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夏天,森白的月光钻过铁栅栏,照在咯吱摇晃的木桌上。
昏暗的地下室,留着胡茬的陆港坐在桌前,用力甩了两下数位笔。
数位板里画着身穿长裙的姑娘在客登车口四处张望,迟迟不肯上车。
此时身穿高中校服的少年,抱着画架往人海里挤。
画到少年要穿越人海时,陆港的数位笔又断触了。
不管陆港怎么甩笔,都画不出线条。
看着手中磨秃的笔尖,陆港在犹豫,要不少吃半个月的饭,买个新的数位笔。
陆港是个大专生,学的美术,毕业后给出版社投稿漫画,多次惨遭拒稿。
三年了,画了三年,他只在杂志社过稿了两篇短小的微漫画,赚到的稿费累积只有一千五百块。
还没他手中的画板贵。
身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在尝试半年脱产追梦后,他就不敢在和家人说梦想了。
因为他的梦想是家里的噩梦。
数位板里记录的漫画,是出版社看不上的垃圾,是让家人负重生活的累赘。
他每宅再家里画一天画,就能听到一天老父亲无奈的叹息声。
父母从没有说过他的不是,可那叹息声。
比说点什么还让陆港难受。
在陆爸陆妈眼中,窝在家里不肯出门工作的儿子,是在用画笔逃避生活,逃避现实。tehu.org 火鸡小说网
害怕老人压力大,陆港说自己只在家尝试画一年,父母没有反对,也没有鼓励。
老两口咬牙给了陆港一年时间在家里折腾,这一年的时间,陆港却只宅了半年。
在工厂上班的老陆,因为操作失误手臂被烫伤了,一个月多没有收入来源,家里虽然有点存款,够维持一段时间的生存。
陆港却不敢赌了,不敢赌后半年的时光他能梦想成功。
父母用劳动赚钱不容易。
在医院照料父亲一周以后,陆港问父亲借了三千块钱离开小城市,来到大都市工作。
白天发了疯的送外卖,租住在地下室,把一个月的工资百分之七十给父母,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留给自己。
不敢恋爱,不敢休息。
晚上拿着画笔画漫画,投稿给编辑。
偷偷向着梦想的路前行。
不敢把梦在说出来了,怕父母担忧他的未来,更怕周围人的嘲笑,打趣。
想成为漫画家,想追梦,只能躲在黑暗里偷偷的赶路。
“笔坏了,它都放弃了漫画,我是不是要放弃啊……”
看着斑驳的墙壁,陆港的鼻子一酸,泪隐忍在眼眶里。
因为是男人,他不能哭,只能忍着。
当外卖员的事情,他不敢告诉父母,害怕父母失望。
每个月给他们六千块钱,这是陆港伪装高新职员的狼皮,用来欺骗年迈的父母,让他们在城中村的老房子安心。
“时间都去哪了……”
手机铃声响起,陆港忙放下手中坏掉的画笔,拿起手机。
“喂,您好……”
“儿子,马上中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公司有个项目了,我脱不开身,还有几天工资就下来了,我多给家里转一千吧,你和爸买点好吃的。”
陆港看了眼坏掉的数位笔,咬了咬牙。
“小港,妈不想要一千块钱,你已经三年没回家了,我想见见你。你看能让领导通融一下嘛,给你几天假期回家。”
“妈,这个项目很重要的,我也想回去,真的……”
“男人就应该在外面打拼,他不能回来,你就别给孩子找麻烦了,咳咳咳……”
“快把电话挂了。别打扰儿子休息……”
听到父亲的咳嗽声,陆港的身体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你和爸的身体最近好嘛?”
“我好着呐,你爸……”
“我爸怎么了?”
“没事,小港不用担心,你爸他没事。”
陆妈说话带着鼻音,站在医院的病床前看着固执的老头子,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手机屏幕上。
“你和爸真的没事?”
“没事,真的没事,妈先挂了,明天还要去跳广场舞呢,不能迟到。”
陆妈妈挂了电话,陆港不放心,给远方叔叔打了个电话,一问才知道,父亲因为长期在煤矿化工厂工作,大量的粉尘让他的肺得了肺结核,现在是晚期,剩下时间不多了。
想到自己宅家半年,父亲坐在饭桌前灰头土脸的模样,陆港眼眶一酸。
哪有什么岁月安好,底层的生活,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陆港看了一眼银行卡所剩下一千百的余额,距离发工资还剩下三天。
这三天,他依旧开水馒头。
工资发下来后,提桶跑路,回家。
陆港想第一时间回家见父亲,可是直接走人,没打离职,公司是不会发工钱的,他只能忍着不安,思念……
九千块的薪水,多一笔钱带回去,或许父亲能多活一段时间。
三天时间一过去,陆港换掉外卖制服,带着用旧的电脑包,赶往机场.
电脑是他最贵的行李。
两个小时的飞行模式一解开,就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陆港,你可算接电话了,你爸想你了,想听你的声音,你快和你爸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