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春日宴只剩下不到十五天,时间紧任务重。为了能够拿得出像样的作品来,程金喜不得不每天起早贪黑的做准备。
然而准备了半天的结果却是连首曲子都还没定得下来。
其实程金喜并不是个温吞的人,可是先前淳妃还未完全恢复,她放心不下;等到淳妃身体大好了,偏又在审美上同她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自从来到宫中后,程金喜每日里衣食无忧,起居都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闲散的生活过久了,多多少少也给泡软了性子。再加上她目前唯一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找妈妈,而这种事又不能急于一时,导致暂时没有强劲的动力可以干翻夏云安。
既说服不了夏云安,她亦不肯妥协,此事便这么僵持住了。
相比较而言,夏云安是比较着急的那一个,天天换着乐师拉了往偏殿跑,逼着程金喜挑曲子。
可乐师们会的都是些婉转低缓的调子,听着就让人昏昏欲睡,激发不了程金喜的半点灵感,她根本就无法凭此设计出任何的作品。
“这不行那不行的,你到底想怎么样?还想不想拿出宫令了?”
一直以来夏云安对于友人之女都保持着客客气气的态度,极尽所能的好好待她。可现下亲女儿下落不明,正在一墙之隔的宫外等着营救呢,怎么可能还憋得住烦躁情绪?
程金喜冷不丁被吼了一嗓子,倒没有生气,反而充分体谅。但若想凭此用爱女之心去逼迫她让步,却也是不可能的。
“夏夏,既然你需要我的帮助,就应该按照我的方法来做,不然你自己设计、我们各出一个节目就可以啦……反正最后我和你谁能拔得头筹都一样,不是吗?”
夏夏是程金喜给夏云安起的新名字。
因为每回连名带姓的称呼时,都会遭遇到宫人们惊愕中夹杂着不满的眼光,久而久之,哪怕夏云安本人并不在意,程金喜也不敢继续了。
可是要叫她时时刻刻都尊称一声母妃,程金喜又不乐意……在蓝星没那么多规矩,很多时候程金喜和妈妈之间都是直呼姓名的。连亲妈妈都没享受到的待遇,这冒名的就更不行了。
关系再好都不行,妈妈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谁都比不过!
夏云安的情绪没能得到安抚,隐隐有了暴走的趋势。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欺负我拿不到出宫令,参加了也没有用!春日宴规定了优胜者所提出的要求只能够用于自己身上,后宫嫔妃没有随意出宫的资格,根本不可能拿到出宫令!”
其实这规定程金喜也曾听闻过,只是一开口时就忘了考虑别人身处的状况。
她因为勾起了对方的伤心处而感到愧疚,感觉对不起夏夏……在她看来,一个人失去自由可谓是顶可怜的一件事了。
为了弥补,程金喜有意讨她开心,缓解氛围。
“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我爱你都来不及,哪舍得欺负你呀!夏夏你信我,我想拿到出宫令的心一点儿都不比你少……”
程金喜厚着脸皮,缠着她拼命撒娇,“你再听一听我唱的歌嘛,我会很多首,你可以慢慢选,一直选到合心意的为止。我是绝对不会不耐烦的哦……”
夏云安冷着脸,毫不领情:“不需要,你就算唱一百首一千首我都不会觉得好听的。”
这可由不得她!
不顾夏云安的反对,程金喜直接边唱边舞,逼着她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
【我愿为你放下全部,此生让我来渡……红色彼岸花,花开遍地伤……谁会在乎,安莉哭泣啊……】
夏云安并没有很认真在听她唱歌,只在心里默默回想着她方才说过的话。
她们对于出宫令的迫切程度其实是不一样的。程金喜是要找到星际商修飞船,这次不成功还可以再等下一次机会……
可她的女儿却等不起了。
晚一天找到人就会多增加一分危险,往往决定生死的很多时候就是这早一天晚一天的区别……而她输不起。
程金喜自顾自的唱跳得十分带劲和投入,小胯扭的虎虎生风,然而很快就被夏云安给叫停了。
“不好,一点都不押韵,歌词还那么直白,俗气得很。”
有些人心情一旦不美丽,就容易从温暖的小雏菊变成一朵带刺玫瑰,逮谁扎谁。不过偏巧又有人擅长于挑刺,把玫瑰的刺都挑出来了,玫瑰也就不扎人了。
“等着,我马上给你切歌,客官稍安勿躁。”
程金喜不懂什么是押韵,但她听懂了夏云安的不喜。
不想要直白的歌词,那么就找点儿云山雾罩、不知所云的试试看好了。
【撑伞接落花,看那安莉骑瘦马……谁能为我熬一缕青发,那人是你吗……】
才随口哼了两句,程金喜觑着夏云安面色不对,赶紧乖觉的主动切换。
只要她唱的够快,就没人来得及提出反对。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万籁停吹奏,支颐听安莉问蜉蝣……既玄冥不可量北斗,却何信相思最温柔……】
说实话,这一首连她自己都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应该算符合要求了吧?
夏云安没有打断,一直等到她唱完以后,才笑微微地冲她点头示意,看着像是一副极为满意的模样。
这种态度简直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程金喜心中一动,感觉有戏,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怎知,下一瞬,夏夏就无情地熄灭了她的幻想:“你能逐字逐句的把这首歌解释给我听吗?如果你能够解释得清楚,那就选它了。”
程金喜张口结舌,脸色变换犹如被罩上了痛苦面具。
不,她不能!
这问题明摆着就是在为难她胖虎……成吧成吧成吧,她接着换还不行吗?
接下来又失败了不知多少次。
A thousand years later……在不间断的失败打击中,仿佛熬过了千年时光,程金喜终于有些绷不下去。虽然嘴上没停,但是多少带上了点儿自暴自弃的情绪。
【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怎么也飞不出,安莉的世界……】
很明显,这是一首绝对不符合夏云安喜好和要求的歌曲,但是她还是唱了,
不为什么,就是任性。
夏云安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胡言乱语。蝴蝶怎么会喝酒呢?就算真的喝了,你又怎么知道它是喝醉了呢?”
不得不说,这逻辑还挺严密的……
本来程金喜有心想同她分享一下“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和“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的故事,但因为唱了太久嗓子干渴难耐,就悻悻然的闭了嘴,懒得多说。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吭声,夏云安踌躇着又开了口:“有个问题我刚刚想问很久了……你反复提起的那个安莉,她到底是谁?”
程金喜心中微微一动。
她早料到这个问题会被问到,因而有所准备。
自听说春日宴上献唱的歌曲大多都会流传到宫外以后,她就存了个私心,打算把联系纽璀团的暗号藏到自己的歌曲中,届时等到传唱开来,交易商知道有人正在寻找祂们,自然会自动冒出头来。
这事本不必隐瞒,但是夏夏确实导致了她现在的心情不太美丽,所以程金喜打算暂时先不把自己的小秘密分享出去。
谁还没有一点儿小脾气呢?
“安莉是我们信仰的神,所以我们的每一首歌里都会提到她的名字。”程金喜用崇敬的表情和语气,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夏云安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隔了几秒钟,程金喜期期艾艾道:“夏夏,你累不累啊,我们要不然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吧……”
她先前夸下海口要让夏夏一直选到满意的为止,却不曾想唱歌对体力的消耗实际是巨大的,小腹因为长时间的用力已经隐隐作痛,连呼吸都有喘不上气儿的感觉。
好胜心叫她不好意思示弱,但她同时也期待着夏夏能够明白自己话里未尽的意思。
“还好吧,就是有点儿闷。不如我让人上些茶点来,边吃边听你唱如何?”
夏云安说着说着,眼瞅着程金喜逐渐往下撇的嘴角,好笑道,“再来一首,然后你就过来一起吃,这样总行了吧?”
程金喜这才重新抖擞起精神来。
【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飞翔;灿烂的星光,永恒地徜徉……辽远的边疆,随我去远方……】
“好!大气!朕的女儿就应该有此等心胸!”
唱的正投入呢,就被一道洪亮的声音给打断了,吓的程金喜差点儿骂爹。
结果还真是爹来了。
骂人的话在一转眼看到皇上的脸时,硬生生的全吞了回去,噎得程金喜直翻白眼儿。
歹势咯,人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要是不巧来的时候她正在背后说他坏话,那岂不是直接凉凉了?
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儿信任和距离感了?
程金喜眉头一肃,死命瞪着藏到角落里的琥珀。琥珀被瞪的委屈巴巴,一脸要哭不哭的小表情——皇上不让通传,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程金喜更无奈,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这可怜孩子凶不起来了。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凭什么出身不好不够幸运的就活该讨好挨骂?
“皇上,这是小喜想要在春日宴时献给您的礼物。这孩子担心不合您的心意,紧张的连觉都睡不安稳,现在知道您喜欢,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夏云安睁着眼睛说瞎话,把个不明所以的皇帝陛下给哄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是礼物啊,那朕可不能多呆了,免得破坏了女儿费心准备的惊喜。”
皇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刚打算离开,又回过头道,“对了,小喜,无论你送什么,父皇心里都是喜欢的,你尽管放手去做,不用害怕。”
皇帝像是一阵风,轻轻的他来了,轻轻的他又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程金喜迷迷糊糊的送走了一尊大神以后,才想起来去追责:“我根本没打算要表演那首歌啊,你为什么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夏云安不答反问:“皇上亲自拍的板,你敢不用?”
那倒是不敢。
可是不发泄一下又觉得不开心。
“真是太儿戏了,它都不在我的候选名单上,到时候我会很难办的啊……”
“看着办吧,只能够尽力而为,你以为这个结果我就喜欢了?”
夏云安白她一眼,招手示意,“快过来吃些茶点休息一下,不是说累了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