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救救我(13)

生物钟养得好,什么事情都阻止不了早起的眼皮。

天光刚刚透过窗帘,莫北就醒了过来,一看时间,六点半了。

不知道是昨晚虽然断断续续睡得时间倒是够了,还是吃进去的东西没过夜的缘故,感觉精神还不错。

还可以出去跑两圈。

她坐起身,看到床边的脏衣服,纠结着洗了不知道挂哪儿。

突然门把手微微震动,她一溜滑下床打开,唐颂似乎没想到她醒了,刚把裤子往门把上挂上,手停在半空,愣住了:“这么早?”

“习惯了。”她点点头,眼睛看向那条裤子。

“你身上这条松紧坏了。”他昨晚也困糊涂了,睡了一觉突然想起她好像老提着裤子。

裤子不裤子的……

莫北耳根发热,伸手接过来。

这件比身上穿的要小一点,大概是好久以前的,系带的金属扣都掉了一个,为了不让线散了绳头被火烫过,抿在一起,结了个团。

莫北不大好意思问自己的行李,毕竟他三点多才把自己扛上来,没道理七点没到又下去扛行李。

洗漱用品放在洗手台上,她随意洗了把脸,牙膏薄荷味太冲,牙刷刷毛有些硬,洗完牙龈又辣又疼。

唐颂在冰箱里翻出来两个蛋和一把挂面,旁边还有瓶牛奶,上次回家就看见过期了,但是没套垃圾袋就留在着了,抽屉里两头蒜已经放瘪了,芽都没能生出来,旁边还有根芹菜杆。

莫北不知道有没有挑食的毛病,他只知道吃不了辣。想要问问,一扭头看到她正好洗漱完走过来。

他的衣服给她穿着显得很大,衣袖都挂到胳膊肘了,衣领斜到左边露出一截锁骨,以及那颗被擦红的小黑痣。

白t恤运动裤,莫北平常也是这么穿,看着也不突兀,只是上衣前面有个巨大的兔头,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两只耳朵毛绒绒还是粉色的。

莫北揪着兔耳朵很是嫌弃他的品味。

他笑了笑:“我大姨买的,她总还以为我是个小孩……”

你不总也以为我是个小孩。

“吃面吗?”他晃晃手里的东西。

“吃。”

他合上冰箱门把锅架上,想着早餐实在有些寒碜:“你要几个蛋?”

莫北只看见他手里那两个,也没想太多随口问:“你有很多蛋?”

他愣了下:“……两个。”

唐颂突然不说话了,气氛略有些尴尬。

莫北觉得昨天被打的脸颊还有些麻,用舌尖盯着腮帮子翻着眼睛看门框顶上。

“你要几个蛋?”他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揶揄取笑。

她垂眼看过去一本正经地说:“我听说一天之内摄入蛋量超过一个容易胆固醇过高。”

唐颂先前觉着她脸皮薄,想不到她岔开话题的方式这么偏僻,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笑了,背靠着冰箱门半天停不下来,:“你听谁说的?”

一听就不靠谱。

莫北也觉出来不靠谱,嘟囔着:“上一辈。”

门铃适时打断了关于蛋的讨论,莫北找到救星似的转头出去了。

方然连着几天联系不上唐颂,决定早点来碰碰运气,倒真是把门敲开了,门里的人却不是唐颂,她觉得有些眼熟,愣了会儿才想起来上回在饭店见过。

方然这回没再把一个小姑娘当成堂弟,又看到莫北手腕两条勒痕。

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不至于马上想到绑架凶杀之类,只觉得不是那么正经,对唐颂似乎可能存在的某些隐蔽爱好感到震惊并庆幸自己现在的决定。

莫北拉开门让她进来,觉得尴尬也没话说,扭身进了厨房。

“你女朋友来了。”

“我女……”

我没女朋友。

唐颂不禁想到昨天在论坛看到的帖子,想到她的女友粉,默默觉得酸。

他刚把火点上,蛋放在灶台旁边。

“你要溏心还是全熟?”莫北接手了他的活,从墙上取下平底锅。

“全熟。”

方然没有进来,因为莫北没找到放拖鞋的暗格开关。

唐颂按下墙边的按钮,柜门弹开,他拿了双拖鞋放在地上,却想着莫北似乎还光着脚。

方然拒绝了,两手捏着包带有些紧张却坦诚地说:“我之前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所以过来找你,当面说也更清楚,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她一直大方坦率,哪怕宣示结束时过于主观,哪怕两人并没有开始,都不影响唐颂欣赏她的果决。

送别方然回到厨房,莫北面对着两口锅手脚依然稳当。

她捞出烫熟的面条浸入冷水里,回首将平底锅里的两个蛋翻面。倒掉大锅里的热水,放进盐糖酱油调了个酱,顺手抄起一罐芝麻酱扫了眼保质期,擓一勺进去,加水调匀,等烧黏稠了关火和面搅拌,一通操作又快又稳,还抽空给一旁荷包蛋翻了几回面。

她拿着筷子戳戳蛋黄,硬了,往上滴上一点酱油。

“好了。”

唐颂把盘子拿给她。

两人也不出去了,一人端着一盘,一个靠着洗碗池一个靠着门框,就地吃起来。

他家舀盐的勺子大,酱调咸了。

莫北咽下嘴里的东西:“我还是不住这儿吧。”

这万一以后又相亲又有了女朋友可怎么好。

“不行。”他想也没想一口拒绝,“这事没得商量了,除非你有家人接管你,你胆太大了,没人看着你点下回指不定去得哪里找你。”

一说起来不得不提到胡林威,莫北想到昨晚回来的时间点,大概是审过了,随口问了句。

“胡林威那里怎么样了?”

“我还没问你,”唐颂吃掉最后一口面,把碗筷一放,开始教训人,“那么个陌生人给的名片你说收就收?幼儿园就教不许跟陌生人说话了吧?”

我没上过幼儿园。

莫北戳着面,解释说:“他说他是作者儿子,胡小泉林照胡林威,这不是赶巧了吗?”

“说实话。”

“……”

“……是实话呀。”

画展的画固然有些小问题,但她日常能见的问题太多,见鬼体质又不是超忆体质,不至于看见什么都能玩起连连看的。

她看过刘佳颖的记忆之后,也只是认为是个普通的变态。

受害人本来就是随机选择,哪怕后面胡林威相中的两个人与她有些相似之处,他也很聪明地避开了两人之间相同点的连贯,一个像嘴,一个像眼,性别都不一样,除了白颜料很难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从来没有人把莫北放在受害者的角色上。

这一点源于她给予人的感观,让人觉得很不好惹。她的体型,性格,都不是容易被制伏的那一类人,非常有安全感。

在最后一刻来临前,包括莫北自己,都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人而已。

直到听到徐明朗说到画展。

那时候她手被仙人球扎着,疼痛之下脑子清醒得很,门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个极为偏颇的节点,却把她所知的一切信息连接起来。

论坛上危险的留言对应上杜晓坤办公室在流连的陌生老师。

当莫北摆脱工具人的形象,成为一切事件的起点,就很容易往前推了。

胡林威或许仅仅是个单纯的变态,画的能力却不单是帮助他能够躲避他人的视线。

它只透了一点底,就能让胡林威毫无顾忌地杀人,尾随,在网络上大放厥词。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也有分歧。

胡林威想要一个给予他灵感的缪斯,画想要一幅力量强大的宿主。

人类的灵魂脆弱不堪,在造孽之后破洞百出,他给他人涂上颜料的行为或许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为了模仿一个人的肤色,还是为了掩盖他们体表的缺陷。

但画是没有脑子的,不论画上的人是那一类的精英,它们终归是被欲望推着走,而不是瞻前顾后的谋划。

它只能借由胡林威那颗彼此彼此的脑子,留下一点堪称高明的勾饵。

手机,与通话。

昨天之前莫北还真以为是李清和曾诗涵留下的执念,在气绝之后,通过电话不断求助,但是昨晚见到的,分明是他们的灵魂已经被画吞走,两条空壳,根本没有主见。

莫北依靠着灶台,回想着画展的场景。

展厅里弥散着香薰洁净工业的气息,画也只是单纯的画而已,只不过它的目的也非常单纯,被掩盖在来来往往的人心之中。

大家欣赏着画,喟叹作者之间感人肺腑的爱情,殊不知深渊之下,耳目丛生,也悄悄看着过往的人。

直到莫北踏入它与胡林威的视线,某些东西一瞬间交接在一起,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一点盘根错节的纠缠也没有。

当前因理顺,剩下的就是后果,撇开凶手们比较一般的脑子,他们还是很危险。

莫北或许不是什么热心市民见义勇为,但她也不能随意拿人冒险。

有一种非常中二的责任感盘旋在心底,她所拥有的力量,不论放在哪个作品里,不是当正义使者就是大反派,反正落不到当咸鱼。

责任感促使着她要在所有人发现之前,解决这一切,掩藏这一切。

但她低估了警方所掌握的证据与思维敏感程度。

以及新手机激活真麻烦。

差点就被唐颂给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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