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方方,干干脆脆,非常正直,没有一点被苦主当场抓包的尴尬。那眼神坦荡清澈宛若乔溪和沈三郎才是见不得人的一对。“……嗯。”沈夷光不擅长应对这种自来熟的人,又顾虑他好歹是乔溪的“闺中密友”,只不咸不淡点点头算回应。怕陶音又要开口,沈夷光赶紧假装很忙,大步迈过两人直奔后院去。还大手一捞顺便把岑儿也带走,生怕他听到一丁点污秽之语。等人走开,陶音嘻嘻一笑,继续调侃:“你俩害羞什么啊?”“我娘说再怎么不熟的两个人,只要成了亲,睡过几次也就离不开了,怎么你俩还是如此生疏?”“莫非他没把你睡服?”乔溪终于忍不住了,忽然暴起从桌上摸出一块炸好的茄盒塞他嘴里,让他赶紧闭嘴。冷不丁被塞一嘴东西,陶音来不及生气就被一股肉香吸引,咬着油乎乎的茄盒吃得头也不抬,都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乔溪无奈扶额,想着怪不得陶家要把他赶出来,那嘴是一刻不得闲不是在吃就是在说,自己忙里忙外还要费功夫听他讲话,累得只想翻白眼。没过一会儿,门外传来个小孩的声音:“小乔哥哥……”听有人喊,乔溪着从厨房出来,只见门外站了个小胖子,矮墩墩肉乎乎,虽长得不是特别可爱,可是五官端正憨厚讨喜,此刻扒拉着门小心翼翼看他。乔溪觉得他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便问:“你是谁家的小孩?来干什么?”他正常说话时其实不算温柔,但只是他个人的习惯,没有刻意针对谁但对话的人却总以为他不高兴,容易产生误解。因此那胖小孩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回道:“俺、俺是村西头二麻家的福哥儿,来找岑儿。”乔溪听到岑儿的名字,这才想起这小胖子就是之前带岑儿一起玩的孩子,恍然大悟:“是你啊!快进来吧。”说着他扭头对后院方向喊道:“岑儿,你朋友找你!”很快岑儿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困惑的表情。他纳闷自己在村里除了小竹子哥哥,哪还有别的朋友。等出来后看到规规矩矩在凳子上坐得端端正正的小胖子,眼睛一亮:“福哥!!!”他大约没想到福哥儿会来找自己,赶紧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小脸红扑扑的,洋溢着喜悦的笑。“嘿嘿。”福哥儿挠了挠头,小肉脸上也是傻笑:“不只俺,外头几个都在呢!”“俺们几个本来要一起去玩,可是俺想起你总一个人在家里闷着,怕你孤单,就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岑儿听说出去玩当然想跟着,忙不迭点头:“要的要的!”“福哥真好!”一句小马屁拍得福哥儿可高兴,憨憨的说“那以后你就跟着俺混,俺带你玩儿!”乔溪也觉得岑儿一个孩子整天在家关着不合适,于是回身随手抓了把刚炒好的热乎的糖瓜子,用布包了塞到岑儿手里,低声道:“你好好跟着福哥儿别乱跑,要注意安全,知道吗?”岑儿连忙点头,“嗯!我记得了!”接着乔溪又对福哥儿笑道:“把你外面那些小伙伴都叫进来吧。”福哥儿听话的连忙大喊:“快进来吧!小乔哥哥今天不吃人!”乔溪:“……”这帮小孩私下里怎么传他的?福哥儿号召力很强,下一刻院子里呼呼啦啦涌进五六个小孩。最大的就是福哥儿,最小的比岑儿还矮了半头,大家齐刷刷看着乔溪,一双双眼睛乌溜溜的,全是小豆丁。乔溪被逗乐,大方把那些果脯花生肉干一一分给小朋友们,又对福哥儿说:“我家岑儿胆小内向,你可要好好保护他呀!”福哥儿傻傻一笑,很实诚的拍胸:“小乔哥哥放心,俺一定看护好他!”孩子们都分到了零食,个个脸上笑开花,一窝蜂的簇拥岑儿往外跑,说说笑笑走远了。“小孩就是好哄。”陶音趴在乔溪肩上笑着说,“给点好吃的,再拍两句马屁,就能哄他们对你掏心掏肺。”“福哥儿是咱们村最心善懂事的孩子,而且他家里弟弟妹妹多,很会照顾人,岑儿交给他你就放心好了。”乔溪点头。说到这,陶音于是忽然感慨起来:“咱俩以前也是这么认识的。”“你小时候胆子比岑儿还小,天天窝在你娘怀里不出来,村里小孩都笑话你那么大了还没断奶。”“有一天我路过你家,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小板凳上盯着门发呆。”“那时我还想,这个小哥哥真是好漂亮啊!我要是你娘也不放心放你出去和别的坏小孩玩,会被欺负的。”乔溪不敢开口,静静听他说完。“然后我随便用几块糖糕就把你哄了出来,从那以后你就只听我的话,走哪都跟着。”说到这陶音住了口,惆怅道:“我忘了,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乔溪心里一阵针扎刺痛,他迫切想要安慰他,却又找不到立场。也许对陶音来说,自己是占据了他最好朋友身体的小偷,如果知道真相,他一定很愤怒吧。两人沉片刻,陶音又重新振作起来:“哎呀反正这些陈年旧事都过去了,不记得也没什么!再说如果你先想起的是何秀才那贱|人怎么办?”“这样挺好!”他不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硬是扯着笑脸:“我看沈三郎就很好!”“不是我说,何秀才那贱人瘦不拉几一看那方面就很虚!说不定在炕上提枪不到半盏茶功夫就熄了火,岂不是苦了你年纪轻轻守活寡?”乔溪:“……”刚刚还忧郁愧疚的心情瞬间消散。这人是怎么做到情绪转变如此迅速,如此丝滑,且没有一点点生硬的?乔溪不敢留他,好歹把那三句不离黄|腔和他大山哥哥的陶音送走,心里只觉刚刚比犁了二里地还累,真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跟这么个人型小喇叭相处的。等人走后,沈夷光才从后院出来。他到处找不到岑儿,便问了乔溪,乔溪告诉他岑儿和同村小孩一起出去玩了。“这不行。”沈夷光神色紧张,抬脚就往外走,“我找他回来。”上次让岑儿出门看小竹子是因为有乔溪在旁,沈夷光才稍稍放心。但如今只他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岑儿身份太重要,心性又单纯,万一玩耍时说漏嘴,或被有心人发觉,他承受不起那样的代价。乔溪看他过度紧张,伸手一把拉住他,不解的说:“你管得也太严了吧?”“小孩是要教育的,但你是不是过了?”“他只是跟好朋友们在村里转转,又不走远,能出什么大事?”沈夷光心里焦虑,又不能直接甩开乔溪,更不能把真相说出去,一时心急。说话语气便重了几分:“你懂什么!?”乔溪一愣。这还沈夷光第一次用这种强势的口气同他说话。于是他冷冷一笑:“是,我不懂。”他很快松开手重新坐回桌前,继续低头处理那堆他本打算用来腌制的白菜。反正岑儿也不是他的娃,他有什么必要多管闲事!他自知刻薄寡情,好容易心善一回想当个好人,结果狗咬吕洞宾。那么小气抠门的他甚至故作大方的给每个小孩发放自己准备留来过年用的年货,还想着收买这群小孩,好让他们对岑儿多多关照。谁知做的这一切,不过换来人家家长的一句“你懂什么”。真你|大爷|的自取其辱,热脸贴冷屁股。就说没事少犯贱,活该报应。乔溪心里骂骂咧咧,自己都没发觉,只因沈夷光态度不算好的一句话他就破防成这样,泰山压顶而不动的人设都崩了。脱口而出那句话的沈夷光下一秒就后悔了,再也不急着去找岑儿,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看着乔溪。“你……你生气了吗?”乔溪头都不抬:“我为什么生气。”“我知你是好心。”沈夷光很是懊恼自己方才为何说那样的话,真心道歉:“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可是乔溪不需要谁的道歉,他早已习惯一个人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几个深呼吸下来,他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淡淡的说:“你没错。”“岑儿毕竟是你的外甥,我的确不该自作主张。”他充分检讨了自己行为,确实不大合适。互换身份,如果岑儿是他的亲外甥,结果被个外人轻易放出去和一群不熟悉的小孩离开,也许他也会生气,不怪沈夷光。要怪就怪他自以为是,以为住在一起两个多月,稍微有点感情了。明明乔溪已经没在生气,可沈夷光却莫名心慌。他隐隐觉得,就因为他的一句混账话,他们这段日子好不容易逐渐亲密起来的关系,一瞬间消失无影。没有任何哄人经验的沈将军可怜兮兮杵在原地,脑子乱糟糟。该怎么办?第31章那之后,两人之间一直不咸不淡的相处,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俩在冷战。当然,乔溪本人并不觉得。眼看他即将弯腰下手准备拾柴,早在一旁伺机而动的沈夷光如蛰伏已久的野豹迅猛冲上前,长手一伸将一捆干柴拎起,面色坦然,目光殷勤的盯着乔溪,低声道:“我来。”乔溪挑眉,免费苦力不用白不用。他不客气的指挥沈夷光把干柴放进厨房灶边,自己蹲下拿着火折子引火烧锅。这两天这样的事一直重复发生,只要乔溪试图做什么事,沈夷光总会抢先一步帮忙,主打就是一个任劳任怨。哪怕乔溪什么也不做,他也亦步亦趋跟着,就差把“你快原谅我”几个字写脸上了。就连岑儿都看出了问题,扯着他舅的衣袖小声询问:“你又惹小溪哥哥生气了吗?”什么叫“又”?沈夷光木着脸站在厨房外,眼巴巴往里看蹲在灶边烧热水准备蒸馒头的乔溪,眉眼耷拉,看起来非常失落。岑儿好奇他们吵架的原因,扒在厨房门边努力往里探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