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一一一,一连串的惊雷在半空之中炸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之中泼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慌慌张张地找地方避雨。
正在批阅公文的王学平,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手里夹着烟,走到了窗前,凝视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
近一个月以来,仁江市的地面上,一直干旱少雨,可王学平丝毫也没有放松对防汛警惕性。
按照省市气象局专家的专题研究,近几十年以来的数据显示,在仁江市的辖区范围内,凡有大旱的情况,紧跟着的必来大水。
面对室外的倾盆大雨,王学平十分的忧心,尽管已经事先做好了充足的物资和动员准备,可是,一贯懒散的机关病,却让人极其的不放“心。
“老板,这么大的雨,苗头不对啊”钟大海推开门走过来,探头看了看窗外雨打风吹的大自然发威的场景,小声提醒王学平。
王学平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轻声一叹,说:“这么大的雨,住在低洼处的老百姓又要受苦了”
“归根到底,还是城市建设杂乱无章造成今天的被动局面。”钟大海在市政府待了这么些年,看多了人去政息的乱像。
今天,这个市长上了台,前任定的城市规划,必然会被改得面目全非。明天,下一任市长到任,也不管前面的规划是否合理,拍拍脑袋就做出了全新的决策。
在钟大海看来,每改一次城市规划,总有一批特定的利益集团从中受益,即使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敢断言,其中如果没有猫腻,那怎可能呢
王学平上任之后”虽然暂时没有动规划,可是,钟大海又不是瞎子,从德国请来的城市经营专家,几乎跑遍了仁江市的大街小巷,看样子,规划肯定需要调整了。
“大海”叫上林猛,咱们出去看看”王学平在舒适的办公室里坐不下去了,果断地作出了出门视察的决定。
“这么大的雨,二号车底盘低,不如换成越野车吧”心思非常细腻的钟大海,提出了非常具有合理性的建议。
王学平点了点头,却没吱声”钟大海明白了,老板已经同意了他的意见。
王学平走出市政府办公大楼,却不由皱紧了眉头,停下了脚步。
只见,暴雨倾盆”密集的雨点砸在地面上,发出百丈瀑布倾泻而下的隆隆巨响,王学平站在办公楼门口,连十几米之外的台阶下的人影都看不清楚了。钟大海也没料到,雨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很显然”他手里拎着的两把雨伞,面对如此之大的暴雨,将完全无济于事。
“老钟”准备雨衣。”王学平侧脸吩咐钟大海。钟大海犹豫再三,小声劝道:“老板,这么大的雨,连路都看不清楚,很容易出事的”
王学平摇了摇头,说:“在这种极端的气候条件之下,住在低洼处的市民们,他们的家肯定会被淹得一悄糊涂。
大海啊,机会难得,不仅我要去看,还要把相关职能部门的都叫上,让他们都睁开眼睛看看,治下的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钟大海心里暗暗一叹,换作是以前的市长,遇到这种天气,绝对不可能出门,这种极其恶劣的天气,实在不是做秀的好时机呢察觉到王学平的心意已决,钟大海也就不再废话,一边安排市府办的工作人员通知市计委、市建委、市政管理局、市规划局等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们到市政府办公大楼前集中。
各位局长和主任们听说是“王老虎”相招,没人敢怠慢,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七八家单位的一把手,全都到齐了。
王学平也已经换好了雨衣,见人都来了,他淡淡地说:“既然都到了,那就动身吧。”率先走下了台阶,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市长大人以身作则,这些赶来的一把手们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们或打伞,或罩上雨衣,鱼贯而出,跟在王学平的身后,闯进了密不透风的雨幕之中。
马路上的积水很深,王学平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街道一路前行,皮鞋已经完全泡进了水中,深及脚踝。
考究的西裤,几乎有三分之一,泡在了泛着臭气的污水之中。
王学平发现,沿街的商铺几乎都进了水,经商的老板们,或拿着脸盆,或用纸盒,奋力地将已经涌进店内的积水,排出店外。
暗暗一叹,王学平心想,在一般的官员心目之中,经营城市就是等同于卖地财政和经营房地产。
不夸张的说,自从建国之后,各个地市的城市建设,都是在一种无序的状虑这宫讲行的,完全以拍脑袋决策为准则,没有丝毫的章法。
据王学平所知,由德国人设计的青岛老城区,整体的城市规划不仅合理实用,最值得称道的是,老城区的排污系统建设得非常之完善,不管下多大的雨,都不会存在严重积水的恶劣情况。
仁江市突降这么大的特大暴雨,王学平即使不出门来看,心里也有数,别说地洼地带了,就算是市中心的高处,也很可能被积水所淹没掉。
沿途的店铺以及一楼的住户,几乎家家户户都进了水,遭灾的人家实在是太多了,王学平扭头嘱咐钟大海:“老钟,你安排下,把咱们准备的防汛物资拿一一些出来,无偿地分给受灾的群众。”
雨下得太大了,钟大海几乎凑得很近了,也没完全听清楚王学平的指示,不过,老钟倒是从王老板的口型上,判断出了意图,他连连点头说:“我这就安排。只是,咱们政府里的卡车数量不足,只能临时调用汽运公司的东风大卡车了。”
王学平也没完全听清楚钟大海的汇报,他自然没有对口型看意图的本事,不过,有一点王学平倒是非常清楚的,老钟办这种协调的事情,的的确确是一把好手,可以放心地交给他去办。
钟大海钻进了一家鞋店,从的皮包里掏出了手机,把王学平的指示传达了下去。
仁江的主城区并不大,主干道仁江大道,长不过五公里,王学平领着几位局长主任们,早着飘泼大水,在积水中跋涉了两个多小时,也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王学平回头看了看,不由皱紧了眉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一把手们,一个个喘气如牛,步履维艰。身穿雨衣的倒还好,那些拿着伞的一把手们,手里的伞东倒西歪,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
见王学平停下了脚步,这些一把手们拼命地迈动着双腿,将他围在了当中。
王学平冷冷地看了眼他的部下们,正想说话,忽然,一辆卡车从雨幕之中窜了出来,驶过众人身旁的时候,车轮带起的大片污水,兜头溅到了大家苒头上,脸上,身上,一个个狼狈不堪。
“唉呀,怎么开车的啊””
“我把车牌号记下来了,吊销那狗东西的驾照”
发现王学平也遭了难,浑身上下也分不清楚那些是污是,那些是雨水。这些一把手们立时来了精神,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表忠心,提建议,忙得不可开交。
王学平心里暗暗一叹,依靠这种只会做官,只会看上级脸色的所谓公仆,要想办好民生的大问题,谈何容易
整个仁江市,陷入到了一片汪洋之中,老百姓们一边拼命地排水,一边大声咒骂着市里的。
“这些当官的,就知道捞钱,城里被淹成了这个样子,也没看见他们出把力。”
“收费的时候,不交不行,老子的店被淹了,没人管了”
老百姓的埋怨声,断断续续地钻进了王学平的耳内,他心里颇不是个滋哦王学平心里有数,造成今天的恶劣结果,主要是历任市长盲目搞建设的产物,和他的关系并不大。
但是,王学平是现任的市长,在他的任内,主城区出现了重大内涝的情况,脸上多少有些无光。
这时,雨略微小了点,钟大海发觉王学平的脸色阴沉一片,赶紧凑过来,小声说:“老板,您上任才三个多月,即使想动工新建下水排污管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也绝对不可能办成。”
王学平任由雨水泼洒在了脸上,心里很不好受,重重地一叹,脑子里不由想起了一句名言,积重难返。
不管是建国之初,还是开放之后,在委任制的体制之下,官员们只需要对上负责,形成了一切按照红头文件办事的风气。
流行语是:少做少错,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在此种中庸之道的语境之下,混饭吃的比比皆是,有能力办实事的人才,在逆淘汰的机制之下,大多无法立足于官场。
低洼处的情况,更加糟糕,积水不仅进了房,有些地势极低的一楼住户,甚至连椅子都被淹没在了水中,在这个时代简直不菲的冰箱,居然就这么泡在了水中,老百姓们怨声载道。
在街道上巡视了一大圈,等到筹备好的麻袋、沙包等防汛物资源源不断地发放到了老百姓手中之后,王学平又把跟在身后的一把手们带回了市政府的小会议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