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其实是民至强!小说家的先贤紧抿着唇静默,半饷倔强道:“孟彰他是个好孩子,他没有恶意,这股影响力放在他手上,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顿了顿,小说家的先贤又道:“我炎黄人族族群的诸位祖皇至今都未曾发话,显然也是没有要特别阻止的意思。”又是安静了片刻,小说家的先贤忽然抬起头站直身,往炎黄人族族群的祖地位置作揖而拜,竟道:“甚至可以说,各位祖皇是默许了的。”正在与小说家先贤争辩的史家先贤也好,其他关注着这两位炎黄人族族群先贤对话的各位先贤也罢,听得小说家先贤的这句话,俱都凛然一惊。史家先贤更是几乎不敢相信:“……你疯了么?!”炎黄人族族群的各位祖皇何等身份、何等神通,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尤其是在他们两人的言语间明显提及他们的时候?早先时候他们说说自家文化流派里的事情也就不罢了,各位祖皇乐得见族群中的文明流派百花齐放、各自争鸣。可方才小说家先贤的那句话,已经远远超出他小说家流派的范畴了!更甚至,他分明就是在帮着孟彰试探各位祖皇的意思。不对,根本就不是试探,而是要强行落定诸位祖皇先前还未曾表明的态度。如此猖狂,如此胆大妄为……这家伙,果真是不怕死啊!小说家的先贤却不理会史家的先贤,他低垂着眉眼,维持着作揖躬身的姿势久久不变。正如史家先贤所说起的那样,倘若他真执意要将孟彰引入小说家,将小说家流派的精髓倾囊以授,以孟彰所展现出来的天资,再搭配上孟彰所修持的梦道神通……等孟彰学有所成,真正开始展现手段以后,他在炎黄人族族群的影响力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孟彰的梦道修行,将能够无视彼此之间的距离限制、言语阻隔,直接通过光影、故事来跟天下黎庶沟通交流。谁能在炎黄人族族群话语权方面的影像,越过孟彰去?到得那个时候,指鹿为马,对于孟彰来说也真不是什么难事。但凡有志于天下的明眼之人,都不会乐见这样的一个孟彰出现。他们这些文化流派的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孟彰的出现和成长,正好可以消解去炎黄人族族群中某些长久以来存在的阻隔,更好地将他们的所学所想流传于族群之中,在族群里开出更殊异的奇葩来。可那些更乐意看见天下黎庶“老实”拜伏在他们脚下的人,恨自己所占有的不够多的人,却不会这样想。永远也不会。他必须得为孟彰争取到更多的支持。哪怕一点点也好。这不仅仅是为了孟彰,也是为了他们小说家,更是为了他们炎黄人族族群。小说家的发展壮大,需要一个足够强盛富足、不必每日为了衣食烦心愁苦、所有人都可以去追求精神的饱足的环境。而那样的世界,或许还会有许多不完美之处,但也一定比这个时代要好太多太多。他是没本事、没能耐引领那样的一个时代出现,但他可以为这个时代的出现提供一份力量和支持。史家的先贤震惊地看着小说家的先贤,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竟然读懂了小说家先贤的“胆大”。疯了!这家伙一定是疯了!史家的先贤这样心下暗骂着,手却是直接摸出一支刀笔和一片空白竹简来。他看也不看那小说家的先贤,也不去看那不知会传来什么样动静的炎黄人族族群祖地方向,就像漠不关心一样。这位史家先贤只是握着古拙的刀笔,无比庄重端正地在空白竹简上刻下一行字迹来。“晋永熙(司马钟年号)十二年秋,宋籍(小说家先贤)于丘山北面祖地而拜,言称……”小说家的先贤宋籍虽然没有往史家先贤那边厢分去一点目光,但他也已经将史家先贤那边厢的动静全都收入了感知之中。一时间,宋籍也有些感动。莫看史家的先贤只是取出他的刀笔来在史书上记了一笔,可单单只是这一笔,便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是支持宋籍的。小说家先贤心头暗自摇头。这家伙方才还说他疯了,可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不也跟着一起疯?!这样在心下感叹的,可不独独是小说家的先贤宋籍,还有其他各位被这边动静吸引了目光的大修士们。尤其是那一位位的炎黄人族族群的先贤。这些先贤各自对视得一眼,却是齐齐笑了起来。“说起来,孟彰这小孩儿修行和学业的进展都远超同辈,甚至还兼顾了根基……足可称得上前后数百年所出的后辈之最,确实值得奖励。”一位农家先贤道:“这样,我家养着的昂日神鸡这五百年间第一次下蛋,我分他一枚罢,也叫他尝尝鲜。”鸡蛋?不知怎么的,一众炎黄人族族群的先贤们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副奇异的影像。就像是……某个老奶奶捧着刚从鸡窝里摸出来的鸡蛋,乐呵呵地看着自家活泼聪明的孙儿,心心念念想着拿鸡蛋来给自家孙儿长养身体?“……为什么不是直接宰一只鸡?”一位先贤幽幽问道,“你也不是没有?”那位农家的先贤就叹了一声:“阿彰这小孩子可是阴灵,直接宰了鸡来吃肉,他的魂体要消受不住的。倒不如鸡蛋温补。鸡蛋才养人呢。”“这样说的话……”秀家的先贤盯着孟彰细细打量一阵,“那我们倒是可以给孟彰这小孩儿做一套衣裳。”公输家的一位先贤默默听了这么一阵,忽然道:“那我是不是该给这小孩儿做个什么东西来充作玩器?”各位炎黄人族族群的先贤静默一瞬,却是齐齐道:“是个好主意!”要知道,公输家的小玩器还真不只是玩器那么简单,在必要的时候,它们也可以变成大杀器。公输家的先贤憨厚一笑,说道:“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便定下来了。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先回去挑选木料准备动手……”这人说话快,动作更快,这话音都还没有散尽呢,人就看不见了。各家的先贤摇摇头,又自将话语给带了回来。第319章 可即便这些炎黄人族族群的各家先贤们或是彼此谈论说笑,或是关注着孟彰那边厢的动静,更不忘处理他们原本手上的事务,无比的忙碌,他们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宋籍左近。显然,这些先贤们亦同样分出部分心神,陪同小说家的宋籍一道,等待着族群祖地里各位祖皇的表态。天地苍茫,虚空寂寂,无星无云,唯独一轮皎洁明月遍照天地。是的,此时已经入夜了。而洛阳帝都的金銮殿中,仍然是灯火通明。那些当朝文武朝官们都还在明明烛火下跟晋武帝司马檐寸步不让地争论着……“真是,有够好笑的。”一位秀家先贤往这三处方向各自张望过,最后悄然同侧旁穿一身短打衣裳的农家先贤道。农家的先贤只是笑了笑,悄然回话道:“不是常有的事儿么?这么多年看下来,你竟然还没有习惯?”秀家的先贤倏然一笑,也道:”是了,我该习惯了的。”农家先贤看她面上那一抹自嘲般的笑弧,也是暗下叹了一声,道:“说起来,不习惯的也不只有你一个。另外……”秀家先贤回转目光看农家的先贤一眼,追问道:“另外什么?”农家的先贤犹疑片刻,到底是将自己心头的那点子疑虑给问了出来:“倘若祖地里的各位祖皇真如了宋籍所请,任由孟彰这小孩儿放手施为……”?“我炎黄人族族群里的境况就会有所改善么?”农家的先贤不太相信。人是万类中的一种,而天地所生养的万物,打从一开始,就都在为自己、为自己周围的人争斗厮杀。那些看起来仁和友善的手段,不过仅仅只是聪明人为了遮掩自己的面目、为了谋求更多的利益而做出的修饰罢了,根本不涉及本质。孟彰这小孩儿出手……万灵的本能就会被改变么?秀家先贤先是愣了愣,随即像是看什么稀奇一样地上下打量着她的这位友人。“……看什么?”农家的先贤不甚自在地眨了眨眼睛,问。秀家的先贤摇了摇头,随手拨弄着腰间垂下的络子:“我只是从来不知道,你竟还有这样纯稚的想法呢。”农家的先贤眯了眯眼睛,对上秀家先贤的眼:“嗯?”“难道不是么?”秀家先贤放开自己手上的络子,任由它垂落,在腰间摇晃片刻又平静下来。“不争是不可能的。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秀家的先贤面色淡淡,“即便各位祖皇应了宋籍所请,任由孟彰这小孩儿作为,且真叫孟彰小孩儿做出了些什么成绩,那也一样不可能。”争,可是万灵的本性。刻入了骨子里的本性,该不了的,怎么都改不了。“但这不代表孟彰小孩儿什么都改变不了。”农家的先贤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秀家的先贤斜了他一眼,又将目光往洛阳那金銮殿所在看去。她在看闭眼静修的孟彰,也在看金銮殿中争论得火星四溅的君臣。“他将会解开黎庶身上那些有形的、无形的束缚,让他们也有心气、有资格、有能力去争。”秀家的先贤一时又转了目光。她的视线放得极长、极远又极大,将阳世、阴世两方天地间炎黄人族族群的聚居地统统收入了眼底。她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些地界,也还有地界上生活着的形形色色的人。不争,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真正办法吗?恰恰相反,真正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是让更多人在一定的规矩范围内竞争。“自来,百花齐放,才是真正的大好春景……”农家的先贤无言以对,片刻后他沉沉地叹了一声。秀家先贤听得这一声叹息,将目光从远方收回,看向农家的先贤,问:“怎么,你觉得不对?”“对,对极了。”农家的先贤道,“哪怕是我在耕种的时候,也总是要从许许多多的粮种中挑选出更为优异的那一部分来耕种。”“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