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来,悄悄的出去了,去了书房, 拿起了电话。
过了十二点了, 床头的电话想了。铃声一响,四爷就伸手摸了手机, 看了是马均田的电话, 他就要起身起书房,桐桐已经睁开眼坐起来,“没事, 别折腾了, 就在这儿接吧。”我一闲人,睡到几点都没人管, 不存在吵不吵的。
四爷顺势就接起来了,马均田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老金,吵醒你了吧。”
没有!四爷这么说着就靠起, “也才躺下。”听这声音,该不是有什么紧事和要事。
是的!马均田不是有紧事和要事, 他靠在椅背上,“心里搁了一件事,睡不着,想找人聊聊。”
马均田看着桌上插着的两面旗帜,沉默了良久才道:“有人想对毕设圈套……”
马均田没说谁干的,只道:“刚开始我心里其实有点窃喜的, 我很不喜欢毕的做事手法和手段……可是,老金呀,躺下了我又想,这样的方式方法,到底对吗?真这么做了,且认可了这样的做法,与不择手段的党同伐异有何异?工作嘛,不能事事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可凡是不顺着心意的,就一定得不择手段的将其打倒吗?若是如此,人人都得自危……这个后果得多可怕。”
四爷心里点头,马均田能这么去想,已然是心境到了一定的境界了。这是好事!他说的没错,同僚之间相互攻讦者多,可有些手段是卑劣的,是拿不到台面上的,若是用这样的手法将人绊倒,进而还洋洋得意,那此人的境界也高不到哪里去。
林雨桐叹气,马均田不说,她也知道那个意图拉毕家下马的人是谁。除了谢荣没别人!谢荣……她的手段有限,她了解毕家,毕家能有空子可钻的只有毕元孚和吕清雅两口子。可毕元孚此人看似荒唐,可他荒唐的有度。
没错!这人一身毛病。可他不是公职身份,他就是个学艺术出身的,搞一些古文物的彩绘修复工作。而且,他不在组织内部。说到底,他就是一平头老百姓。一个平头老百姓,在外面有点花花事,人家老婆不闹,别人管的着吗?有花花事的男人多了,不能因为人家的老子,人家的家庭,就说他怎么着了吧。他是有道德问题,不是触犯了法律。是!要不是他的老子,他的家庭,那么些女人也未必看的上他。可女人靠近了,他没拒绝,也没有那种把柄说他违规给哪个女人办事了。要是有,想来谢荣早逮住了。
他便是弄点钱,跟朋友合伙开个餐厅之类的,犯法了吗?能证明他的钱来源不干净吗?不能吧!敢拿出来,那这钱一定就是经得起查的。
有人巴结,想买他的画,这算不算是合法收入呢?算的!只要成交价格不是高的离谱,就算是合法的。有人花几千块钱买了一副,这点钱是没法求人办事的,但人家想要交好,毕元孚这样的朋友拿出去有面子,那这是毕元孚的错吗?
你可以说毕家老大这不好那不好,但没一件能扯到人家老子和弟弟身上。要是这都要把人扯下来,那去问问,谁家的孩子一定没有这样的遭遇,谁家的孩子一定不混账。
而今,不搞株连那一套!儿子便是犯罪了,那老子一定犯罪吗?事不是那么个事。
要是能从这里做切入点,想来早有人这么干了。
这么一排除,就只剩下吕清雅了。吕清雅是商人家庭出身,做事有点缺分寸,为人也有些功利,她就是犯事了,还能扯到公公身上去呀?这不是信口雌黄一说就能定罪的。
谢荣要是能爆锤,说是他公公都干啥干啥了,这还靠谱。否则,吕清雅犯事只是吕清雅的。便是对毕有影响,也只是有影响而已。
况且,硬拉毕,这属于什么呢?属于构陷。
构陷有那么几层意思:一单指诬陷;二是捏造事实,达到诬陷的目的;三就厉害了,引|诱其犯罪,将罪名砸实!
只因为跟毕的工作上有碰撞,觉得不顺了,就要眼看着他这么被对待,这种做法是对的吗?
人皆有私,此乃人之常情。可若是坐在上面的人,存了私心,得多可怕。
关系好的的若是被构陷了,那构陷别人的人就罪该万死。
关系不好的人若是被构陷了,那构陷别人的人就情有可原吗?
马均田最开始的窃喜乃是人之常情,可到底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把心放在了当中间,求的难道不是一公平?
桐桐就觉得,这是马钧田难能可贵的地方了。
方向站在书房外,静静的听了一会两人的通话,而后悄悄的回卧室躺下了。马均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方向依偎过去,“睡吧!谢荣那里我去处理。”
马均田愣了愣,轻轻的抚着妻子的头发,应了一声‘好’。
第二天方向还是约了谢荣,“能抽时间见个面吗?”
谢荣正要出门上班,“有什么事吗?”
谢荣笑了,在方向的面前点明吕清雅就是这个意思。自己只能说把事做到前头,发力还得马均田想办法。她就说,“这样吧……今天下午,下午去小桐那边。”只马均田还不行,自家那前公公其实是个圆滑的人,他未必会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去办事。只能是林双朝!一个有原则的人眼里是不容沙子的,“去小桐那边……我觉得比较放心。”
“那我得问问人家是不是有时间。”“这么冷的天,她不会出门的。必是在的!”
那人家就不能有点事了,“我沟通完再联系你。”
然后桐桐就被问了,下午是不是有时间,是不是在家。
这么冷的天,又不用出去采购,出去干嘛?“不出去,都在家。”
方向这才说,是谢荣要在这边见面,“若是不方便,可以拒绝。”
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谢荣的想法,“行吧,想来就来吧。”
下午桐桐都睡了一觉了,起来快三点了,洗了脸擦了润肤水,门铃就按响了。
先到的是方向,她带了不少水果来,“绕了一趟批发市场,买了蜜桔也买了梨……”
怕吃橘子上火,又买了梨给下火的吗?
林雨桐给接进来了,“大冷天的还亲自去跑了一趟。”
方向把大衣脱了,鞋也换了,“今晚上在这边吃饭吧,我们家老马说下班后过来,找你们家老金有事。”
难道我们供不起一顿饭,还得带着水果才喊着要留饭。
两人说笑着,方向才坐下,楚大姐就端了茶和瓜子烤栗子出来,然后问桐桐说,“那我出去买菜。”
家里什么都有,不过是知道有事,她不方便听。
林雨桐又给取了一百块钱,“去对面超市,看着买点就行。”
超市里暖和,有坐的地方,省的没处去冷的慌。
楚大姐应着就出去了,才一开门就见谢荣上来了。正好,楚大姐把客人让进来,就出门了。
谢荣冻的直跺脚,换了棉拖鞋过来,顺势拉了沙发上的小毯子盖在腿上坐下了,“这见鬼的天气,冷死个人。”然后搓着手,捧了热茶就喝了,才一放下杯子,又抓了刚烤出来的热栗子剥着吃,“吕清雅跟好几个开发商关系不错,她帮着联系钢筋,将价格压的很低……钢材这个东西,是有官价的。她以低价买进的钢材是次一等的不达标的钢材……”
方向就问说,“谁替她采购钢材的?吕清雅是个什么水平的人,大家都知道。钢材那个东西,什么标准什么型号,分的很细致吧!你出去问问,不是相关行业的,有几个懂这个。也就是说,吕清雅压根就不懂这事有多大……”
谢荣看她,“一分价钱一分货,她从中间抽取那么一大笔钱,能不知道钢筋质量不行。但她在乎吗?她不在乎。房子盖起来了,是能撑十年,还是能撑二十年,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没错!这个吕清雅的问题很大,但:“是谁帮吕清雅采购的?”
谢荣沉默了,一下一下的剥着栗子皮,然后把栗子塞嘴里,良久才道:“我一个老同学,姓邵。此人之前求我帮忙,我没帮上忙,后来机械厂不是出事了吗?他被开除公职,本也就是个问题人士。他以前是机械厂的厂长,在走上领导岗位之外,就是负责厂子的原材料一块的,跟钢铁打了很长时间交道。没有公职之后,他开了个废铁加工厂,想生产一些螺丝五金一类的耗材小零件,很多手续得托人找关系,就又找上我了。我没见,只叫吕清雅帮我把人打发了,谁知道她就吃了邵兵给的饵了……就这么一点事!”
“你怀疑邵兵把废品炼制之后当成标准钢筋,伙同吕清雅把钢筋给卖到工地了。”
谢荣笃定的点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这个只要去郊外那个破厂子周围看看就知道了,拖拉机拉钢筋,只要不是瞎子就看的到。”
说着,就从包里翻出照片来扔给方向,“你看看!”
方向看了,而后递给桐桐。
桐桐接过来看了一下,就是一个土法炼铁的厂子,这进进出出的拉的确实是钢筋。这没什么可怀疑的,她好奇的是:“方向要是今天不约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我为什么要着急呢?等呀,等一年……两年……三年……等房子盖起来,卖出去了,然后,把那钢筋拿出来,叫你们家老金帮着检测一下,看看是什么样的钢筋,若是这样的钢筋建住宅楼,这种楼能撑几年,有多大的隐患……然后请媒体宣扬出去,那么些买房子的业主呢!几万户得有吧。你说这些人花费那么些买了房子,房子却是危房,会怎么办?到那个时候这就不是吕清雅的事了!我公公说他没牵扯,可百姓信他没牵扯进去吗?”
方向倒吸一口气,要是这么玩,别管谁都得掉进去。
是的!要是事小,坑进去的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吕清雅。她跟吕清雅没仇,这个人倒不倒的,有什么意义?只有不动声色的把坑越挖越大,以民众的反对为基,才能达到目的。
可|以几万户为代价,真要出事了,真就是天大的事。
不说别的,市里的领导班子集体辞职都难辞其咎呀!
方向吓的冷汗都下来了,她看桐桐:这事怎么办?谢荣不出了这口气,咱们拦了这次,怕是还有下次。这次是想用咱们,叫咱们知道了。那要是发现咱们不可用,她回头偷偷的干,怎么办?
其实以牙还牙没毛病,可要是波及无辜,这事就万万不行的。
桐桐能怎么说,现在跟谢荣说大道理,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因此,她剥了橘子给谢荣递过去,语气缓和,“很生气吧?”
谢荣接了过来,一瓣一瓣的吃着,嘴角露出几分冷笑来,然后看了方向一眼,“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个人没那么些歪的斜的,那我不妨说点实话。我在那个家里呀,过的那个日子,都没法说。结婚之后,我也没想着不跟毕仲禄去,是他说,小俊有情绪,叫我缓着些,等跟孩子说通了再去也不迟。我一想,也行啊!慢慢跟孩子说嘛!大不了我一个月回来一次,便是我一周飞回来一次,我也花的起这份钱呀!
可孩子并没有说因为我再婚的,就真的跟我很疏远。这一点我很感激你跟马均田,没有你们私下里做通孩子的工作,他不会这么理解我的。跟孩子之间既然不是障碍,我又提出要把工作调动过去……”说着就朝桐桐一笑,“你猜毕仲禄怎么说?”
桐桐摇头,真不知道。
“毕仲禄说,他在外地工作,兼顾不了家里。需要我能留在家里,照顾她母亲。我说他母亲有他嫂子照顾,结果他说,他母亲很不喜欢她嫂子。于是,单方面决定将我留下来。可我那婆婆是半哑,等闲不开口说话。大部分时间在书房里看书,你跟她说话,她不是嗯便是哼。在餐桌上吃个饭,想着随便聊几句吧,谁知道第二顿饭人家就叫保姆把饭送到书房去吃……吕清雅说,我婆婆很喜欢毕仲禄的前妻,也很喜欢毕仲禄跟前妻所生的儿子,她想冷着我,逼退我……”谢荣说着语气就艰涩起来,“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桐桐就问说,“这么大的事,你跟伯母说过吗?”
谢荣摇头,“我不想再叫我母亲干涉我的生活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方向觉得谢荣真蠢,既然诚心不打算过了,那你先从毕仲禄下手呀!你就跟他吵,两口子的正常吵架,你就是说他有外心,他都无从辩解去。她婆婆的软肋是她丈夫,这是能一击必中的。把对方的前程耽搁了,转脸你踹了他,叫他有冤都没处说去。在这一点上,谢荣就不如她母亲。
那手段真不咋地,可总能有所斩获。
林雨桐就又问谢荣,“那你想没想过,这件事对我们和马副市意味着什么?”
什么?
“如果事情按照你的想法走,那谁是第一责任人?市里的领导。”总不能为了你,将马均田提前调走吧?况且,调走没用的,这得追责呀!他主要负责企业改制和工业园区的工作,任何一个企业改制后,也得三五年时间才能看出来成果的吧。这是成绩呀!完了为了你这个事,叫他数年心血毁于一旦,到那个时候他也年过四十了,年龄优势不在了,他何去何从?
话没说完,谢荣便懂了,从她脸上的表情看的出来,她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林雨桐又继续说,“还叫我们家老金帮着测试,然后呢?因为我们,扫了上面一大片,很多领导真就是无辜的,只是连带责任……那你觉得无差别的得罪了那么多人之后,我们家老金的出路又在哪里呢?”你很生气,你要点这一把火没关系,但是点起来,烧到谁你算过吗?这火怎么灭,你心里有数吗?烧到无辜的人你不在乎,那把你儿子的亲爹给连累了,你也不在乎?
谢荣被问住了,“那……那你们说,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都不能眼看着那废钢材真用在盖房子上呀!林雨桐就说,“给你公公直接打电话,把事情说了。”
报信儿?为什么?
林雨桐看她,半晌都不言语。
被这么看着,谢荣似乎有点明悟,“懂了!懂了!我这就打电话。”
电话直接打到那边的手机上,谢荣直接了当的把事情说了,“幸而我昨晚看见我那同学送嫂子回来,今儿一查,果然有猫腻。这也就是没用上,若是用上了,后果会怎么样?”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谢荣看林雨桐:“我公公现在只两条路,第一条,要么大公无私,以这一点而查一面,给省里所有的大工程都紧紧皮,严把质量关;第二条,勒令吕清雅私下处理,将事情给抹干净了。”
对!就是如此。
若是他走第一条路,那恭喜你,你折腾了一圈没白折腾,能叫这一批工程的质量过硬,你功不可没。
若是他走第二条路,那也恭喜你,此时有关部门再介入,你那公公可就洗不干净了,一个包庇亲属,就能拖住他往上走的脚步。
谢荣这才恍然:这就是阳谋。这回……真的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