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之的视线从上至下打量一番:“刀是好刀,哪里来的?”钟明示意他看向走廊尽头的厕所:“这是沈为年的。”李逸之这会儿也听到了呕吐声,挑了挑眉:“哦,是他。”他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的玩家也太脆皮了,看到具尸体就上吐下泻。”钟明说:“他好像有很多道具。”李逸之眯了眯眼,耸肩道:“也许,但在这个游戏里道具的作用也是有限的。”他看向厕所的方向,听到里面传出急促的水声,眯了眯眼:“我倒总是从他身上感到一股奇怪的气息。”钟明略微挑起眉:“什么意思?”“不知道。”李逸之回过头,对他笑了笑:“也许我跟他八字犯冲。”钟明对他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表示无奈。这还是李逸之头一次表示自己不喜欢哪个玩家。他们转头朝楼下走去,李逸之在旁边问他:“不过你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他纠缠你了?”钟明瞥了李逸之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他在玩家中间很有名。”“人民币玩家嘛。”李逸之叹了口气,双手撑在脑后,道:“想当年我进副本的时候就一个人,一个包,屁都没有。”钟明眨了眨眼,看向他:“你终于打算要告诉我当年的事情了吗?”李逸之动作一顿,接着转过头,俏皮地冲钟明眨眨眼:“嘿嘿。”钟明:……看四十多岁的大叔做这种动作并没有多有趣。钟明没再追问。他们走到楼下,路过大堂时,金元正好从外面回来。他全身都盖满了积雪,鼻尖和脸颊被冻得通红,正从略微打开门缝里挤进来。他看见钟明和李逸之走在一起,神情一顿,视线在钟明身上略微长久地停顿。李逸之高高挑起眉,朝钟明耳语:“这又是谁?”钟明没回答,他敛下眼,不好说沈为年和金元两个人他更讨厌哪一个。幸而金元没有逗留太久,他看了一眼李逸之,朝钟明笑了笑,拿着铁锹朝后厨走去。李逸之的视线跟随他的背影,皱起眉,低声道:“这一局怪胎怎么这么多?”钟明抬眼,问道:“你也觉得他奇怪?”李逸之收回视线,撇了撇嘴:“不知道。也许我只是讨厌比我长得帅的人。”闻言,钟明笑了笑,道:“我觉得你长得比较帅。”至少李逸之看着还算顺眼。金元长相出色,但钟明总觉得他眼角眉梢透着些许不和谐的东西。李逸之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嘴边的弧度深了些,低下头,抬手抚开钟明额角上的一缕黑发:“别再让我更喜欢你了,宝贝。”李逸之柔声道:“这样下去怎么收场?看来我们必须得结婚了。”李逸之日常嘴跑火车,钟明早就习惯,他抚开李逸之的手:“别开这种玩笑。”李逸之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神情却突然顿住。他猝然回过头,疑惑地看向身后。钟明问:“怎么了?”李逸之皱着眉回过头:“刚才我好像被人瞪了一眼。”钟明失笑,道:“什么?”李逸之说:“真的。”事实上,他刚刚突然感觉背脊发凉。并不是简单的‘被瞪了一眼’可以描述。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声地警告了。钟明眨了眨眼,看向他身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略微勾了勾。“快走吧。”钟明道:“你不饿吗?”李逸之迅速忘记了刚刚的小插曲,诚实地点了点头:“饿。”早饭后,大宅逐渐开始苏醒。钟明站在仆人的队伍里,看着长桌两边的玩家,默数了一下人头。昨天到森林里参与狩猎的玩家都没有到场。这一批玩家还剩下将近一半。跟上一批比起来,因为这次的玩家人数够多,所以死掉一个两个不算多么显眼。然而到了现在,餐桌上的空位看起来就有些眨眼了。钟明感觉到了逐渐在玩家群体中弥漫开来的焦虑与恐惧。他们之中,寥寥数人表情依旧很淡然。其中便包括了拿两个与沈为年组队的玩家。名叫泰利的东南亚人几乎把整张桌子上的食物都吃了个干净。他旁边,那个金发的牧师穿着一身扣到到喉头处的黑袍,他和金元是整个餐桌上唯二个会做餐前祈祷的人。在祷告后,他放下手中的十字架,拿起刀叉,熟练地将白香肠上的皮剥开。钟明站在李逸之身后,看着牧师垂下头,高挺的眉骨在眼窝处落下些许阴影。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了些许怪异。他说不出自己感到的怪异从何处而来,盯着牧师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李逸之在他旁边耳语:“你看他做什么。”钟明垂下眼,道:“没什么。”李逸之低下头,用更低的声音说:“我觉得这一批里面应该有几个挺难杀的。”他看向钟明:“忏悔日是什么时候?”钟明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人太多了。”“也是。”李逸之收回视线。早饭后,钟明回到自己的房间。早晨在外面的时候,他头上落了不少雪。他洗了个澡,走出浴室,伸手打开衣柜准备换上衣服,便见衣柜里挂着一条长裙。之前这里挂着两条公爵给的裙子,一条灰色一条黑色。现在原先的两条裙子旁边多了一条。它比之前的两条更加华丽,通体呈宝蓝色,腰部有银色丝线绣出的花纹。乍看有点像那天冯唐买下的那一条,但近看便会发现细节上面有些许细微的不同,这条裙子做工更加精致,针脚细密,颜色比冯唐买的那条更加典雅。钟明愣了愣。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钟明循声回过头,见敲门声是从一扇他本以为是储藏室的小门传来的。那扇门在房间的角落,平时紧闭着不能打开,钟明便把它忽略了过去。然而此时,它的对面正传来敲击声。钟明皱起眉,朝那扇门走了两步。便听到对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我能进来吗?”钟明骤然睁大眼睛,他伸出手猛地打开那扇门。公爵的面孔出现在对面,因为门框很矮,他略低着头,朝钟明笑了笑。钟明皱起眉,看向他身后,认出了那里熟悉的深红色地毯和上面的花纹这扇小门竟然直通公爵的书房。“……这两个房间是通的?”钟明皱起眉,看着公爵:“你怎么不告诉我?”语气有些不高兴似的。公爵闻言一顿,俯下身,向钟明眨了眨眼睛:“我有敲门。”钟明眯了眯眼睛。心想你难道还想不敲门就进来吗?公爵垂下眼睫,问他:“衣柜里的衣服你试了吗?合不合身?”他道:“我看到了你从小镇上买回来的那件。那条布料不太好,穿起来也许会难受。”看起来他以为钟明是出于自己的爱好买下的那条裙子。钟明抬眼看他,道:“那是冯唐买的。”钟明不想让男人觉得自己有穿裙子的爱好:“他擅自塞给我,我没有想要。”公爵闻言,顿了顿,随即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淡下些许,他敛下眼,道:“是吗。”男人表情的变化从来都非常细微。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钟明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太好。但是很快,公爵就收敛了神情,他伸出手,将钟明鬓角微微湿润的发丝别向耳后:“去试试新裙子,好吗?”这虽然是个问句。但却隐隐含着某种命令似的意味。钟明抿了抿,本来不太想试,但在男人专注的目光下又想起了对方给自己的那袋金币,那点不情愿慢慢软化。试就试吧,也不会少块肉。他看向男人:“那请您等我一下。”接着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公爵看着在差点打到他鼻梁上的门,微微睁大了眼睛,接着笑了笑。后退半步,靠在门框边等待,像一个初次坠入爱河的青年举着玫瑰等待自己的心上人,第一次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半响后,他面前的门再次被打开。钟明整理了一下裙摆,将肩膀上的黑发捋到身后,抬眼看向公爵。“……很合身。”他抿了抿唇,道:“谢谢您。”接着,钟明感到一双手突然捧住了自己的下颌,他抬起眼,对上了公爵的眼睛。男人用盛满柔情的眼神看着他,神情珍惜又爱怜。“你看起来像个公主。”公爵垂下浓密的眼睫,低头在钟明的额角落下一吻:“我的宝物”钟明睁大了眼睛,感觉额角轻柔的触感一闪而逝。他本该惊讶,然而男人的动作太自然,根本让他无从反应。在他能够拒绝之前,公爵已经松开了他,扶着钟明的肩膀让他转过身。钟明感到一点冰凉的触感,低下头,便见公爵不知从哪里凭空变出了一条宝石项链戴在了他的脖颈上。“这是我母亲的项链。”公爵将他带到镜子前,让钟明能看清自己在其中的倒影:“你喜欢吗?”钟明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觉得它不好看的话。项链由蓝色,绿色,红色三个颜色的宝石制成,设计极具古典美,璀璨耀目,华美异常。钟明的皮肤白,这条项链戴在他的脖子上非常合适。钟明敛下眸,看着项链沉默了片刻。接着,他突然伸手摘下了项链,握在手中递给公爵:“这我不能收。”公爵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他垂眼看向那条项链,没有伸手接,而是放缓了语气道:“你不喜欢吗?我可以重新”“不。”钟明打断他。道:“这条项链很美,应该是您母亲生前的心爱之物。”他顿了顿,看着公爵,放轻了声音:“我想,如果真的要给谁,她应该会想把这条项链赠与自己儿子将来的伴侣。”这下,公爵嘴角的笑容彻底地淡了下来,漆黑的双眼倒映出钟明的面孔。一旦冷下脸,他五官中日耳曼血统带来的严肃与侵略性便穿过那层优雅的表相透出来。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不想成为我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