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相互扶持的第三十二天
◎一同发配至崖州◎
这爆料的首要之人，自是柏秋娘。
而姜蓉，当然在其中添了一把火。
李氏与贺晴前世是如何羞辱她的，她记得一清二楚，今生，她也想让她们尝尝被流言肆虐的滋味。
更何况，这与人通奸之事，只许李氏做得，不许别人说得？
当初那裤腰带可不是姜蓉给她松的，呲。
听人说李氏现在躲在家中，再也不敢出门应酬，便是出门，也是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看着京中这乱糟糟的场景，姜蓉捏紧手中的玉佩，眸光幽暗，狗咬狗，才有些许看头。
柏秋娘与贺任，这对前世的恩爱夫妻，今生？她倒要看看，他们会走向何等结局。
姜蓉唤来翠雯与护卫，去了城外供奉她爹娘的寺庙。给爹娘上了一炷香，又添了些香油钱后。
她带上一壶酒，来到了埋葬云娘子的庄中。姜蓉心中默念一句：“安息吧，你的仇给你报了。”
她沉默着将这壶酒倾洒在坟前土地。
这无风无雨的大晴日，突然刮来一缕清风，将姜蓉鬓间碎发吹乱。
姜蓉理顺发丝，擡头望了眼这碧空如洗的天，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据那郑氏交代，她是柏秋娘母亲的陪嫁嬷嬷，既然她前世被捉奸一事是柏秋娘所做，那云娘子便洗清了普尘寺算计她之嫌疑。
前世今生，那些人中可能就算她相对无辜吧。
前世她算盘打响，成功挖了墙角成了贺任妾室。
今生，她时运不济，早早丢了性命，魂处异乡。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若真有她所说的那异世，那她便祝她能改邪归正，洗心革面，早日回到家乡罢。
最后再忘了她坟冢一眼，姜蓉毅然转身，或许，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望着前面的马车，坚定地朝前走去。
她要去见一个人。
此时的柏秋娘正捏着包裹，在去往贺家的路上。
前几日她得了嫁妆被遣返回娘家，可她娘家早已被抄，她又何来的娘家可回。
现在她带着巨额财産孤身在外，无异于稚子抱金行于闹市，不消一夜，她身上的财産便被人掠夺一空。
至于人如何，姜蓉发誓，她可未要那些人对她做什么。
她捏紧手中的杯盏，不由忆及前世她在青州客栈被人欺.辱之苦。
若柏秋娘真有了什么，那便是她咎由自取，恶有恶报。
前世她都能派人抢她，辱她，杀她，今生她不过是将她消息散出，已算得上仁至义尽，剩下的便是她自己的命了。
为了身家性命着想，柏秋娘只得忍辱再度求助贺任。
可贺任，却铁了心地要与她一刀两断，无论如何也不愿她进府。
惹得一旁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道柏家已倒，贺任此举也实在过于不留情面，毕竟柏秋娘只是一娇弱娘子，两人夫妻一场，帮助一下也不是什么费心之事。
贺任对旁人议论声充耳不闻，他只凝视柏秋娘，淡薄回道：“我们这场婚事如何来的，你应有自知之明。再多的话我不想多说，请你自行离去。”
“贺郎，你莫要如此绝情。”柏秋娘擦了擦眼泪，娇声泣道。
只可惜她现在形容憔悴，面色蜡黄，哭起来不似海棠垂泪，倒更像那染泥的硌牙菜帮。
丝毫惹不了男人怜惜不说，反让众人心中膈应。
贺任自是不为所动，他睨向柏秋娘，正欲开口，忽然看见静静伫立街角的姜蓉。
他神情一滞，头朝前方微微倾动，欲要开口的话被噎进喉中。
柏秋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与姜蓉视线对上。
看她朝两人颔首一笑，柏秋娘暗中咬牙，挺直腰背，神情倨傲地剜了姜蓉一眼。
呵，到这个时候了，柏秋娘还想摆她那宰相家小娘子的谱，看来，也不过是个认不清形势的蠢人。
姜蓉想，她前世怎么会败在这个女人手上的。
权势吧，她想，全因她心狠手辣，有权有势。而她那时不过一个命如草芥的平民，捏死她便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拍拍双手，此事便如过眼烟云，就此过去，连一丝负担也无。
见姜蓉要转身离去，贺任快步就想往前追去。
不料衣袖却被柏秋娘骤然拉住，贺任不虞回头，但柏秋娘一句话便让他止了步伐。
“她是崔夫人。”
贺任脸色剧变，蹙眉凝视柏秋娘。
贺任以前待她虽说不上多热情，但还是第一次用这样阴冷的目光看她，柏秋娘被他眼神中的阴鸷吓得后退一步，随即梗着脖子讪笑唤他：“贺郎。”
柏秋娘脸上笑意盈盈，心中对姜蓉恨意更甚，她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邪门。
每每她认为自己快要成功，这个姜氏却可绝处逢生，让她进度一退再退。
都是她，成亲多年，贺任待她依旧不冷不热，都是她，害得她爹和公爹被拉下马，让她无枝可依，被那些贱民欺.辱至此。
【系统，如果姜氏死了会怎样？】
沉睡多时的系统幽幽答道：【若原女主非正常死亡，原女主光环消失，视为气运掠夺成功。】
姜蓉朝贺家再看两眼，便施施然转身离去。
“阿。”贺任趔趄一步，但随即醒过神来，他环顾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沉着脸掏出几张交子交给柏秋娘。
“这些钱你拿着，权当全了我们以前情分，至于多的，我也爱莫能助。”
说罢，他不再理会旁人，转身将府门关上。
贺任现下流言缠身，怕是早已自顾不暇，柏秋娘这次，别想再脱身。
姜蓉放下车帘，淡淡吩咐一句：“回府。”
朝堂上，攻讦贺任的声音逐渐被沈太后的举措骇止。
贺任虽家世上有瑕疵，但于不眠山一案，他竟也有功劳。待沈太后将贺任在此案中的贡献道明，众臣方知，贺任竟早已倒戈沈太后。
这下，刚刚为了贺任与御史们舌战半晌的两人旧部，也气得狠狠瞪他一眼，随即不再言语。
沈太后将贺任捧高，却又釜底抽薪堵他退路，此举无异于烈火烹油，将贺任架在火上炙烤。
听崔恒说，贺任这人也是昏了头，竟同意沈太后如此行径。
姜蓉倒是觉得，贺任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他家境普通，现在又被秦太尉污名所缠，若他能抓住这个机会，做好沈太后手中的尖刀，那也是一个登天契机。
朝堂之上逐渐恢复平静，关于柏秋娘的去处也在一场场争执中得以明晰。
某日，在街上四处游荡的柏秋娘被禁军所缚，直接送到狱中的柏家家眷一块，一同发配至崖州。
听到这个消息时，姜蓉正在院中给她新种的花儿浇水。
听罢，她放下洒水壶，一脸平静地对翠雯吩咐：“通知那些人，安排一下，我想见一见她。”
毕竟不眠山一案牵涉关联众多，在前段时日影响甚大，姜蓉得到的消息，让她再等等。
这一等，便从夏日等到秋日。
直到秦太尉与柏相被问斩这日，两家人即将啓程发配，姜蓉看完两人人头落地，终于在一个单独的狱所见到了柏秋娘。
两人再见，双方目光中皆是难以掩饰的恨意。
柏秋娘瞬间明了，她今生这步步错的人生究竟是何缘由。她既能重来一世，这姜氏作为系统口中的原女主，t说不定也有一番奇遇。
空气中沉默一瞬，两人皆未开口。
半晌后，柏秋娘哑声道：“姜氏，你来找我做什么。”她垂目打量姜蓉的鞋尖，这鹅黄色暗纹缂丝做鞋面，鞋尖还缀有一颗饱满圆润东珠的精美绣鞋，姜氏竟将它穿到这牢狱这脏污地来。
寂静的监牢中传来姜蓉清脆的笑声：“做什么，只是想来看看故人。”
“你！”柏秋娘目光如炬，但随即她好似又想到什么，立刻收了声。
姜蓉发现自己又可听见她的心声了。
【系统，系统，快出来！姜氏她是不是也重生了？】
【快出来啊！】柏秋娘的心声愈发焦急。
“我，我如何？”姜蓉立即接话，打断她与系统的联络。
“呵，不如何，只是与你不熟罢了。”柏秋娘收敛情绪，与姜蓉打起太极。
这时，那系统的声音再度出现。
【宿主，现在你的能量值越来越低，我只能陷入沉睡，若非大事，你勿要扰我。】
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滋滋声传来，那系统随后改口。
【明日，你便要被流放，今日，确实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姜蓉眨了眨眼睛，后背紧绷，做防御状，面上却不动声色，细细打量柏秋娘的动作。
【好。】
与这句心声同时进行的，还有柏秋娘藏在背后的小动作。
姜蓉看着她朝自己微笑颔首，却再无多馀动作，一个猛扑就往她身上冲来。
她早有防备，自是利落侧身躲过，那柏秋娘一击未中，脸色剧变，姜蓉也得以看清她手上的东西，竟是一块被磨得锋利的石块。
若是让她成功，怕是自己这会已经见了阎王。
柏秋娘看她依旧这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心中愈发不虞，也就发狠继续朝姜蓉袭来。
她苦等多年，如今总算遇到一个两人正式交手的机会，姜蓉嗤笑一声，大力握住柏秋娘手腕，将她手中石块夺走后，一拳挥向柏秋娘腹部。
别说柏秋娘本就多年不事生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段时日关在牢中，也未吃什么好东西，这会自是比不上常年劳作，身体康健的姜蓉。
在她的三两下攻势下，柏秋娘很快便溃不成军，无力反击。
多少年了，她终于有了机会报仇。
姜蓉目光锐利，咬紧牙关，手下动作不停。
一拳，又一拳，她的伤腿之痛，欺辱之苦，冤死之仇，她只能将它们宣泄到拳中。
柏秋娘连连哀嚎，高声求救，可半晌却无人回应，她便明白，这人是早有预谋而来。
姜蓉想，现在不是好时机，她真的想将她关起来，狠狠地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可将自己心中恶气散尽。
可是她不能，律法，流言，名声，都是束缚。起码，在她流放前算是束缚。
她想，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她也绝不会让她好过，一切只等她出了汴京再说。
等将柏秋娘揍得脸色煞白，进气多出气少，姜蓉方冷静下来。
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死，她怎么能让她死得那么轻松呢。
她深呼一口气，起身捋了捋自己衣衫上的褶皱，面无表情地盯着柏秋娘。
被姜蓉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盯上半晌，柏秋娘眼中也终于出现一丝怯意。
【系...统，系统，救我，这个疯婆子会杀了我的。】
【她是不是都知道了，她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杀她，她是不是前世被我们杀了，所以她才这么恨我？】因着害怕，她的语调愈发凌乱，脑子也昏沉起来。
可那个名叫系统的东西，却迟迟没有回应。
【你回答我啊系统！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姜蓉这次，依旧没等到她那个系统的回音，但她想，她既然可听见她心声，那系统肯定就在这，只是它不想回柏秋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