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有本无源
江湖事理不清,家事一样是理不清的,像肖家那样江湖事、家事乱在一起的,就更理不清了。
当弟弟妹妹要随着第四批赤脚医生下乡的时候,带他们回家的李胜利,在家结结实实挨了老娘一大串大脖溜子,才把家事暂时按下。
该交待的他也交待给了弟弟妹妹,去了农村的广阔天地,还得不到历练,那会影响,李胜利这个大哥对他们的评价。
真要是扶不起来,李胜利也会给他们安排好了前路,无非找个子弟嫁了或是娶了,再派给他们一些家底,老老实实、富富足足的过一生而已。
以后真要自不量力的出去打混,也没他们的机会,农村都混不出来,混的什么世道?
至于家里,李胜利大致问过之后,也放了心。
如今的街面上对普通人而言,也就闹腾了一点,不涉及自家,并不影响正常生活,但对李胜利跟王前进这类人而言,就十分危险了。
这段时间,王前进也换了车,将原本的道奇中吉普扔在了自训班,自己不知道从哪淘换了一辆车厢带着装甲板的老嘎斯,进出自训班或是去城里,都是拉着一车背着65式伞兵包的大院铁杆。tehu.org 火鸡小说网
至于李胜利也是差不多的样子,来回马店集的路上,他不仅带着张英,还有张松跟他的整个真传班,一样是各色零碎齐备,跟正经的步兵班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回去、出来之前,还得先让张英出去探探路,不怕别的,就怕缴份子的老客们,心里不服气,组团打他的埋伏。
好在前期外伤专治的名声够响,后期讲的鬼故事够恶。
份子,马小宝跟刘文广那边依旧照常收着,李胜利跟王前进也没被人打过埋伏。
这话说回来,就还是江湖事,说句不好听的,混在江湖的一多半都是普通人,真遇上了李胜利这样的凶神恶煞,不怕的又能有几个?
即便是真的有,也早就成了普通人讲述凶神恶煞的素材,对于针对自己的不安定因素,李胜利这边不过是给张英一个地址、一个人名而已,跟他也没多大关系的。
开春之际,紫羔皮的大衣穿不住了,山上那边的成老,也给李胜利来了信儿,返本归源初期的小结有了,需要李胜利带着蒲老过去论证一番。
坐在中吉普的副驾驶位,看着前面一辆、后边一辆卡车上的马店集民兵,以及架在车顶上的捷克式,对于街上的事,李胜利也有些无话可说。
好的不灵坏的灵,从沪上传来的坏习惯,城里的人学了个全乎,除了城里城外偶尔能听到的,鞭炮一般的‘啪啪’声。
如今街面上报号的人也多了起来,只是大多都不怎么文雅,尽些按身体缺陷来的,什么疤瘌脸、大小眼、大龅牙、塌鼻子、瞎子、眼镜之类的。
这些报号,可不跟李胜利的一样,一根竹杠丢出去就完事儿,而是后面跟着人的,对一些人而言,这些个身体、心理有缺憾的货,也是街面上真正的凶神恶煞。
虽说几乎不出自训班的院子,但李胜利的竹杠可是一刻不停的,越是有报号的,越是凶神恶煞的,他这边给定的份子也就越高。
只是逼迫的手段,稍微换了一下,借助原本收缩的人员,四处挑拨,让老客新客之间内讧,自我消耗就是改款的手段。
遇上实在压不住的那些,李胜利才会让张英,傍黑的时候进城,晚上让小圈子里的人熟悉一下鬼故事。
这些虽说都是细枝末节,但也是很影响心情的,成老那边出了成果,李胜利的脸上也多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让王前进带着他的铁杆在自训班坐镇,将张英放在马店集,李胜利这才带着期许,领着蒲老一行到了山上村。
进了村子,蒲老等人也不着急看成果,而是直奔放寿材的院子而去,亲眼见证之后,一众老汉,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李胜利进了别院之中最大的那处。
人到老来,除了关心一下后辈子弟之外,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归宿,史老、蒲老都是老派人,不想赶什么潮流。
但大势如此,也是半点不由人的,如今李胜利给了他们新的选择,这些个老汉,宁可不要身后名,也得要那一副寿材的,这才是老派人的归宿。
真正坐定之后,看着别院正堂的大画案上,两摞一套的成果,李胜利也是有些头大。
医理总纲,是两本跟辞典差不多厚薄的大部头,其余八派,也是一样的厚薄,虽说这是小楷手书的,但印刷之后,也薄不了。
在山上花了几天的时间,才仔细看完成老这边的小结,由山上这边共推出来的十几个医家,就跟蒲老带来的十余老汉坐在了一起。
看过小结之后,就是研讨会了,就总纲而言,伤寒为本温病为辅、杂合各家,听上去虽说杂乱,但小结而来的医理还是很明确的。
至于内容,伤寒之中加温病,这话就不太好说了,许多人入门学的就是伤寒,一生用的也是伤寒,对于温病,多半是当伪经来看的。
但温病派的理论,又是在南方得到过验证的,清中、民初温病北上,也没什么折戟沉沙的典故。
成老南来,而且年轻时是以学生身份自医专毕业之后,留校任教的精英学生,于伤寒、温病在理论上研究的颇深。
这次杂合两派,就以成老的路子为主,目前来看,让成老领衔返本归源,也是恰如其分的选择。
“此书驳杂,医理又浮于表面,看似详实实则虚浮,不好!”
坐下,主要就是提意见的,蒲老开口,也是直指医理总纲的缺点,此书以总纲为名,言过其实了。
“伤寒杂温病,似篡经一般,看后不免让人唏嘘。”
“大致的路子还是好的,只是简单的以伤寒杂温病,是不是有些过于敷衍了?”
“其余八派之书,也是差不多的样子,不是说厘清医理吗?怎么跟扒皮似的,涉及的不少但就是不入腠理!”
“此话不错,总纲总纲,就是要写一切医理之纲,只写水面浮萍,何来总纲一说?”
蒲老一行人的意见,总结下来只有两字:虚浮,对此,成老带着一众答疑的医家也不说话,只是扫了一眼坐在正中的李胜利。
这是两方人马共推的位置,正中这椅子,成老、史老、蒲老都认定,李胜利不坐,其他人更没资格坐。
正中之人,也是小结的擘画之人,此事成老也跟李胜利有过争执,只是拗不过这位管饭的人,才耗了心力,弄出这一套让人指摘虚浮的总纲。
“蒲老诸位说的在理,但我要问一句,此书,对中医入门作用如何?
虚浮之下,可有抓的住总纲的脉络?”
李胜利的两问说出,成老这边就笑了,书是他主导编纂的,几百医家共同襄助,拉人入门中医,仅凭两本总纲,就能让学通之人,做一地名医的。
“这话倒是不错。”
蒲老这边,跟他带来的一众老汉交换了意见之后,也就给出了评价。
这可比自训班的教材复杂多了,年轻人穷十年之功,读通此书,自行入门也不是不成,要是有人在侧教一下脉诊,资质大差不差的都可入门中医。
只是想要独自吃透此书,也不是三年五载就成的。
放到学校做教材,这倒是一等一的好教材,有名师在侧指点,资质好些的三年五载入门中医,也不算太难。
如果想要让大多数学生入门,时间差不多就得五年起了,这速度,对比传统的中医传承,算是极快了,只是需要好老师跟好生源。
但还有句话蒲老没说,入门虽说是入门了,但跟他的评价差不多,虚浮的书,教出的学生也是虚浮的,将此类入门的学生,当成中医来看,也是不妥的。
“既然蒲老诸位觉着总纲不妥,那就改叫医理浅析好了。
成老,既然这是浅析,你们该当深入一下的,但深也不要太深,就以医理入门为名字吧。
以此类推,接下来就是,医理的详解跟精研了,三套书,十年的时间,够了吧?”
接过蒲老的话头,李胜利这边就给成老这边下了任务。
厘清医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过程,先以浅析论述大概,再以入门牵出纲要,剩下的就是详解跟精研了。
厘清是简化,但不是内容上的简化,而是内容上的增加,最清晰的医理,就在中医四经之上,用不着厘清,也用不着简化。
李胜利的厘清医理,跟中医的以人为本差不多,就是牵着人的手,让人去理解中医理论,帮着看不懂中医四经的人,厘清其中的理论。
厘清医理,实则就是汇总伤寒之后的各种医学典籍,系统的整理好各种学说,反过来证明中医四经的合理性。
“我老汉就知道,来了就不该多说话的,你倒好,走到哪都是话里套着话。
老汉让你再套一次,医理有了,药性何在?”
笑骂李胜利一句,蒲老这边就主动站出来给李胜利做铺垫了,所料不差,讲入门的时候,就该医理、药性一起谈了,这可是个大活。
蒲老瞅了对面的史老、成老一眼,如果半途遇阻,这事也就到入门浅析了,什么详解之类,他们可能没时间看到了。
蒲老眼中的担忧,李胜利看的清楚,这也是他所担忧的问题,时间好像对中医不怎么友好。
少时没时间背书,成年没时间精进,老来没时间传道,时间于中医而言,更多的只剩无奈一叹了。
“自然是编纂药典了。
入门涉及到了药性,药典就是必备之物。
如今厘清药性怕是来不及了,我意,合历朝历代之本草为一部,初名为本草,之后就为中医遵循之药典。
本草药典之开篇:药性不全补之!药草不全补之!剂量不清补之!毒性不明补之!
本草为中医之药典,此后必为历代中医所编纂,药典无中医,则不遵药典!
无共遵之药典,则无中医!
既无中医,则中医诸事皆停!”
听完了李胜利的本草开篇,或是药典开篇,在座的众人面色为之一变,这词儿,要挟的味道重了一些。
在座之人都是熟稔当年团结中医的人,当年就有西医编纂中医药典一说。
李胜利如果只是柳家医脉的传承人,这话说不说的无所谓。
但现在不同了,赤脚医生九成出自闲置军营那边,这话如果背熟了,将来没了山上的这些名医名家坐镇,中医诸事皆停可就不是无所谓了。
中医重不重要,山下四九城里的许多人都清楚,而将来的名医名家要不要听李胜利的,这也是个问题。
真听了,最顶尖的中医也就停了,许多人的命也会随之而停的,这是任谁也不会允许的。
卡命,多么熟悉的词儿啊!
想着近乎荒谬的中药材涨价二百七十九倍,想着顺风顺水的中药材出口,一贯无条件支持李胜利的蒲老,也为难的拈起了胡须。
在座一众人的脸色,也开始各不相同起来,带着欢欣表示认同的人不多,一脸否认的人也不多。
更多的医家、大医家们,还是跟蒲老一样陷入了长考之中。
李胜利扫视一圈,也不逼着众老汉表态,而是自顾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这就是未来博弈的条件之一,也算是不顾大局的做法,但不可否认,对有些人而言很致命。
“胜利,这诸事皆停,是对所有人还是某些人?”
蒲老的问题,李胜利也没第一时间回答,这样的问题,赞同或是否认,都有些欠妥。
在座的都要有一个考虑的过程,蒲老算是中间段的年纪,反应算是快的,许多人还没结束长考呢。
“对中医不利的,自然就是某些人的常态,你总不能一边针对中医,一边来看中医吧?
对这样的,我的态度很明确,拒诊,而且也不许别的同行接诊,接了,就等同于我的道统之敌,此事是需要仔细分说的。
至于涉及到了大传承的断续,那也可以是所有人,大传承基础都不存了,哪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医者仁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