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 得了信说是另外赐给府邸了,四爷才想起来,“后头是常乐公主府, 修了有好几个月了。”正不知道要恩赏谁呢, 现在想来,除了自家也没别人了。不是非得叫常乐公主腾出来, 关键是, 能跟英国公府连成一片的,也就这个公主府了。这把公主和英国公府连在一起,对武后来说, 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林雨桐知道常乐公主府在后头, 但是她跟这位常乐公主来往的甚少。只是礼节性的相互送个礼,除非宫宴, 那几乎是不碰面的,“不过,她能自己有个公主府,是太|宗格外优待?”
李渊幼女, “小时候得长孙皇后抚养过。”
怪不得呢!这位公主应该是对长孙皇后和太|宗都有感情,从她的角度, 看武后一定是一万个不顺眼的。
这位公主的女儿最后许配给李显,是李显的原配。可惜,据说是被武则天关起来生生给饿死了,而后常乐公主夫妇就参与了反武则天, 事败被杀了。记载是这样的,究竟如何, 咱也不知道。但武后做事,有时候是糙的很。
便是叫人家腾出府邸, 是不是得给点别的安抚呢?
入秋了,她用棉花做了夹衣,叫刘德跑一趟温泉宫,跟武后透个话,便是不看着常乐公主,也得看着常乐公主的驸马。这位驸马叫赵瑰,乃是左千牛卫将军。
左右千牛卫跟左右监门卫,乃是京师的主要戍卫力量。而将军为这支军队的实际掌控者,一般由亲王或是大臣遥领,跟监军类似。但军中的一切事务,掌权者是将军。
说实话,常乐公主只是个皇室女眷,你俩不投脾气,彼此看不顺眼,这个没关系。但是,军中轻易别这么得罪人。
武后换了刘德给送来的小夹棉袄,觉得合身又轻薄,刘德只说,“殿下问,新公主府以前是左千牛卫将军家的府邸吗?是否要去将军家走动走动。”
武后对着铜镜看穿上这衣裳是什么效果,一听这么说就知道桐儿想说什么了。自己怎么会没有考量?一个左千牛卫将军而已,若不能体会上意,那他也该让贤了。
她就说,“叫她尽快搬家吧,别的事不用多管。”
武后满意身上的衣裳,觉得比皮裘的好了太多。突然想起来,叫高延福赶紧去追刘德,“告诉刘德,叫公主在庄园等着。”
武后考量的是,这个白叠子的推广的事。太子上折子来了,说的也是这个事!但推广之前,得叫大家都看看。看完了之后,得叫皇上发旨意布告天下,如此才能扩大影响力。
不过,她是什么都好,但只一点,做事太周全了。当然了,以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求全才是对的,求全能长久。说到底,求全,那是手里没权利的时候才会去思量的问题。
桐桐得了刘德的禀报,久久没有说话。武后是武后,自己是自己,两人压根不是一个路子。强迫别人变成自己,这是不讲道理。
武后不是不会周全,她在这事上不想周全。是否带着几分故意挑刺,更换京中将领的意思,她就更不能知道了。
所以,提醒了,这便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至于说去庄园,这是要带文武百官去看看吧!
那这得什么时候呢?怕是得等李绩回来之后。四爷得在家里等着李绩,自己得去庄园。搬家的事……>
四爷就说,“去籽机和织布机随后就给送去。”
林雨桐看天,“随后有半个月的晴天,棉花差不多也能采收完了。”
因着天气好,林雨桐这一去就没叫再采摘,叫这开着吧!等文武百官来的时候,就看见满地白花花的。
植株不高,叶子也已经干枯了。远远看出,白花花一片。
御驾出行,文武百官随驾,队伍能绵延十数里。
李绩如今是司空之职,圣人优待,特赐小轿,哪怕是在上朝,轿子也能给抬到大殿门口。这是对老臣的优容。
这会子从马上一下来,就有小轿候着,他上了小轿,看了在小轿边的曾孙一眼。就出征了两年,安定公主成了辅国安定公主了。
自家这曾孙估摸着是知道身体不好,不擅武道,倒是在兵器革新上下工夫。这也算是个路子!可公主跟着一点点参政,到底是风险太大了。
正这么思量着,就进了庄子。那位公主带着人在庄子门口迎着呢。远远的看去,像个郎君似得。
林雨桐见了礼,就跟太子分左右扶了李治和武后下来。
李治指着白花花的一片,“那就是白叠子?”是!
武后看刘仁,“传旨下去,不可踩踏,叫百官都去瞧瞧。”
几个丞相和朝中高官自然是要跟着圣人和武后的。
李治就扭脸跟李绩和戴志德说,“也都瞧瞧,瞧瞧这个白叠子究竟如何。”
一行直接就到了地头。林雨桐扶着李治下地,先示范采摘了一个,“若是开大了,直接采了棉絮也行!若是这样半开的,采下来再晾晒也可以。这主要是考虑天气的原因。该是放在植株上自然干着当然好了,可是一下雨,就容易发霉。连着下雨,地进不来,一旦见了雨,就坏了,瞧着品质就没那么好。因此,若是天阴沉,估摸着要落雨,就得把这半干的采摘下来,自然通风,等天气晴好了,再晾晒也可以。花絮一样可以蓬松起来。”
说着,就叫人拿了早前采摘的半开的,如今晒的全裂开嘴的那种。
武后接过来看了看,“到底是不如植株上的。”
边上的戴志德就问:“若是如此,方南地岂不是不适合种植?”
林雨桐点头,“这是西域来的种子,西域干旱,日照时间长,一年里少雨,所以,西域的棉花一定是品质最好的。咱们北方各地,相比南方而言,能好一些。但就是我说的,肯定会有一些影响。不过应该问题不太大!品质不好,不妨碍自家用。南方多雨,若是种出来,品质比之北方,还要差一些。当然了,具体的得叫人试,但想着,应该也就是如此。所以,北方为棉,南方遍植桑蚕,因地制宜而已。
阎立本就问说,“殿下的意思,北地可用棉替代丝绵。”
林雨桐领着人又往早准备好的场院去,“将棉花采收之后,剥壳,尽可能的去掉杂质……而后得到棉絮。将棉絮放在太阳下暴晒……这是晒好的!怎么判断晒好了没有呢?”她抓了棉絮,抓住藏着棉籽的地方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嘎嘣一声响,把棉籽咬碎了,“这就是晒好了。”
而后指了指前面,“这是驸马特意为了脱籽方便,制造的脱籽机,比人工快的多。”
说着,就叫两个仆从上前,展示怎么能把籽粒去掉。
之后又是弾棉花的机器,一点一点的,把棉花弹得松松软软的,跟天上的云朵似得。
林雨桐点了学的好的女仆,她纺线学的七七八八了,能把棉花纺成一圈圈的棉线。那边的织布机前,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一仰一合的织布。织布机上已经有大半匹了,是一种微微有些发黄的土布。因为才开始学,织的不算好。
她就笑道,“才开始,织的不算好,但熟悉之后就好了。这样的坯布出来之后重新给染色,这就可以了。当然,不如丝织的精美。可它耐用,结实,保暖性好,产量必然是比丝织品高的。”
一串串的跟在后面,把这东西怎么使用,全都瞧了一遍。
弹出来的棉花,几个绣娘正把棉花一层层铺在布上,然后上面再盖一张布,缝起来,这便是棉被。同理,能做棉被就能做棉衣。
张文瓘就看了还在织布机上的布,“这布耐穿?”
张文瓘回身就跟李治说,“圣人,臣以为,此物当在北地大量种植。只是种子一项,却难以供给。此物产自西域,想来,安西都护府该以此物的种籽来征税……”
林雨桐挑眉,若是用棉花籽抵税收,就能在西域大量推广此物,同时也解决了大唐而今缺种籽的问题。
李治一时没有说话,武后就道,“安西……跟别处不同,只能免税,不能征税。辅国公主当初的种子便是托商人高价买来的。若是想达到目的,不乱了安西,朝廷当免了安西的所有赋税,且高价征购白叠子种籽,以备朝廷之用。”
可这么大的量,朝廷有这个钱吗?
李弘就问桐桐,“这棉籽可有别的用处?”
当然!林雨桐就道,“如今棉籽少,我只使用了很少的一部分。这棉籽含油脂,若是榨油的方式恰当,油脂可食用。但粗制的不可以用。”会影响男性的生|殖能力。不过便是精细的压榨方式,也并不复杂,“压油之后的废弃物,该是极好的肥田之物。”
武后就道,“那这与收税并无区别。所以,此法不可。”
李弘看张文瓘,“张相想鼓励西域种植白叠子,原也是对的!不过不知棉籽的用途罢了。”
是!
李弘就看林雨桐,“皇妹对此最了解,你怎能看?”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这才道:“……臣妹以为,朝廷所购种籽,当以奖励的形式,先发一部分。比如,出征的士兵,战死的,该多发放。伤残的,该多发放。活着的回来的,该发放。这是除了别的抚恤之外,特别恩赏的。”
先种的先获利,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她只提士兵,不提将领,意思就是放在最低处。而如今大唐用的依旧是府兵制,大部分士兵都是一边种地,一边当兵的。
这其实是很成问题的!为什么动不动就逃跑呢?根子在哪?其一,一当兵就是从十六岁到六十岁,只要活着,每年按点得去。这成吗?其二,晋身途径窄,子承父业的太多了。如今禁军中还有父子营,那里都是跟李渊起兵的第一匹人马的后代,别的人根本就混不进去。其三,待遇跟不上。永业田这个法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没有优势。
这么着下去,府兵制就得改!可改了募兵制之后呢?李隆基倒是改了,可也养出了个安禄山呀!安禄山整出个安史之乱,大唐由胜转衰。
李绩诧异的看了这位公主一眼,这说的是白叠子的事,可这又不仅仅的是白叠子的事!她很聪明,不直接说而今的兵制有问题,免了干政之嫌!她在以她的法子蜿蜒曲折的想达到一些目的。会听话的都是聪明人,李治先看皇后,可皇后很惊讶。这显然,这并不是皇后影响的!这叫人怎么说呢?只能说每个人的天赋真的很不一样。
这个事,她只一点就马上跳过,“只靠朝廷,终究是杯水车薪。占着大面积土地的难道不是世家大户?只要想找,他们也不会缺种籽。再说了,种植所得之利到底不大,真正的大头在织造。织造大户可跟朝廷购买织机,可给农户提供种籽供其种植,而后便于将棉回收回来织布……”
张文瓘眼睛一亮,“朝廷再用卖织机的钱去购买种籽……”这是饶了一圈,朝廷没亏钱,也发了种籽。大户出了钱,可他们盈利点在后面。谁都没吃亏,可却盘活了。
从来没人看的上商贾之事的,从事商贾的那是下等的人。连买来的胡姬也不如!因此,朝廷也没有人去研究这商贾之事。
可其实,这转了一圈,事却办成了。
他觉得这个事甚好,忙躬身跟圣人道:“公主殿下所言甚是。”
李治当时没言语,只笑了笑,“事不急,再慢慢议。”
看了一趟,回去了。太子临走的时候低声道,“回头皇妹去东宫一趟。”
好!
四爷留下了,跟桐桐把事情安排好,这才回京城去了。
在路上桐桐就说,“我今儿就不该多嘴。”
四爷就笑,“不是对你不满,也不是对你说的事不满。这里面有几个事,你不知道。”
什么?
“提到了安西都护府,你知道安西都护府的都护如今是谁?”
没注意!“是谁呀?”
“裴行俭。”
林雨桐‘哦’了一声,此人可当真是了得!跟褚遂良和长孙无忌密谋着反对李治册立武后为后的人就有他!此人的能力那是相当卓越,西域诸部投奔大唐,多数是因为此人治理西域治理的好!西域诸部觉得他仗义,从而投了大唐。同时,此人完善可科举选才之法,也颇有识人之能。
他是唯一一个直接参与了反武的密谋之后,还活到现在的人。当时被贬去了西域,在安西都护府做了长史,而后升了都护。当然,后来还调回长安起复了!
能从武后的手里逃出生天,被贬了,可功勋大到武后没把他如何还顺利的升了。
所以,张文瓘一提西域都护府,武后直接就出声阻止了!她顾虑的有道理,大局上也站的住脚,但不得不说,她不想叫裴行俭现在回长安。
而四爷又提了另一个人,“张文瓘。”
这个人怎么了?如今在辅助太子监国,生性严正,为人低调,是良臣干将。
“那你知道张文瓘跟李绩什么关系?”
张文瓘跟李绩有关系吗?没见走动呀?
四爷这才道,“张文瓘当初在并州做参军,深受李绩器重。李绩对他有知遇之恩!你一提,他立马赞成。李治当然不能直接答应了。”
林雨桐懂了,李治是想跟张文瓘说:你跟李绩的关系我知道!
这其实是警告,警告李绩和张文瓘不可结党!但是事只要对,李治最终还是会采纳的。
也对!一个是当朝宰相之一,一个是位居一品司空高位的武将,你们要是结党的话,想干嘛?
然后这天回去,四爷就在考量,得叫桐桐熟悉朝中的大臣了。哪怕是纸面上的,也得熟悉。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事实上,武后已经将她推到了参与政事的位置上了。
正思量呢,李绩叫了。
四爷只得先过去,可一过去,就在门口看见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显然是一位神秘的客人。
李绩迎出来了,“都进来。”
斗篷一掀开,不是张文瓘是谁?
张文瓘要给李绩行大礼,李绩一把拦住了,“不可如此!快坐!”
“恩师!”张文瓘先看李绩,“您老身体可好?”
好!都好!
张文瓘这才看向四爷,“早年,我和两个同僚跟恩师辞行,恩师给其中一个同僚送了佩刀,送了另一个同僚玉带,却什么也没给我。我当时就问恩师说,为何不送我东西。恩师当时就告诉我,送这人佩刀,是因为这人生性优柔寡断,赠以佩刀,是希望他处事能果敢。送那人玉带,是因为那人桀骜,向来行事放诞,送玉带,是有约束之意,希望他自我约束,不惹乱子。而后恩师又告诉我说,你什么都能做好,我没什么要送你的!”说着,眼泪就下来,“恩师一言,叫某受益半生。自为官以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绩就笑,“不提!不提这些了。快坐!”
张文瓘坐下就看四爷:“敢问驸马,某可能见公主殿下一面?”
见桐桐?
四爷就起身叫了秋实,秋实赶紧去了。
秋实不敢说前面还有客人,只说,“国公爷有请。”
林雨桐也没多想,还以为是李绩才回来有什么交代的事呢。结果一进去,才发现张文瓘也在。
这是何意?
这一进去,都起来要见礼!林雨桐伸手给拦了,“都请坐。”
她坐过去,就看向张文瓘,“深夜来此,必有要事。张相请讲!”
张文瓘看向这位公主,直言道:“平高句丽,朝廷要设立安东都护府。已然拟薛仁贵将军为都护,率二万人马镇抚,都护设于平壤……”
嗯!这怎么了呢?
“可安东都护府远,为将者还罢了,为卒者不愿背井离乡。而今,已出现逃亡。折子递上来,又恰逢朝廷大喜之时,臣等未敢奏报于圣人。只奏报于太子知晓!”
林雨桐便懂了,“太子没想着瞒着圣人。”
对!其实不瞒着也不是大事,“太子给圣人上了一道折子,说是征辽将士逃亡,在限定不自首或是逃跑者,斩杀之刑过了,将妻儿没入罪籍,也错了。太子认为,若是遇病不能按期归队,只因为害怕要被杀才逃跑的,这怎么算?或是因为山上砍柴被强盗掳劫了,不能按时回来,难道妻子儿女就该获罪吗?一队中有一个不能归,那整队的人因为害怕被牵连,逃跑了怎么办?若因为以上种种被杀,妻儿被入罪,其情可哀。因此,太子殿下说,凡是有逃亡的,不该连累家小。特上表皇上,修其律法。”
林雨桐皱眉,这事上太子没错!张文瓘急忙过来,是因为:“张相认为,放宽了律法的结果便是更多的人以病、以残、以各种方式逃避入伍,可对?”
对!太子施行的是仁政,这没错!
因着太子的仁,这个折子上去,圣人一定会恩准!短期内,都会高呼着仁义。可从长远来看,行伍之乱,就自此而起了。
林雨桐就看四爷,这个事,难撬动!尤其是自己出面去办,并不合适。
她就说,“张相,有些事我出面,许是会适得其反。驸马正在革新兵器,此法得保密。大唐的兵器领先,那人员是不是就可以精简。”若是不需要这么多人,“那是否有必要让人终身服役?我的意思是,一般的兵卒,服役五年便可。多服役一年,多给一年的永业田。这可自愿选择。越是在行伍中有官职的,要求服役的时间越长。当然了,有官职的,也不乐意退。但是,在一些官职上无所作为,甚至是尸位素餐者,到了一定年限,考评不合格,就该罢辍。父子相继这一套,最不该出现在行伍当中!流了血就得有回报,这是铁律。”说着,就又顿了一下,“当然了,我对军中之事,所知不多。这话也就是一家之言,我随口一说,您随意一听就罢了。”
张文瓘沉吟了一瞬,起身告辞。
直到人走了,林雨桐才看四爷:“他很不该上家来找我!”
四爷就笑,“一开口就说了,他没办过错事!那此次来,又怎么会是错事呢?他必是奉命来的。”
能奉谁的命?除了李治也没别人了。
林雨桐微微一叹:“明儿搬到公主府,请师兄来一趟。就说自成亲一来,还不曾有孕,请他帮着调理一二吧!这个冬日,我不出门了。”
问题的根子出在‘干政’二字上!李治不想叫自己干政,这跟压着李贤是一个道理!他怕李弘压不住自己!尤其是当李弘极度信任自己,而四爷又颇有才干的情况下。他怕养大了自己和四爷的野心。叫张文瓘来,这就是知道张文瓘跟李绩的关系,李绩能明白这里面带着什么样的意思。
虽是问策,又何尝不是试探,不是警告呢?
李绩就这么看着曾孙跟公主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定了。压根就没用他多话。他心中不无遗憾,公主和太子调换一些,可能都合适。
林雨桐真搬家了,太子叫呢,她也以病为由,没过去。
李弘皱眉,想去探病的。但李敬玄给拦了,“殿下,公主亦是妇道人家!”
这说的是什么话?!
等无人的时候,李弘的侍读高智周才说,“殿下,李司空回京了。”
何意?李弘问完,恍然了!自己频繁的跟皇妹接触,可皇妹是英国公府的人!跟一个手握军权的臣子走那么近,想干什么?
玄武门之事,才过去多久?不一样是儿子逼的父亲退了位了!
父皇疼自己是真的!父皇时刻警醒着也是真的!
那么同理,身为太子的自己,不该警醒着吗?李建成一直警醒着,可不也被太|宗给杀了。
这天晚上,李弘一个人坐在书房,枯坐了一晚上,再没提叫公主来东宫。
李治看着宫内外的消息,然后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弘儿呀,你当做太子是那么容易的。怎么教都教不会,现在会了吗?坐在上面,谁都别轻易去信。桐儿是不会害你,可你不能因着这一个,就不设戒备心!这是在作死呀!
他问站在边上的明崇俨,“朕是个冷酷的父亲吧?”
明崇俨就道,“真正的仁慈,是教会皇子皇女们如何在皇家把控一个度!公主需要知道这个道理,太子亦需要知道这个道理。”
李治惨然一笑,没附和这个话!是这样吗?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他就觉得,玄武门外皇室自相残杀的血,成了李家皇室的梦魇,怎么也挣脱不掉。
他喊刘仁:“给公主赏赐金千两,赏赐珍珠一斛,赏赐贡缎百匹,赏赐贡米千斗,赏赐凤撵一架,赏赐……”
一串串的赏赐,堵住了入坊的路。
到底赏赐了多少东西呢,林雨桐坐在公主府的正堂里,听着礼官在那里报,足足听了一个时辰。感觉是又送了自己一次嫁妆。
公主府里库房真的就塞不下了。
林雨桐叹气,还是谢恩去了。
李治躺在那里,精神似乎又有些不好了。林雨桐过去,他就伸出手,“可怨怪父皇?”
林雨桐摇头,“您的顾虑很多!”除了那些说不出口的,“您还担心我的参政之嫌,会拨动朝臣敏感的神经。您怕皇兄的信赖,成了大臣们攻讦皇兄的借口。”
李治一把攥住桐桐的手,“桐儿啊,父皇跟你说句实话!朕时常遗憾,你跟你皇兄若能调调该多好。他为女,你为男,父皇便再无可忧心的了。可这个天下,不是一家的天下。朝臣如何去想,这至关重要。不是为父心狠,而是时也命也运也,半点不能由人。若不是朝臣,朕欣喜于你的才干!你哥哥得你辅助,朕又有何可忧心的?”
说着,就抬手递了一封折子过去,“你看看再说。”
林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这是一封许敬宗的折子,折子上说,公主有辅助之功,当领司农寺之事务,参机军事。
她蹭的一下就合上了!怪不得呢。怪不得李治强插了一杠子,把自己给摁回公主府去了。原来根子在这里了。
许敬宗是武后的人,但这次他这个折子上的,未必符合武后的心意。武后希望润雨细无声的叫自己掺和进去,但许敬宗自作聪明,上了这个折子!他是武后的心腹,至少别人这么看!然后他上这个折子,公开支持皇家公主参政。朝臣会怎么想?会想武后这是为她明着干政铺路来了。
在朝中起波澜之前,李治果断出手。以尽可能委婉的方式,达到了他的目的。
林雨桐就说,“说实话,我不喜欢朝堂。相比起这些是是非非,我更喜欢在府里种地养花,下厨做羹汤,得闲了,我喜欢把驸马打扮的利利索索的……若是老天有眼,我还想尽快生个孩子,在家享受育儿之乐!我有父皇母后庇护,上有兄,下又弟,这辈子是少不了我的富贵荣华的。您放心,我什么也不掺和。尽快给您生个外孙,好不好?”
李治心里那点难受,被这么一说全消散了。高高兴兴的说了好一会子话林雨桐才走!大概是为了不叫人多想,武后没见她!她在外面磕了头就下山回家了。
回去就生气,“这个许敬宗,就是个棒槌!”
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历史上名声不好是有道理的!他投靠武后,好似就觉得这家伙不是啥了不得的人物,其实真不是!这家伙也是瓦岗山上下来的,曾经还追随过李密。魏征也曾经追随过李密,可以说跟许敬宗两人当年那是同僚呀。后来,都投了李唐了。魏征混成什么成色呢?怎么说也算是做过宰相吧!可许敬宗呢,其实他是参与过玄武门之变,掌管过机密要事的!可魏征那时候是李建成的旧臣呀!
结果这两人,魏征是把一把烂牌打出了花,可许敬宗是把一把好牌给打了个稀巴烂。他第一次被贬,是因为他上朝的时候嘲笑欧阳询相貌丑陋!之后又有人弹劾他,说他收了外族人很多珠宝,把女儿给嫁给人家了,这是私德有亏,又被贬了。再之后,是他治家无方。他的原配是裴氏,可惜裴氏死的早,死了之后他把裴氏的丫头娶了当继室。这是不被允许的!结果许敬宗就做假,说他这个夫人姓虞,是有来处的。娶了就娶了,结果原配留下的儿子没好好教养,跟继室私|通。他没把继室怎么着,却告了亲儿子,把儿子给流放岭南了。好些年之后,想起来了,结果才弄回来给安置个县令去做做,可身体坏了,没多久就死了。
如今因着得武后的宠信,第一个投奔的人嘛,格外不同。
所以,他是有和李绩一样的待遇,圣人赐了小马小轿,从禁内到内省,都不用走路。
可李绩是什么功勋?
他许敬宗什么功勋?
把李绩和许敬宗放在一个板凳上……说实话,在这个事情上,武后摆的也不公正。当然了,她不这么抬高投奔她的人,那便没人投奔她了。她得树立一个标杆!
可叫自己容许敬宗……这人要是不招惹自己,自己搭理他吗?
在家里气的转圈圈,收拾此人很容易,但打狗得看主人呀!武后必是会保此人的。
四爷回来的时候桐桐噘着嘴,气呼呼的坐着呢。
这可稀罕了?这世上还有能叫你受气的人?说出来,说出来叫爷乐一乐。他坐过去,手指放在她噘起的嘴上,只管笑。
林雨桐‘嗯哼’了一声,抱着四爷就不撒手,“我被人欺负了。”
这模样能把人给笑死,这一点也不适合你!他把人往怀里掂了掂,“说!谁欺负你了?”
“许敬宗!”说着,就低声把事说了,“你说他烦不烦呀!多能耐呀?真以为是武后肚子里的蛔虫呀?什么都叫他猜准了,还是武后吗?什么也不去问,自作主张……本来没事的事,硬是因着他搅和出三分事端来。想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武后现在估计怕也是恼的狠了。养的狗不打招呼就乱吠,坏了武后的大事了。”
就这点事?
“这还是小事吗?”林雨桐冷哼一声,“要不是有顾虑,看我不拆了他!”
四爷就道“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桐桐坐起来,“我很佩服武后……但是,我想了再想,我不能不分善恶对错的去支持武后!我是公主,我不干政。但是许敬宗不对,就不能留。只要让我抓住把柄,我会先去见武后的!给她自己清理门户的时间,就是我能为她做的。”叫我因为她无条件的包庇谁,那不行!
四爷一下子就笑了,这就对了!这才是桐桐。他就说,“此人犯的事大了,证据有。真要是想好了,我送你去温泉宫。”
犯什么事了?
四爷就说,“他还是修史官,你知道吗?”
知道!怎么了?
“怎么了?”四爷眼里多了几分厌恶,“他在明目张胆的篡改史书。”
篡改史书?什么时候的史书?
“唐史!开国史!”
我去!疯了吧!
不是疯了,是武后把此人养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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