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汉臣职位和俸禄不高,把这次充任同考官看成是谋私树党、大捞横财的良机。在举行科考前,他们巴结报名考试的权贵子弟,并且四处放消息,以坐收渔利。他们为什么敢如此放肆?因为他们知道朝廷不懂科举事务的细节漏洞。尤其是李振邺,大肆甩卖“关节”。这年夏天,李振邺忽然接到家书,说夫人将来京城。这使李振邺慌了手脚。因为他在京中私养小妾多年,担心夫人到京发现后撒泼。一番心思后,他想到了一石双鸟之策:将小妾暂时转给好友张汉,并且让张汉做自己卖科考“关节”的社会中介。张汉在社会上交结颇广,也是这次的考生。听到李振邺的闪烁其词,片刻懵逼,随即顿悟,激动地叩首谢拜。白捡便宜,人财两得,这不是天下掉馅饼吗?看来李振邺真是个义薄云天的亲兄弟啊!李振邺顺便加送了个人情:让张汉到时在试卷上做记号,保准录取。张汉感动涕零。于是白天尽力四处卖“关节”,晚上搂着李振邺的小妾逍遥温柔乡,睡觉都会笑醒。往来。而张汉却与她朝暮相处,日久生情,俩人还许诺憧憬了未来。于是,爱妾在与李振邺藕断丝连偷情时,替张汉向李振邺撒娇纠缠,不断索要增加了一些“关节”名额。tehu.org 火鸡小说网
按李振邺与张汉之前的约定,每个“关节”条zi的售价是6000两银子,若入考场后使用上了再加2000两。李振邺拿大头,一个“关节”条zi得5000两,张汉得1000两。而张汉则更加胆壮,售卖时私下将“关节”价码加倍抬升,为自己攒私财,规划人生灿烂未来。当然,这次其他的同考官也没闲着,各自竞相找买主,兜售“关节”。于是,在考试、发榜之前,关于一些考生打通“关节”的传闻,已在坊间流传。坊间称张我朴、李振邺二人是“张千李万”,身价已达千万。有考生公开说,今年科试难考,光是李振邺一人就不知卖出了多少“关节”,还有什么公道可言!这些街谈巷议传到李振邺耳朵里,引起了他的怀疑:很可能是张汉的嘴没把紧,把他给出卖了。同时,他获知张汉私自高价兜售“关节”,隐瞒了大把银两。这使李振邺对张汉产生了恼恨。
八月秋试如期举行。随后,考官们入场,分房阅卷。由于试卷类似匿名,已售了“关节”的考官们则急着把精力用于核查,寻找与手中“关节”相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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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卷。但是考官们卖出的“关节”太多,而这一科乡试录取的名额却很有限。这让考官们费尽了心思。最后,考官们商定了一个录取规则:“爵高者必录,爵高而党羽少者摈之;财丰者必录,财丰而名非夙著者又摈之。”既是,家族权势地位高者必须优先录取,但放弃录取人脉弱者;已出高价者必须优先录取,但放弃录取在文士圈中名声低者。一场国家选拔人才、决定考生人生命运的科考,竟然成了一场赤裸裸的权钱交易!李振邺手里拿着25份“关节”条zi,要在几千份匿名的试卷里对上号并非易事。加之考官们都忙于寻找各自的“关节”,试卷被翻腾的混乱不堪。清廷规定,考官在乡试期间可带仆人入场,以便差遣使唤。于是李振邺让家仆灵秀帮忙查核“关节”。然而最终只找到5人。这也就意味着另外20人无法录取。当然,李振邺没有忘记张汉。他根据“关节”找到张汉的试卷,大笔一挥,在上面胡乱地涂抹一通,作为废卷扔在一边。科考阅卷工作结束后,李振邺的家仆灵秀出于虚荣心,向好友冯元炫耀了自己参与科考“关节”之事,还拿出李振邺交给他的写有25个“关节”的条zi显摆。这本是一张作废的名单,但是说着有意,听着更有心。冯元心中已有盘算,便将这个名单暗中收藏。
九月间,本次科考揭榜。顿时舆论哗然。尤其是那些找了关系、出了钱却没上榜的考生,怒火冲天。对此,李振邺不知低调处理,竟然多次公开宣扬:某某考生的卷子,原本文章不通,因他与我有些交情,而使他中了副榜;某某考生,我极力想把他取中,但某考官从中作梗,结果落第了……他为何如此张扬呢?除了显摆他的本事之余,为自己开脱、狡辩,而且也想让那些出钱买了“关节”却未被录取的考生们明白科场取士复杂的内幕,借以威胁、平息众口。但是有些人不信他所说的。特别是他的好友、商业合作伙伴张汉。本来稳操胜券可以录取为举人,可惜人生美梦成了泡影。张汉愤然挥笔写了一堆贴子,把李振邺贿卖“关节”、大肆舞弊之内幕,向京师科道衙门投送举报。李振邺怎么也没想到,家仆和合作伙伴竟然成了自己的掘墓人。
按照惯例,所有试卷先由同考官们分头批阅,然后择优向主考官推荐。有位同考官叫郭浚,年迈、愚庸。他在场内找到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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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通了“关节”的一份试卷,想向主考官推荐录取。同考官张我朴随口问是谁。郭浚便说是江浙籍一位姓蒋的考生。张我朴立即怀疑是平时与自己不和的江南文士蒋文卓,就说:“我了解此人,文章不通,若是取中,必遭物议。”在张我朴的极力吓唬下,迂腐胆小的郭浚最终没敢推荐这份试卷。实际上这份试卷的考生是江南士子蒋廷彦。郭浚后来托人给蒋廷彦解释,说是受同考官张我朴的极力阻挠,没法录取你。蒋文卓和蒋廷彦两位考生知晓内幕后,对张我朴不禁恨之入骨,毅然加入了举报队伍。二人写了大量匿名揭帖,四处散发传播。众人揭发科场舞弊的事,迅速传到了吏科给事中陆贻吉的耳朵里。他顿时方寸大乱。因为他侄子陆其贤应考,为此他向考官李振邺、张我朴贿买了“关节”。蒋文卓的揭帖里也写了他。陆贻吉尽量冷静了一番,计上心来,找到好友刑科给事中任克溥说:“今年北闱乡试,科场上下舞弊成风,张汉、蒋文卓公开揭露此事,不知怎的把我的名字也挂上了,这实在冤枉。为表明我的清白,我想亲自上疏,公开检举。”给事中的职能是“谏言、监察”,陆贻吉和任克溥都负有此职责。陆贻吉嘴上这样说,但并未呈递疏文,实际上他是想事先将任克溥拉为同盟。
这次科场的种种舞弊传闻,也传到京城、宫廷。由于是皇帝盯着的大案,这次办案可谓神速,很快初步结案。会审大员也上报了审理意见。随即,顺治帝颁下谕旨:”贪赃坏法,屡有严谕禁饬。科场为取士大典,关系最重。况辇毂重地,系各省观瞻,岂可恣意贪墨行私!所审受贿、用贿、过付种种情实,目无三尺,若不重加惩处,何以警戒来兹?李振邺、张我朴、蔡元曦、陆贻吉、项绍芳,举人田耜、邬作霖,俱著立斩,家产籍没,父母、兄弟、妻子俱流徙尚阳堡。”通“关节”的考官李振邺、张我朴等以及考生亲属陆贻吉等总共七人,被处斩,并且没收家产,亲属被流放东北地区荒凉的尚阳堡。李振邺等人死到临头时,才发觉孤立无援,便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顿足狂呼。然而并没有出现幻想中的“刀下留人”的镜头,反倒是被刽子手更加急促地行刑砍头。至于主持这次乡试的主考官曹本荣、副主考官宋之绳,因未能发觉同考官的作弊行为,均被处以失察之罪降职,留在原衙门供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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