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要成亲了,我得马上给你备些礼物!”他兴致勃勃原地转圈圈,“听说大户人家嫁小子女儿都有嫁妆什么的,你没了爹娘,就让我爹帮忙置办!”乔溪哭笑不得一把拉住撒腿就要跑的陶音:“哪来的嫁妆?是我娶他。”“……啥!?”陶音惊得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全乎了:“你娶谁!?”那沈三郎光是看着就很高很壮,乔溪站在他身旁宛若只麻雀,他哪来的本事娶人家!?乔溪哼了一声:“都是男人,我怎么就不能娶?再说他想入我家的户,难道不该他嫁进来?”听完陶音恍然大悟,拍手道:“是哦!”“那我更要给他备份大礼!”他摩拳擦掌兴高采烈:“不能叫人小瞧了咱们村子!”桃叶村世世代代只在内部互相婚嫁,鲜有外来人口入籍,陶家又是村里的大族,把全村颜面看得分外重,凡有重大事务必有陶家人在场,因此陶音自告奋勇把这事揽过去,风风火火跑远,喊都喊不回来,乔溪无奈的直翻白眼。这边乔溪被陶音纠缠,那厢秦大叔沉着脸找上门,他以为自己那晚说的很明白了。沈夷光紧张的瞥了一眼屋外,确认乔溪被陶音缠住注意不到这边动静,这才放心回头低声道:“前辈,非是我不识好歹……我的确有苦衷。”“至多一年!”他说着着急保证:“一年之后无论怎样,我都会带岑儿主动离去,绝不叫您费心!”他心知秦大叔最不好应付,即便自信动起手绝不会输,可到底失了人心,这桃叶村也不会留他,只能放低姿态以达目的。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秦大叔在思量。沈夷光担心他不信,又补充道:“我以祖先起誓,沈某决不食言!”一年的时间足够他谋划好一切反攻京城,到时不必旁人来赶,他自己会走。秦大叔感觉到他的真诚,语气缓和不少:“不如你索性告诉我你究竟什么身份,隐匿在桃叶村又有什么目的?”“前辈不也隐姓埋名在这里吗?”沈夷光反问他。秦大叔嗤笑:“好小子,竟反将到老子这了!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关你什么事!?”“晚辈亦如是。”沈夷光沉声道:“我可以发誓,我对桃叶村绝无恶意,也不会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足够谨慎,就不会惹来麻烦。同为天涯沦落人,秦大叔终究没有把事情做绝。尽管在他看来,沈夷光的身世必定是个大麻烦,就算不报官也该狠心将他赶走。可他……可他毕竟是阿阮生前唯一的徒弟。罢了。当年他对不住阿阮,而今不能再这般对他徒弟。否则日后地府相遇,阿阮怕是真不理他了。大不了他往后多费些心神盯着他,若沈夷光真惹出什么祸端再下手不迟。思来想去,秦大叔终于退让了一步:“一年为期。如果你食言,我绝不会再客气!”沈夷光连连道谢:“多谢前辈!”紧张的氛围暂时缓解,秦大叔也跟着回头看了看乔溪,正好听到陶音说什么嫁妆的事。外面那两人以为小声说话就不会被发现,可对于沈夷光和秦大叔这样的内功高手来说无异于当面直言,甚至不用刻意偷听。”秦大叔略带深意道:“看来,我也得给你这新妇备份好礼了!”一句话逗得沈夷光耳根都红透了,垂首道:“前辈莫要打趣了。”秦大叔生性放浪,平日不是在睡觉就是喝酒,或者与孩子们胡闹,正经时候不多,而今不再对沈夷光敌意,便有了几分兴味:“你实话告诉我,你与小乔到底是不是真有私情?”“……没有。”沈夷光否认,不敢撒谎:“不瞒前辈,我与他只是各取所需。”秦大叔回答的阴阳怪气抑扬顿挫:“哦~~~”沈夷光:“……”秦大叔故意挑刺:“那你方才为何犹豫?”“那是因为、因为晚辈不知是否该说实话!”沈夷光本就不擅长言辞,如今更是有口难辩。秦大叔不打算放过他:“可我见你望他的眼神,属实算不得清白。”沈夷光无法解释,哑巴似的开不了口,更不敢赌咒自己绝无觊觎之心。秦大叔见他当真,哼了一声转移话题:“他与何秀才的事,你知道吗?”听他提起何秀才,沈夷光正色道:“知道一些。”“那小子如今就要做上门女婿了,快活得很。”秦大叔笑得讽刺,“那天我只出手浅浅教训了几下,就吓得他险些尿裤子,真是孬种!”他说这些意在提醒沈夷光,乔溪虽然无父无母,却并不是真的无依靠。“前辈不用警告。”沈夷光坦然道:“我不会做那种事。”莫说他对乔溪没有私心,根本不可能与他生情。就算有,也不能拿他与何秀才那等货色相提并论。秦大叔看他坦坦荡荡一派正气,心底不由对他生出几分欣赏。其实抛开那些敌视戒备,他在沈三郎的身上竟依稀瞧见了点自己当年的影子。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他是阿阮的徒弟。只这一点,足够让他对沈三郎另眼相待。最后的障碍清扫,乔溪和沈夷光的婚事顺利定在了七天后。因为村长特意找人合过,说那天是十年来难得的大好日子,错过了就要再等十年。他们一致认为,小乔溪孤零零苦了十七年,大婚的喜日就该讨双倍吉利,方能弥补他过去的苦楚磨难,将来真正过上好日子。第24章虽然这场仓促婚礼的当事人双方都没当回事,甚至想随便摆两桌走个过场,可村里人却不肯纵容他们乱来。在古代,婚姻乃人生最重大的要事之一,不能儿戏。即便乔溪是孤儿,但村中老人都在,还有村长见证,大家自发决定要好好操办。而且村中近些年没什么喜事,大家也想趁着此事好好热闹一下,其中仲大娘是最忙的。婚礼上的一应用具都被陶音承包,于是婚服的挑选就被仲大娘揽了过去。“来来来,再看看这件!”她兴冲冲拎起另一件新衣冲乔溪招手,笑容仍是那么慈祥。乔溪才刚脱下身上的新衣,苦着脸道:“……怎么还有啊!?”“我不试了。”他试图跟情绪上头的大娘讲道理,“反正这些衣服试来试去都差不多,随便挑一件就行。”仲大娘在他后背轻轻拍打一下,恨铁不成钢:“胡说什么?成亲这样的大事怎能糊弄?”“我好不容易将制衣坊的老板娘特意请来,拿了十多件婚衣供你挑选。这才试了三套,哪里就厌烦了?”说着她又指着桌上堆得小山高的衣裳,道:“而且这些衣裳都不一样!你瞧,这件领口有绣花,这件下摆处的鸳鸯戏水多灵巧,还有这件……”她将那些在乔溪眼里明明长得一样的婚服给他一一讲解,不厌其烦。也许上了年纪的人都爱操心这些,尤其是女性,她们仿佛天生就对各种小细节格外敏感。就好像仲大娘,哪怕只是袖口处的一朵小花,她也能挑出许多花样。好容易把衣服试完,急急忙忙从村长家里跑出来,站在树下大口喘气。一屋子都是女人,年轻的年老的,都在他试衣服的时候争相积极提意见,乔溪从来没被这么多女人包围,慌得气都不敢喘。与他同病相怜的沈夷光同样心有余悸,两人恰好在树下相遇,彼此一愣,继而相视一笑。“那些衣服到底哪里不同!?”乔溪忍不住抱怨起来,“袖口有花和领口有花,那不还是一样吗?”沈夷光点头附和:“我也不懂,水红大红朱红紫红……究竟怎么分辨。”乔溪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比我还直男?”冬日昏暗天色下,乔溪的笑颜好像会发光,沈夷光不觉被吸引着下意识问:“什么是‘直男’?”“直男就是……”乔溪卡壳,穷尽一肚子墨水也没能准确解释这个词:“反正就是只喜欢女孩的男人!”沈夷光沉默片刻,小声重复道:“只喜欢女孩……”婚期一天天接近,村里热热闹闹好像提前过年。乔溪家的小院子进进出出全是人,大家忙着布置婚房。新糊的窗纸上贴了大红双喜,桌台上摆着两只小臂粗的红烛,还有几碟红皮花生、大枣、桂圆。院里支起了一张张临时拼成的木桌,外头又泥了个大灶,厨师已经开始备菜,猪头羊肉鸡鸭鱼鹅满满当当。桃叶村家家户户土地富裕,谁都不缺吃喝,再加上年底了,大家纷纷供出自家过年存粮,就为了让这场婚礼足够隆重盛大。满院子都是瓜果干货的香味,孩子们笑嘻嘻拿着各自的玩具追逐打闹,就算犯了错也不会被责骂。岑儿孤单单的抱着他的大统领眼巴巴看,眼里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有个胖乎乎的大孩子察觉到他,大方的来招呼:“那小孩儿!一起来玩呀!”岑儿立刻回头看沈夷光,征求他的意见。“去吧。”沈夷光嘴角噙笑,在岑儿头上轻轻拍了拍:“小心些。”得到允许,岑儿抱着大统领宛若小炮弹冲了出去,被小胖子一把拉住拉住跑远。他个子小腿也短,跟在一群农村长大体力旺盛的孩子后头有些吃力,可一次都没有开口让别人等他,很努力融入大家。沈夷光在旁看了许久,深深一叹。外流离失所四处逃亡的这段日子,还是太委屈岑儿了。眼前看到的是太子,沈夷光却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那更加年幼、却更加坚强的小侄儿。不知少简现在如何了,止玉还好吗?马上又是新年,这是他第四次没有与他们一起过节,真的很想回去看看。待到此事了却,沈夷光想着就此从边关回来,长长久久陪伴在家人身边。他还想亲自教导少简长大,教他习武用兵,然后给止玉另寻郎君,让她嫁给真正的良人。沈夷光从不信神佛,但这一刻他无比虔诚。在心中默默恳请或许存在的仙人保佑家人安康,保佑他顺利扶持新帝回归。不知何时身边忽然多了个人,沈夷光侧目,果然是乔溪。乔溪也抬头久久凝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或许他同自己一样,想念故去的亲人。又或者……是想那个何秀才?沈夷光没有喜欢过谁,不晓得那是如何刻骨铭心,可当初乔溪愿意倾其所有给何秀才,后来又心死跳河,想必该是很爱的吧?就算失忆,那份感情依然也许残存在心底,不曾真正消散。明知这一切不过是他妄加猜测,乔溪与何秀才的过往也与他无关,毕竟这场婚事本就是交易,可……沈夷光无法解释他此刻不悦郁愤的心思。他真心不愿乔溪与何秀才再有任何瓜葛,也不想他再想起他,尤其……尤其明日就是他们的婚礼。在他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何如此心急的时候,身体快一步做出了动作。被猛地拉住胳膊,乔溪回头一脸莫名:“干什么?”沈夷光意识瞬间回神,对上乔溪黑幽幽的双眸,竟不知怎么开口辩解:“我、我……”乔溪会错了意,问:“你是不是紧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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