得更好看些,性格也更招人喜欢些。
于是他发过去:[展开说说?]
展开说说。
盛衍看着这四个字,打字的手指停住了动作。
怎么展开说说。
没什么好展开说说的。
就是以前一直知道秦子规这人长得还挺行,但是因为从小到大一天到晚都看着这张脸,就看得有点审美疲劳了,所以即使总有人夸秦子规帅,他也没在意。
就跟从小到大一起厮混久了,所以觉得两个男人一起洗澡也没什么样的不在意。
结果秦子规今天突然不让他一起洗澡了,还说试试,试了才发现,秦子规这个狗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得这么高了,还有肌肉,骨架也长开了,就莫名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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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个词和秦子规联系起来的时候,盛衍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秦子规气得脑子有点不好了。
这种臭冰块,性感个屁。
他飞快回过去:[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他这个人特别爱耍帅,一天到晚招蜂引蝶,不知检点,不守男德,就觉得烦得很]
一天到晚衣服扣子都系到最上面一颗,除了盛衍和陈逾白几乎没怎么和别人说过话的秦子规:“......”
盛衍是不是对不守男德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真要讲不守男德的话,盛衍可比他招女生喜欢多了。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原因,他问:[是有你喜欢的女生觉得他帅?所以你觉得他烦?!]
盛衍这次回得飞快:[放屁]
[天下第一小可怜]:?
[s.]:的确是有女生觉得他帅,但是我和那个女生不熟,和她也没关系
[天下第一小可怜]:那是因为?
[s.]:就是觉得别人女生都用他照片做头像了,送他奶茶了,他还收了,什么意思啊?想早恋?还是想当海王?
[s.]:你说他马上都升高三的人了,一天到晚还不想着好好学习,是不是有点问题?
有问题。
问题还很大。
因为其他人说这话就算了,全世界不爱学习第一名的盛小衍同学说出这话就实在太诡异了。
秦子规看着这几句话,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对盛衍太过执念,所以出了错觉,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品出了点儿酸味呢。
然而没等到他找出一套完美的逻辑推翻这个结论,消息界面就又刷新了。
[s.]:我也不是对这个人早恋有意见,我就是对他重色轻友有意见,你都不知道,我中午给他买了一杯超大杯的奶茶,料加得贼足,还双份芝士,结果这人一口都没喝,就忘在奶茶店了,转头就收了别的女生的奶茶
[s.]:你说这种人如果谈了恋爱,是不是肯定马上彻底忘了兄弟?
[s.]:我主要是想到这个就气,从小到大我有什么好的都第一个想着他,结果现在倒好,他又是冷战,又是重色轻友,说给我道歉,结果就道了一次歉就没有道了,这是求和好的态度?
[s.]:我也不是不原谅他,我就是想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已,所以第一次我没原谅,他就不知道再多求求我吗?他很骄傲吗?
[s.]:而且他不求我就算了,中午让他来帮我付个钱,他还让我求他!
[s.]:你说换成,你气不气?
气。
盛衍从小就可爱讨人喜欢,所以所有人都宠着他,纵着他,腌臜龌龊复杂的事总是避着他,他骨子里就被养得单纯得有点天真。
平日里什么事都藏不住,什么话都憋不住,结果因为一直在和自己闹脾气,必须强撑面子,就不得不强憋。
估摸着也是憋得实在难受,所以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噼里啪啦的就全砸出来了。
秦子规却看着看着,眸底沾了点笑意。
原来小少爷是在气这个。
看来他对自己这个花三块两毛钱就买回家了的子规哥哥,占有欲还挺强。
无论是源自于什么的占有欲,总归盛衍是在意他的,在意他对他的好的,这就够了。
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把对盛衍的好分任何一丁点给别人。
于是他非常真诚地回道:[嗯,气,要换成我我肯定气死了,这个人简直太过分了,太不知道珍惜了,他根本不配你对他的好,你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就当没他这个朋友]
刚发完,对面就秒回:[你才没这个朋友呢!]
[天下第一小可怜]:?
[s.]:你知道什么呀,他哪不好啦?他为了帮我出头去打架,还帮我跟年级主任抬杠,今天中午还为了保护我受了伤,腿都瘸了,他不配难道你配?
秦子规终于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正在激情打字的盛衍回过头,面露狐疑:“你笑什么?”
秦子规往后靠上床头,懒洋洋地抻了抻腿:“没什么,就是卷子改完了,没事做。”
“???”
还在被卷子疯狂折磨的盛衍打出了三个愤怒的问号。
秦子规偏头看他,眸底藏了点儿不易察觉的笑意,状似散漫地问道:“怎么,还没改完?不会?”
“????”
盛衍觉得秦子规今天就是想打架!
他笔一拍,眉梢一挑,正准备问问秦子规想怎么死,秦子规就顺手举起床头的霸气芝士草莓递给他:“冰应该化得差不多了,没那么凉了。”
盛衍迎架迎到一半:“你是不是......嗯?”
秦子规顺手帮他把吸管插好:“确实是喻晨让陈逾白帮忙买的,我看是你喜欢的口味,就收了,但又让陈逾白买了一杯一样的还回去,钱也给他了,所以这杯不算是喻晨送的,是我给你买的。”
“啊?”
盛衍没太反应过来。
秦子规又说:“他买的加冰,太凉了,就给你放了一会儿。”
盛衍接过奶茶:“哦。”
温度果然刚刚好,不冰也不太凉。
秦子规又慢条斯理坐起身,拖着一条伤腿,坐到盛衍旁边,手指按上卷子,从盛衍跟前往自己这边带了一点,拿起笔,低声道:“哪儿不会。”
哪儿都不会。
不对,你管我会不会?
盛衍终于反应过来。
他一把拖回卷子,没好气道:“哪儿都会,不用你管。”
“这道题选a,因为在这个函数的定义域内的任意取x1,x2,且x1<x2,那么f(x1)一定<f(x2)。”秦子规侧了点身,指尖握着笔的最上端,自顾自地在盛衍卷子上画了个圈。
盛衍虽然还有点烦他,但是被他这么一画,还是忍不住咬着吸管,顺嘴问了句:“为什么啊?”
秦子规没抬头,拿笔勾画起下道题,随口答道:“因为单调性。”
盛衍咬着吸管:“?”
秦子规简单补充:“因为函数的单调性。”
盛衍:“??”
看盛衍没什么反应,秦子规终于偏过了头,问:“怎么了?”
“什么是函数的单调性?”盛衍觉得自己是在不耻下问。
秦子规觉得盛衍是在挑战自己的知识储备下限。
他现在可以确定,盛衍从初中之后绝对没有听过任何课,考试能考到327分已经算是平时做多了好人好事积攒的人品福报。
但起码现在盛衍愿意问了,也算好事,于是耐心地解释道:“函数的单调性也叫函数的增减性,一定定义域内,如果随着x的变大,y在变大就是增函数,y变小就是减函数。”
“就这么简单?”
盛衍咽了口奶茶,眨了眨眼。
秦子规点点头:“嗯,就这么简单,选择题的前几道一般都这么简单,是很基础的那东西,你脑子不差,学起来很快。”
盛衍又有点嫌弃:“那这个函数他为什么不能丰富一点?”
秦子规:“......”
还行,还知道简单的反义词是丰富,语文词汇量还可以。
秦子规对盛衍的期望值已经低到了只要对方还能喘气就行,答得很平静:“丰富一点的那种叫复合函数。”
“哦。”
盛衍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词。
秦子规从他书架拿出早就落满了灰的数学必修一和一个新本子,翻开第一页,拿笔写着知识点,顺便慢条斯理地讲道:“函数的性质和意义,是必修一的内容,除了单调性,还有奇偶性,凹凸性,等等,都是最基础的东西,我把主要知识点给你列出来,你记性好,看一看就能记住,不能理解的就问我。”
盛衍趴在旁边瞟了一眼,秦子规写的字非常好看,和他的人一样,清峋挺拔,赏心悦目。
知识点的条理列得也很清晰直观,写得简洁明了,即使他这种几乎没怎么听过课的,也一眼就能看大致看个明白。
不过以他庞大的错题量来说,要这么一个一个讲,怕是要讲到猴年马月去,根本不现实。
秦子规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边着笔记,边散漫道:“你的基础太差,后面的难题你根本不可能消化,就算今天把正确答案抄个十遍也理解不了,所以不用管后面的,我们今天只修订所有基础题。黄鼠狼那儿,明天我去帮你说,他布置的作业本来就不合理,他有什么意见,都我担着。”
秦子规说这个话的时候,理所当然得他好像本来就能替盛衍当家做主一样。
这种感觉让盛衍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就是这样,无论盛衍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对他自己不好的,秦子规都说“你去做,我帮你担着”,而无论是盛衍犯的错,还是两个人一起犯的错,最后也都是秦子规一个人担着。
就连五六岁的时候,两个人犯错最严重的一次,两个人一起被罚跪,盛衍也就跪了十分钟,就歪在秦子规身上睡着了,于是那天晚上秦子规不仅腿麻了,连手都麻了,盛衍则躺在他怀里睡得扯小呼噜。
这么想着,盛衍心里就变得酸酸软软的。
秦子规是对他好的。
可能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是许女士,但是从小到大最直观的对自己一直最好的人,毫无疑问的就是秦子规。
所以他其实也就是生一生气,凶一凶秦子规,心里从来没想过真的不理秦子规。
但是想到以后两个人越长越大,渐行渐远,秦子规可能就不会对自己这么好了,盛衍心里又有点堵,闷闷地抽回卷子:“我不用你管。”
秦子规只偏头看了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放下笔,看着他,轻声道:“盛衍,明天再给我买一杯奶茶,行不行。”
“啊?”本来闷闷不乐地涂着卷子上的句号的盛衍抬起头,“凭什么啊?你又想占我便宜?
“没,”秦子规看着他,像是有点委屈,“中午那杯我不是没喝成嘛,因为要帮你抓cuckoo,走得太急,就忘在炸鸡店了。所以你明天中午再多买一杯行不行。”
盛衍刚想说不行。
秦子规就淡淡道:“我手上的伤和腿上的伤其实真的挺疼的。”
盛衍凶巴巴的一句“不行”,就在看见秦子规的手背和左腿上的伤口时生生咽了回去。
毕竟秦子规的确是为了保护他才受的伤。
而且app系统给过任务,24小时内秦子规的所有需求都要满足。
所以他不答应好像有点过分。
短暂的僵持后,盛衍避开秦子规的视线,戳着吸管,没好气道:“我又没有要你管我。”
“嗯,你没让,是我自己想管你。”
秦子规答得简单又直接。
盛衍戳着吸管的手顿了顿。
秦子规又问:“所以阿衍,我们和好行不行。”
不行!
你中午还套路我让我叫你哥哥求求你呢,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盛衍偏过头,一脸凶神恶煞,想来个十分冷酷无情的果断拒绝。
结果一偏头,视线就直直撞上了秦子规那双平日里冷漠无情这会儿却带着一种淡而认真的温柔的好看眼睛,并伴着低而磁哑的一句:“子规哥哥求求你。”
于是那一刻,盛衍突然觉得,秦子规这个人,确实是有点勾魂术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