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李逸之微笑着凑上来,走到钟明身后,道:“你不会真的想跟外面那个合作吧。我跟你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钟明正站在沈为年的床前,伸手掀开上面的被子,随口答道:“是吗?”李逸之见他态度模棱两可,眉头皱了皱,声音低了些:“真的。他面相不好,你看他额头窄小,眼尾带煞,一看嘴里就没几句真话,也就说说好听的哄哄你们这些小孩儿”说道这里,他顿了顿,伸手搭在钟明肩上,凑近看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他长得帅?”钟明的注意力都在沈为年的床上,李逸之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轻飘飘地说:“不是说过了吗。他没你帅。”李逸之立刻就被哄好了。这句话说的他从声暖到心,李逸之在心中大赞钟明是个有审美情趣的好宝宝,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钟明一条腿跪在了床上要往上面爬。“诶诶、你干嘛?”李逸之一把拉住他,将钟明往回拽:“怎么随随便便就往男人床上爬呢?多脏啊!”钟明被拉得趔趄了一下,偏过头,瞥了李逸之一眼:“那你去把他的枕头掀开。”李逸之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钟明的话,仗着手长站在床边伸出右手,极其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捻起枕头的一角,将它翻了过去。松软的枕头翻过去,发出‘啪嗒’一声。李逸之看了一眼便转过头,道:“什么都没有啊?”沈为年的枕头下面确实什么都没有。钟明却没看他,轻声道:“你再仔细看看。”李逸之一愣,接着转过头,眯起眼睛再看了一眼。这次,他在枕头下方的床单上看到了两道极其细微的痕迹。他皱起眉,接着一条腿曲起搭在床沿,伸手在那道痕迹上摩擦了一下,收回手,指尖互相摩擦了一下,又低头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在他鼻尖发散开来。李逸之早年跟东南亚做了不少生意,因此见识过不少东西,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这小子有枪?”李逸之露出堪称惊骇的表情,向是沾上了什么烫人的脏东西一样甩了甩手,退后几步看向钟明:“什么情况?这小子他妈的把整个军火库都带来了?”钟明看了他一眼,道:“应该不至于。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只有一把枪。”钟明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当初沈为年怂恿着那些玩家去围捕那几个体育生,给他们的都是冷兵器。但是他自己却对玩家的尸体表现出了十分抗拒的状态,能看出来沈为年就是个十字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和那些靠着杀人卸货过活的人不一样,要他拿刀杀只鸡他估计都砍不对地方。正因如此,他才会执着于招募一些可以身先士卒去杀人的玩家挡在自己面前。对于这样的沈为年来说,冷兵器和热兵器完全不是一回事。手枪对于他来说是最便利也最适合的保命工具。钟明不知道沈为年把他的道具都藏在哪里。但他想,沈为年未必像相信那几个体育生一样相信他现在的同班。毕竟跟那几个脑子里一半都是空心的体育生不一样,泰利和那个牧师都是货真价实的boss关玩家。沈为年如果还没有蠢到家,就应该对他们有所提防。果不其然,他把枪拿了出来放在了枕头底下。真是个传统的藏枪地点。但在这个房间里隐蔽又能迅速拿到的地方也不多。钟明垂眼想道。他看着枕头下的痕迹,道:“刚才,沈为年应该是拿着枪走了。”李逸之简直要被气笑了:“现在的玩家连枪都有了,那还玩个p?”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沈为年敢把道具随便分给其他玩家了。热兵器和冷兵器中间有着指数级的差距,比如说,沈为年要是拿着刀想趁晚上砍死所有玩家,那估计半路就被反杀了。但他如果用枪,趁着所有人都睡着,或者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杀过去,结局还真不好说。“枪都能带进来,他什么背景?”钟明道:“好像跟军方有什么关系。”李逸之诧异:“他到底来这儿干什么?”钟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李逸之啧啧称奇,大呼‘时代真是不一样了’。钟明问他:“他拿着枪去,冯唐那边会不会有事?”李逸之顿了顿:“应该不会吧。”上层仆人受的伤都会自己恢复。但如果头部中枪他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李逸之暗中挑了挑眉,心想要是姓沈的能给冯唐来一枪也不错。钟明却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也是。他应该没那么蠢。”沈为年应该也不会轻易让其他玩家知道他有枪。毕竟这会瞬间改变整个游戏的格局。他抬起头,向李逸之道:“我跟你说的符纸,就在床下面。”李逸之闻言一愣,接着皱了皱眉,蹲下去单膝跪地,低头去看床底哪里果然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淡黄色的符纸。符纸上血红色的字在黑暗中闪着些许幽光。李逸之面色微变,立即伸出手,想往符纸上面够。钟明皱起眉:“等等,不要破坏它。”他怕被沈为年看出来有人进过房间。李逸之头也不回地撕下符纸:“没事,我等会儿再写一张。”钟明闻言,便也没再阻止。他见李逸之紧皱着眉头,凝视着那张符纸,长久之后,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这确实是李家的东西。”李逸之低声道:“这个符能屏音静气,所以蜘蛛女爵发现不了他。”钟明闻言,微微敛下眼:“看来,你的弟弟妹妹之中有人继承了天赋。”这张符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李逸之的弟弟妹妹中间有人在李家秘术都被销毁的情况下还是学会了这项技术,并且让它们流通到了市场上。“……”李逸之神色冷凝,脸色黑的吓人,他猝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盯着那张符,冷声道:“有什么天赋?尾都收飞了。”他拿着那张符,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三两下把手上的符纸撕了个粉碎,像只困兽般在原地团团转:“他妈的,这群小崽子,要是让我知道是谁”钟明赶快去接那些掉下来的碎片,皱眉道:“你别撕啊。等会儿留下痕迹怎么办?”李逸之仍是焦躁不安,闻言、他脚步顿住低头看向钟明,片刻后才长出了口气,在地上盘腿坐下,帮他一起捡起地上的碎片:“算了。”他低声道:“现在他们干什么我也管不了了。”他的语气有些低落。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是个被禁锢在游戏里的npc,就算外面的弟弟妹妹把天捅破了,他也管不着。钟明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用指尖站起一小点碎纸片。现在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太阳逐渐西斜,将云层染成橙黄色。暧昧的暖黄阳光从窗外射入,斜斜地照在地板上,钟明看着李逸之伸出手,捡起地面上的一块碎屑,指节上泛白的上伤痕在阳光中一闪而过。钟明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叫他:“李逸之。”他抬起眼,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从这个副本到外面去?”第60章 子弹的去处钟明的声音很低,李逸之的动作却一下子顿住了。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钟明:“当然有想过。”“当玩家的时候,我找出口都快找疯了。”李逸之朝他勾了勾唇,颇为无奈地说:“不瞒你说,我进这个副本两天就知道被坑了,之后就一直在找出口。”他叹了口气,低下头,用手抓了抓后脑的头发:“结果到死都没找到。”钟明闻言,低垂下眼睛,有些沉默。李逸之本来情绪还很低落,却从钟明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什么,眉尾一跳:“你知道出口在哪了?”钟明摇了摇头,低声道:“只是有些猜测。”李逸之先是惊喜了一瞬,但神色很快变换,声音低沉下去:“不行,他不会放你走的。”钟明抬起眼,知道他话里的「他」说的是公爵。李逸之皱起眉,语气严肃:“这整座宅子,其实就是公爵力量的延伸,就算有出口肯定也有种种严密的限制。”“之前我虽然说过,有些玩家身上有道具能逃出去,但我在这当npc二十多年,只见过一个。”李逸之伸出一根手指,朝天指了指:“那个老哥不知道从哪带进来一颗高僧舍利,直接捅破了天飞升出去了。”钟明:……他很想问,把佛祖的东西用在这里,上帝同意吗?钟明弯了弯嘴角,但这个副本里的教堂倒也不是什么正经教堂,钟明想到那座总是流着血泪的圣母像。他问:“那个玩家就这么出去了,公爵不管吗?”李逸之嗤笑一声:“他?他脸都没露过。”“但如果是你要跑,”李逸之将视线转过钟明脸上:“他估计能把这个副本都炸了。”钟明不置可否,垂下眼:“我不是要逃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而已。”李逸之闻言眉尾一跳,看着钟明雪白的面庞,心道公爵那玩意儿在钟明面前还装的挺好的,估计是人模狗样嘘寒问暖,把最真实的自己死死摁着生怕把人吓跑。李逸之从胸膛中呼出一口气,认真对钟明道:“你不要太相信他。公爵”他顿了顿。看了眼钟明,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压低了声音,仿佛要跟他说什么不能被他人听到的悄悄话般道:“我当初被公司招进这个副本,就是为了给他解咒。”钟明抬起眼,皱了皱眉:“解咒?”“他身上有非常沉重的怨念。”李逸之道:“那些怨念是他力量的来源,也就是说一旦解咒,他的力量就会消失,这个副本也会坍塌。”怨念?在听到这个词时,钟明立即联想到了公爵自己说的、他曾经为了权力侵占了其他伯国这件事。他抬头看了眼李逸之,道:“你知道那些怨念的来源是什么吗?”李逸之道:“不知道。要是知道,我说不定还能试试解。”他仿佛回忆着些什么般道:“不过当时除了我,公司还从全世界找了好多个人,什么灵媒,吉普赛女巫,北欧先知”他摇了摇道:“我们连公爵的脚边都没碰到,更别说解咒了。”李逸之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钟明,道:“我跟你说这么多是要告诉你,公爵很危险,别把他想得太好。”钟明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道:“我知道的。”他顿了顿,又说:“他有事情瞒着我。”李逸之闻言愣了愣,接着张嘴‘哦’了一声,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看来公爵装的也不是那么好。“他骗你了,是不是?”李逸之转了转眼珠,突然高兴起来,冲钟明弯起眼睛:“那种老男人嘴里能有几句真话,早跟你说过了他心里有鬼”钟明抬起眼,打断了他:“就算什么都不做,我至少想知道出口在哪,你肯不肯帮我?”李逸之顿住,他看着钟明,还是觉得这件事希望很渺茫。在成为仆人的最初几年,他曾也踌躇满志,觉得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但很快他就发现,作为下层仆人想要在这个大宅里活下来就已经很艰难了。年复一年,那点希望宛若被雨水不断冲刷的火苗,在山谷的凛冬中一点点越变越小。而钟明带来了一丝转机,李逸之的心脏跳的有些快,他看着钟明,片刻后,横下一条心,咬牙道“好,我帮。你说,该怎么做?”钟明看向他,很认真地说:“我准备先把沈为年的枪搞到手。”李逸之:……他心中刚刚升腾起来的火苗一下子又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