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完成的如此顺利,简直是超出了预期水平。不过程金喜也不敢就此放松,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参加春日宴的每个人,手上都分到了一张花笺。投票时间结束后,谁得到的花笺数最多,谁就是优胜者。
程金喜让玛瑙琥珀她们挎着小篮子分散开去拉票,而她自己则往皇室VIP专座区走,去找硬骨头啃。
在她身后,程立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影随形像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慢悠悠的跟上。
大公主的花笺毫不犹豫的送给了程金喜,依照约定,皇后的那张也是属于她的。倒是太后那边有点儿出乎意料,居然也跟了一票。
按理说程金喜和太后之间没什么交情,太后绝没有偏向她的理由,之所以如此,肯定是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
那就有意思了,大公主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想不到背后的势力还挺庞大,无怪乎二皇子对她如此忌惮。
借着姐姐支持,程金喜几乎得到了所有的重量级选票,就差皇帝老爹的那一张了……
结果最后一个却是最难,皇帝端起茶杯优雅地装傻,良久没做表态。
程金喜急了……这是几个意思,难道不想把票给她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对峙,程金喜等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今日这作品是女儿特意送给父皇的礼物,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如果父皇能喜欢的话那就太好了!”
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不给面子就说不过去了吧?
皇帝依依不舍地放下了他的小茶杯,露出了慈祥的假笑:“三儿一番孝心,朕岂会有不喜欢的道理?你做得很好,淳妃应当也会以你为傲。”
那就好。既然喜欢,就必须得有所表示。
花笺踏踏实实的拿到手以后,程金喜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瞅了二皇兄一眼,发现他脸色有点臭。
夏夏说过他的本事不怎么样,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欺负欺负小孩抢两票还行,真要斗起来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正悄悄得意着呢,程金喜眼珠子不经意间往远处一转,正好看见月莺手里提着小篮子路过,里头花笺满的都快要掉出来了……再看看玛瑙和琥珀的情况,惨烈的对比瞬间让程金喜有种大冬天被带着冰渣子的冷水泼了个透心凉的感觉。
不好!她虽然得到的都是大人物给的票,但最终的结果只讲究数量,并不讲究质量啊!
想明白其中关键的程金喜愣住……想不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此地不宜久留,再耗下去票肯定会被二皇兄抢光了。程金喜匆匆告退,结果没走几步,阴魂不散的二皇兄又绕到她跟前,拦住了去路。
程金喜顿住,心里着急,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恼怒之色,“让开!”
二皇兄不动如山,甚至低低一笑,反问道:“你怎么不让?”
显然是来找茬的。
这人有个本事,就是哪怕他做得再不对,也能保持十分的理直气壮。对此程金喜在私心里很有点佩服,加上急着办正事,于是勉强按捺住自己的暴脾气,以免冲突升级。
可惜二皇兄却并不领情。
程金喜主动错开身避让,程立泱却又死皮赖脸的跟了上去,走哪堵哪,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难道是故意消耗时间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程金喜心中怒火沸腾,直接不客气地斥了句:“俗话有云,好狗不挡道,你没听过吗?”
程立泱愣了愣,但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好脾气的模样,可见忍耐之功夫颇为高强。
“头一次听,不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所以这所谓的‘好’,到底有何意义,又是对谁有利呢?”程立泱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你参加春日宴,是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吧?不管是什么,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放弃皇长姐选择我,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能满足你。”
或许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给人添堵,而是为了找机会拉拢她。
然而既说出这种话来,就说明对她的了解还是不够。她想要的东西自己动手拿就是了,何必等别人去给?
“我只想要干掉你。”程金喜一口回绝,贱贱地说道,“怎么办,我们的目标冲突了呢,哥哥……”
程立泱往常老爱黏糊糊的喊妹妹恶心她,这会儿被抢了先,自个儿也觉得有些腻得慌。
把返上喉头的胃酸往下压了压,程立泱努力装出为人着想的温雅模样。他多年来兢兢业业在父皇面前装孙子,克制力和演技都锻炼的挺不错。
“放弃吧,你做不到的。何苦因为同我置气而自毁前程?千百年来,女帝登基屈指可数,况且你血脉存疑,皇长姐行事规矩、从不轻举妄动,不如我通权达变,日后她必会同你离心。你跟着她,实非长久之计。”
程金喜不为所动:
“依你所言,男帝霸道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让位了,不然同一个位置坐久了容易得痔疮。
再说你的话也挺没逻辑的,我们女人对血脉正统压根儿不关心,皇长姐要是连这都看不破你还急什么,一个没脑子的值当成为竞争对手吗?我同她闹不到离心,反倒是你,你怎么确定你的孩子一定是你的孩子……怎样,还敢说你不看重吗?我疯了才会选你不选她!”
其实还有没说出口的、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程立泱当了皇帝,世道根本不会改变,女人依然是男人的附庸而无法成为主角,哪个女人会喜欢这种由男人主导的封建王朝呢?
程金喜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她又很确定自己是个女人,所以谁当皇帝对自己更有利,自是不言而喻。
二皇兄的面具终于崩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确保血脉延续,简直精准戳中了每一个男人的痛脚,让他顾不得风度,恼怒得拂袖离去。
“不自量力!一派胡言!”
临走时几句骂言接连砸出,不知是在对着空气发泄,还是卑微的求一个心理安慰。
骂骂咧咧的程立泱偶一抬头,恰好对上了月莺凉飕飕的目光,脚步顿了顿,突然有点儿后悔,还有点儿心虚。
因为月莺是不同的。
她不是长乐宫的人,而是程立泱私自和母家搭上线后,丞相府以侍妾名头送进来的军师。程立泱的亲娘静贵妃没有丝毫野心,反正最差不过万人之上的混吃等死,可若是参与进漩涡中心就不一样了,赢了虽能更上一层楼,输了却要连命都搭进去,成本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怎么算都是赔本买卖,所以惟愿安安稳稳咸鱼一生。
亲妈指望不上,程立泱想博前程,只有曲线救国找丞相府帮忙。
丞相府送过来的金手指月莺,来参加春日宴之前耳提面命,一定要多在程金喜面前混混脸熟、打好关系,结果他现在显然是把事情给办砸了。
不过私心里,二皇子其实对这个妹妹很不以为然。
一个身世不明的冷宫公主,对局势能有多大的影响?月莺虽然是个军师,但看来不过是个女人,格局还是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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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路石不见了,程金喜大松一口气,抓紧时间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是去找夏云安商量对策的。
等到两个人见了面,一个眼神夏云安便知晓她的来意。
不待程金喜开口,夏云安抢先攥住她的双手,包在自个儿掌心,还轻轻的拍了拍手背,然后努嘴示意:“看那边……对,大冷天还在摇扇子装风雅的那个,看到没有?哎,注意着点儿,不要看得太明显……”
温温和和的语调犹如春风,把程金喜浑身的毛躁都抚平了。她循着方向偷偷张望,“看到了,那人怎么了,得罪你了?”
夏云安摇了摇头:“那人是景王,我已经跟他通过气了,等会你直接去问他要花笺,他会给你的。这个过程不必低调,越多人注意到越好,懂了吗?”
从第一次和程立泱见面时起,他的眼神就不大对劲儿,隔三差五的提醒她“身世存疑”的问题,现如今嗅到夏夏话语中隐约透露出的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程金喜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跟景王有一腿?!”
说完便双眼发亮地等着看夏夏的反应。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夏云安当即满脸震惊地反问,“我的眼光像是能看上他那种智障的吗?”
见她反应激烈,程金喜很是不好意思,讪笑着满地找补:“开玩笑的,我就是随口一问,虽然他看起来长相不错,但是怎么可能嘛哈哈哈哈……”
不料夏云安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倒是你娘,眼光不怎么样,光看皮囊不看内在,居然同他好过一段,真是比我差远了……”
言语之间夹杂着几分不满。
程金喜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像只呆鹅似的。
论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是种什么体验?
夏云安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你可千万别学你娘那么不挑嘴……不过他那人尚算长情,我才向他暗示你是珠珠的亲女儿,他立刻什么都肯答应了,这也是他唯一值得称道的点吧。”
程金喜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怀着颤抖的心,晕乎乎问道:“所以他帮我,是因为我妈,不是因为你?那景王和我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别的渊源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