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梣拉动引擎的刹那,坐在副驾驶的蔓延忽然捏住了他的手腕。
“你想试试无照驾驶?”
蔓延对他的打趣充耳不闻。
“出了什么事?”
把人从热被窝里拉出来就走,连中午饭都不给吃,鬼才信你那大套说辞。
“奶奶没事!”
“真的?”
鲜梣这才把燕家的突发情况倾倒出来。
从鲜家屯到阏氏陵走高速也得下午到达。
鲜梣加大马力往前冲,蔓延也打通了奶奶的电话了解燕家的情况。
燕大婶家有四个孩子,长子燕牵腿部有残疾,那是早年开山落下的毛病,大姐燕通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老三就是铁锅燕的燕戎,老妹子燕非离异,单身抚养一个还在读高三的儿子。
他们的父亲燕帚当年可是阏氏陵的风云人物,响当当的乡干部。退休以后,一声不响地就离开发妻,带着他的一个后辈侄媳妇儿私奔了。
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那一对“忘年恋”随着男人的日渐衰老而发生了质变。女人把没用的“废物”踢出了门,另寻个人幸福去了。
燕帚把上半辈子的积蓄花个精光,连着一起荡掉了做人的尊严。
没钱没技能,一肚子的墨水在当下早已失去了原有的价值。
当守门人,给红白棚做账房先生,在饥寒交迫时,甚至去玉米地偷棒子啃着生吃。tehu.org 火鸡小说网
实在活不下去了,老头子觍着脸去找大儿子,燕牵也对得起这个爹,老不客气地把他请了出去:你当年气死了我妈,到头来还想倚仗儿女,门儿也没有的。
燕帚锲而不舍地一次找,两次找,目的很明确:给我最低的生活费,再给我间房,让我有个咽气的地方就行。
落叶归根,早先干嘛去了?
想当初可为今天的举步维艰想一个周全?
人呐,生下来的时候是世间最衰弱的那一类,连翻身都要靠人。等阳寿已尽,也不能像低级动物那样随意地倒地而亡。
我要水喝,再给口吃的,让我再看一眼这个美丽的世界吧。
我不想睡去。我还留恋。
在全无希望之后,燕帚就倒在村口的柴禾垛里,靠着热心的老头老太太们每天施舍一点地活着。
后来,老头子病了,有多事多人,告到村委会,村委会找了燕家的几个儿女商讨解决方案——无果。
那就报案吧,老人要是死在这儿,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分局接到报警,立即来人介入调查,通过走访周围群众,又把燕帚的几个子女拘到一起,让他们给老人一个活路。
燕牵当场拒绝,三个女儿各有各的难处,把这么一个老东西摆在哪儿都不合适。
都不妥协,只能采取非常手段,分局把他们一齐而都请了进去。
奶奶听着信儿,心急火燎地赶了回去。
“就为这点子鸡毛蒜皮,”
鲜梣笑问:“要不我们先去分局捞人?”
光捞燕大婶一个不大合适,一勺子下去就是一家子。
高速还没下,鲜梣就把奶奶和蔓延的通话录音给蔡化发了过去。
上一个瓜刚吃完,赶上这个更甜。
嗜·血的牛虻闻到了血腥立刻就精神了。
【鲜梣:双管齐下,让人把燕老爷子先送医院去,分局你想办法吧。】
蔡化在电话那边笑,外放的声音让蔓延也听到了,眉尖不由得一拧。
人家笑从何来?
【蔡化:一个玩得丢盔卸甲的老“油腻”,鲜梣,你这么叫他,我们这边的燕老爷子肯定不高兴啦。】
两个男孩大梦初醒。
可不是么,燕脂老爷子才名副其实。
逗完了趣儿,正事还得办。
【蔡化:阏氏陵分局的头儿是我警校同学刘级,你们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吧?】
刘级?
蔓延在心里打着问号。在他的印象里好像并无瓜葛。
【鲜梣:我们杨总她爱人?】
【蔡化:年后新到任的。禁毒支队长刘敞是他胞弟。】
蔓延直叹气,我天天摆一张臭脸,房顶开门,到了节点,哪怕一个押送的小鬼儿,几分钟就搞死你。
他们俩还没到分局,蔡化的私人电话已经打到了刘局那里。
被一个态度和蔼的民警带到接待室门外,隔着玻璃门,就听到了里面“暴风骤雨”。
“老头子走的时候要多绝情有多绝情,抛下自己的老爹老妈不管,我妈上有老,下有小,维持一大家子的生活难呐!”
“那时节我的双腿又给石头砸断,我大妹妹正赶上出门子,老三辍学在铁锅燕里做工维持家用,而我们家老四还未成年,正读初中一年级。”
“叫你们说,有这样的老家儿吗?我们家的事儿可比戏里头的秦香莲难多了。你倒找个人幸福去了,扔下的一大堆烂摊子谁管啊?”
“再一说,跟谁跑不好,非得带走本家的侄媳妇儿,说出去,叫我们儿女都抬不起头来!”
听这个语气,他应该就是燕婶婶的大哥燕牵。
“老畜牲,活该饿死!跟野娘们儿快活那天儿想过有今天吗?”
一个声音嘶哑的女人在骂。
“他就不是个人!他走那年,是我人生中最需要依靠的时刻。要死了,还来坑害自个的儿女,天理难容。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影响我儿子的前程。”
又有一个女人的音量高着八度。
蔓延鲜梣却没听见燕大婶的“诉冤”。
“你们老爷子要是死在草堆里,你们几个现在就不是待在我这儿,都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