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的上了车, 孟老才问:“虽为兽医,然医德难得,小大夫了不起。”
桐桐叹气, “还是带了情绪的!孩子不懂事,将宠物带往医院,家人不能阻止约束……我也就没有多话。其实,真要是一个合格的兽医大夫,我应该告诉宠物主人,这猫是毒邪入脏,需得解毒、开窍、镇惊, 用人参败毒散,再加以针灸, 尚有救治的可能。”
孟老哈哈大笑,此不救, 一因不可为,二因不能为, 并非心有不慈。不可为是因为宠物的主人不信她, 说了也是无用;不能为是因为她只是学生, 无行医资格,不可擅自开方。
他就问说:“此时, 若是人病了, 当如何?”
“若是人病了,其家人会上心。我的话哪怕只是一个建议, 他们也会重视,不敢放过任何一丝救治的希望。可反之, 则不同。若主人是个成年人,便是不信, 我会告知一声,她试也罢,不试也罢,都可!可主人是个未成年人,且家中很重要的亲属长辈已经病到不得不请您出山这个地步了……此时,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
孟老就道:“其实,你不适合做兽医。”
桐桐就笑:“所以,我这不是想尽办法来找您了吗?”
“找我?”孟老问完了,就笑了。每年以各种借口找自己的人无数,这般直接的这孩子却是第一人。
他没问找来所为何事,想来该是需要推荐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要得到这个资格也不是不行,便不是医学院的学生也无所谓。只是:“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打眼一看就确定是狂犬病的。”
“以蒲扇扇之,见风颤栗。这是古籍上记载的法子。我虽然没有用蒲扇扇,可今儿风大,猫是因着一股子风突然窜出来的。出来之后有攻击人的倾向,且战栗不止。我快速从它身边经过,带动起的风,叫它颤抖的更厉害了。当时我有七分把握!等抓起来号了脉之后,百分百笃定,就是狂犬病。狂犬病淤热于内,致人发狂。人兽虽脉象有异,但辩证之机不变。张仲景的下淤血汤可治。大黄、桃仁,去足地鳖虫便可治疗,用量酌情增减,小儿减半,老者、体弱者、孕妇皆不避讳。此法医治,狂犬病绝不会致人死命。”可惜,已经无人去用了!
孟老就笑,口气不小,“会诊脉?那你试试。”说着就把胳膊身过来。
桐桐抬手扣在脉搏上,而后微微皱眉,手下又重了两分,“不该呀!您的腰椎动了手术?”她说的不笃定,毕竟新手,一上手就神了,人家也不能信呀!但其实可以把出来,腰椎上有八根钉子,是一年前手术的。这样的中医,给腰椎上放了八颗钉子,这不是开玩笑吗?
司机微微朝后斜了一眼,很怀疑这姑娘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车子一转弯,停下来了。司机回头:“孟老,到家了。”
孟老收了手,下车的时候叫桐桐,“你也下来。”
司机就戒备的很,一脸警惕的看林雨桐。
桐桐:“……”她说司机,“新换了女朋友吗?女朋友是不是特漂亮,人也年轻……”
司机面色微微一变,才要说话,孟老就咳嗽一声:“好了,人家说的是实话。”
司机:“……”谁大嘴巴,连这个事都告诉老先生了。
到家了,大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手里正拿着半个苹果啃呢。见师父回来了就赶紧迎接,结果没想到,师父出去一趟带回一美人来。
他问候了师傅,跟客人彼此点点头,请客人先行,这才拦住司机,打听呢:“强子哥,那姑娘谁呀?”
强子揪住这小子:“我换女朋友的事,你跟你师父说了?”
“没有?那你师父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除了告诉你师父,还告诉别的什么人了,好好想想……”
“想什么?你不看看你那面相!望闻问切,你纵欲过度,脸上都带出来了。你就问谁看不出来。”
孟老打量坐在面前的姑娘,“你特意找我,是想如何?转专业?”
桐桐笑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一本药典来,“这是最新版本的,您看过吗?”
没有!从最初的版本出来,年年校对,哪有功夫看这个。
桐桐随便抽了折起来的一页翻开,“我在学校的图书馆看到了最早的那一版本,您是编纂专家之一,且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活着的!在老版本上,麦冬在哪种方子里去芯,哪种方子里不去芯,都说的很清楚。中医认为,去芯可清心,可不知道哪里的专家通过西医检测,认为其芯成分跟麦冬差不多,去芯不去芯在用药上影响不大。于是,在新版的药典上,麦冬的炮制,都不需要取芯,却需要砸扁!”
孟老将药典拿起来,一看之下,面色尤其难看。
砸扁是去芯的时候必要的工序,将其砸扁,用镊子将其芯夹着拽出来。可你不取芯,砸扁干什么?
用西医的检测证明中医的一些炮制是多余的,这扯的是什么蛋?
两个压根就不是一个体系!用西医检测,人参和萝卜还差不多呢,可中医数千年的经验告诉我们,人参和萝卜就是不一样。
桐桐指了指那折起来的页码,“这是我发现的所有有谬误的地方。一本药典,数百处错误。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很懂!这药典对学医者,就如同字典对于小学生一样。这个字从古至今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因为社会发展,添了许多外来词汇,许多网络词汇,可以补充,可以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但是删改,改变其原有的意思,这又是一种什么操作?往小了说,这是不负责任,往大了说,这是要阉割属于我们的文明。就比如麦冬,不取芯,却需要砸扁,这不是在闹笑话吗?谁能解释一下砸扁的操作原理是什么?”孟老翻了翻,缓缓的合上了,“还有呢?”
桐桐就说,“我还发现,药典在用药的剂量上,偏于谨慎。民间很多方子,‘确有疗效,并无害处’的方子,并没有收录。原因呢?不外乎是用药剂量大,且是在西医看来是毒性大的方子……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偏颇。”
孟老就沉吟,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要是大夫,那你定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大夫。”
说着就看在一边啃苹果的小徒弟,“吴树,你过来。”吴树过去了,坐在桐桐边的小板凳上,然后顺手从茶几上抓了个脉诊出来,将胳膊放在脉诊上,继续啃苹果去了。这会子看着桐桐的眼神有些幽怨:那么厚的药典,字那么小,这是什么奇葩,竟然一页一页的把药典翻了一遍,还找出这么多问题来。骄傲她这么一闹,感觉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自己的作业又多了一个。那么厚,自己得忙三年。
桐桐的手搭过去,然后看吴树:“豆制品吃多了,屁不断。”
孟老伸出手往他手腕上一搭,吴树立马住嘴,再不敢多话。
孟老收了手,意外的挑眉,看桐桐,“你想要推荐?还是要转专业?其实学动物医学,出国深造是一条不错的路。如果,你想在你的专业里有成就,那你就出国读几年书。国外跟国内对动物医学的认可度是不一样的,重视程度也不同……”
“那可都是西医!我在双修中兽医,也才因此而接触的中医。我觉得,中医是相对于西医的一个体系,同理,中兽医也该是独立于外的一个体系。我没想出国,也没去尝试看有几成可以转专业。我来,只一个目的,是来拜师的。”
吴树咔嚓又咬了一口苹果,这妹子真是异想天开,一兽医跑师父这里拜师来!叫我看看,看看该拿个什么东西把她打出去。
孟老这次是真愣了,“拜师的?”你是真敢想。
桐桐就指了指在边上一个劲吃的吴树:“您都能收他,为何不能收我。我与他比,谁强谁弱,还真不一定。”
吴树:“……”你倒是自信!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吗?“我家世代为医,我三岁就能辨别药材,五岁就能背诵《黄帝内经》,十岁能抓药,十二能诊脉,十三能开方……你呢?你家有这样的底蕴?”
桐桐:“……”该怎么说呢?“我是祖师爷赏饭吃。”好大的口气!吴叔拉了桐桐起身:“来来来!咱俩比一比。”
比什么?一人一个黑眼罩,只靠闻分辨药材。结果两人谁都没错!
吴树就嘶了一声,回头去看师傅:有两把刷子。
孟老没言语,沉吟了良久才道:“天不早了,一个女孩子出门,家里难免惦记。药典先留下,我会看的!等看完了,再联系你。”
桐桐便起身告辞,吴树跟着往出走,得送客。到院子里了,桐桐才问吴树,“老先生的腰上怎么会有八颗钉子?”
“哦!跟领导去国外的时候出了意外,当时的情况只能在国外治疗,所以,用了西医的法子。”
目送人离开,吴树愣住了,师父腰上到底有几颗钉子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返回去第一件事就是问师父:“您腰上到底是几颗钉子?”
“问这个做什么?”孟老先生看着药典扉页上留下的姓名和电话起身要往书房去。
吴树跟在身后,“师父,不是我问,是她说您的腰上有八颗钉子。”
老先生一下子站住了,抬手指向外面:“那个丫头说的?”
是!“她问您的腰上怎么会有八颗钉子。”
这样啊!老先生突然就觉得祖师爷选人点化的时候是不是迷路了,怎么从兽医里点化了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