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爷这天晚上是被抬回来的, 喝的人事不省,醉的一塌糊涂。
桐桐也不要人帮忙,自己上手, 给擦洗了, 灌了醒酒汤,给安置在被窝里了, 这才喊了赵其山来问:“爷跟谁喝的?喝成这个样子。”
赵其山也不知道呀, 就大致说了在御书房外听见什么了,而后又在宫里怎么了,
“也没外人, 就是皇上、太子, 和各位阿哥爷。这一喝就给喝多了。”
桐桐若有所思,然后笑了笑, “去吧,歇着吧,爷这儿有我呢。你跟了一天了,只站也把人累的够呛, 吃点顺口的,洗洗早点歇着吧。”
谢福晋您了, 现在也就您心疼奴才。
桐桐笑看着人出去了,再瞧瞧睡的安稳的俩孩子,还没出月子的她其实并没有那么虚弱,这会子她看着他, 哪怕他什么也没说,他也能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高兴。这跟刚成亲之后那种内敛的压抑是不同的。
那时候他想着自保, 而今,好似冲破了藩篱, 这叫她不由的跟着高兴了起来。
嗣谒一睁眼就看到眉眼都带笑的福晋,真的!不管多大的事,只要一瞧见她这笑脸,什么烦心事都没了。才要撑起头说话呢,结果湿濡的嘴唇就过来,一叨一舔然后咯咯咯的笑。
哪有亲了?“尝尝爷昨儿喝的御酒是什么味儿的?”
“御酒会喝的上火吗?”桐桐赶紧就号脉看看,这酒是放了啥玩意呀,怎么还上火了?
还真给号脉呀?他反手拽了人就抱了塞被窝里,这才闷笑出声,“昨晚趁着爷醉了,是不是偷糖吃了?”
桐桐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爷不是醉了吗?”
嗣谒不由的大笑出声,把在外间的弘旭给吵起来,哇哇的大哭。
弘显该去念书了,这会子却转向朝里面跑,“怎么了?怎么了?阿玛你笑什么了?”
一早起来,笑声就不断。家里的早膳才用完,赵其山急匆匆的进来:“爷,宫里来旨意了。”
“给我?”桐桐吓一跳,扭脸看自家爷,低声问道:“是要给咱们再赐个人吗?”
胡说!赐什么人赐人?!“快,换礼服!”
接旨的时候桐桐都是懵的,一听,都是夸自己的,什么贤良淑德,什么秀外慧中,什么和睦兄弟云云,恩赏一千亩的皇庄一个,京郊庄园一座,黄金千两,各种首饰珍玩无数,反正正殿里快摆满了。
接了旨桐桐都没反应过来是为什么的,恭敬的把宣旨的人给送走了,桐桐还问自家爷,“是爷拿什么功劳给我换的吗?”
不是!“刚才打听了,皇上给了西林觉罗家下了恩旨,已经打发人出京宣旨去了。”
“岳父恩赏一等伯。”说着,就露出几分沉思之色,继而眼里的流光一闪,马上明白了,他低声道:“怕是府里的事皇上知道了。”
府里的事向来也没想瞒着皇上,瞒着人的都是两口子在被窝里咬耳朵说的。这些话除非站在炕边上,否则也听不到呀!再说了,两口子被窝里说话,谁闲的蛋疼询问这个。
桐桐一下子就明白了,“是那天晚上……拜祖……”
嗯!
可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嗣谒笑了笑,“赶紧归置家里,咱们该进宫谢恩了。”
对!该谢恩了。
好端端的,又是下旨赏赐儿媳妇,又是赏赐儿媳妇的娘家,为什么的呀?
向来内命妇的事那是后宫的事!
后宫没皇后,但是有太后,一般都是太后下懿旨的,可这次不是以太后的名义,而是皇上亲自下旨了。
所以才奇怪嘛!这是出了什么不知道的事了?
都觉得甚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就打听呀,总得知道为的什么呀。
结果,谢恩的两口子去,皇上夸人并不避讳人。
桐桐跟四爷跪在识大体,懂道理。‘父子相亲,兄弟一心,天家家和,天下大兴’,这话说的好。”
还真是为了这个?
桐桐赶紧低头:“儿媳不懂太多大道理,从小听到大,家里说的最多的便是家和万事兴。儿媳笨,唯本分而已。”
李德全不由的看了一眼低眉敛目的六福晋,话不多,可说的真好。
先不说家和万事兴,只一句‘本分而已’,就抵得过千言万语。这是笨吗?六福晋要是笨,这天下只怕再无聪明人了。
这会子,她不嘴巧不善言,把‘拙’做好了,那就是恰恰好的。
有时候,人心里或许是有点什么苗头,这个时候,一个帮着掐掉苗头的福晋,和一个帮着煽风点火的福晋,对阿哥爷们的影响是巨大的。
皇上就是要叫人看看,什么样的行为,皇上是赞赏的。那么反之,必是皇上所厌恶的。不是这么把事情点在明处,只怕这背后煽风点火的人还不明白错哪儿了。这其实就是提醒,提醒有些人,改改吧!别一条道儿往黑的走。
皇上把给儿子府里放人的事挑在了明处。放人这个事,阿哥们都知道。皇上呢,只是放人了,但平时不问。非造反大事, />
皇子们开府之后,那天晚上是唯一一次召见图里琛大人。
这次的事里,自然是有表现好的,也有表现不好的。正是因为皇上要对阿哥们换个用法,所以,才急需清理掉皇子身边那些不撺掇好话的。这只是点拨福晋吗?不是!这里面包含了跟阿哥们利益先关的那些人。六福晋本分,西林觉罗家本分,皇上就赏。那若是其他的,以姻亲为纽带撺掇阿哥们不本分的人,包括索额图在内,再犯了不该犯的,怕是得遭殃了。
六福晋很幸运,带着西林觉罗家都走了大运,被皇上当了一次鼓槌,去敲了一次响鼓。
想来,随着六贝勒和六福晋的出宫,图里琛大人把那天晚上六福晋说给六贝勒的话已经传出去了吧!
是的!这边一出宫,宫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京城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消息还会散布出去,叫大清国上上下下都知道知道。
德妃静静的听着屏嬷嬷打听回来的消息,“……因而,皇上赏了六福晋,赏了西林觉罗家……”
德妃眼圈一红,紧跟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娘娘……”屏嬷嬷跟着红了眼圈,“不用跟着悬心了……”六福晋瞧着憨,可内里是一等一聪明人。
这可不仅仅是聪明!这世上的聪明人从来都不少,可聪明人那蠢事也没少干!
四贝勒听完了,将手里的笔缓缓放下,然后打发苏培盛,“去内院,跟福晋细细的说一遍。”
苏培盛连声应了,往内院去了。
四贝勒是估摸着苏培盛说完了,才去的后院。四福晋眼看就临产了,挺着肚子缓缓的行礼。四贝勒一把扶住了,“怎么还多礼了。”他拍了拍福晋的手,“不是你不好,是爷没把外面的事跟你提过……”
“瞧爷说的,说了妾身也不懂外面的事。”便是知道了,自问自己能做出那样的举动吗?她心里摇头,做是做不出来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就主动提了一件事,“爷,弘晖再大两岁,就该正式请先生了。在请先生之前这两年,我想把弘晖交给六弟妹教养。”
四贝勒一愣,“福晋这是……”四福晋就笑,“孩子便是在府上,我也没那么多精力教。所教孩子的,也有限的很。都说,男丁不能长于妇人之手,因此,六岁之后交给爷,规矩是这样的。可孩子在六岁之前的教养,难道不是教养?六弟妹的心胸、见识和决断,绝不是一般妇人能有的。且她善医,又擅武,学问什么时候开始学都不算晚,但打熬身体,打小习武,这却得从小开始,不能耽搁。再者,六弟妹是嫁人之后才学的医,也是从嫁人之后,为了六弟的身体,才开始习武的。可这么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却学得有模有样。妾身觉得,这不仅仅是聪明就能做到的,这非大恒心大毅力不可。妾身也不敢说弘晖一定能学成几分,但能在其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哪怕只培养了恒心和毅力,有这样的心性,将来他想干什么是干不成的?”说着,就缓缓起身,福下身去:“妾身无能,才情平庸,唯自知耳!身为母亲,妾难教孩子其他,唯求一好去处教养……还请爷准许!”
四贝勒一把将福晋扶起来,攥着她的手没松开:“爱子之深,则为其长远计,福晋所请,爷准了。而福晋,不可妄自菲薄,知人者为智,自知者为明,且福晋见贤者不嫉不妒,又哪里是没有胸怀的妇人?在爷心里,福晋是好的!”
四福晋便笑,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每个人都有光亮,幸而我的光你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