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养娃的第四天
◎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姜蓉将主意打到庆州那些商会上，于是找商会募捐之事便由姜蓉背地参谋，崔恒出面牵线促成。
他找了家酒楼组了个局，邀请庆州各行商会会长赴宴。
那些人都是在庆州混迹多年的老油条，经历过的知县不知凡几。对于崔恒这样年纪轻轻又吊儿郎当的知县，心底实在是不怎么看得上。
在听到崔恒的来意后，他们面上很是热情，心下却不以为意，谁不知这比赛只是知县逗夫人玩的小把戏。
这钱要是投进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看着到手的三百多贯，姜蓉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不善言辞的崔恒到底是如何从那些滑不溜秋的人手中谑到这些银钱的。
崔恒若是知道姜蓉所想，怕也是羞于开口。
毕竟这装痴扮傻之事，说出来着实令人汗颜。
比赛前夕，姜蓉突然提及此事，正在喝汤的崔恒一怔，手中的调羹与汤碗边缘击得叮咚一声脆响。
他大脑飞速旋转，最终只是清嗓回了一句：“商人逐利，不过以利诱之罢了。”
观崔恒这副正襟危坐的拘谨模样，姜蓉心中暗笑，看来这钱得来不易，她得好生筹划，勿要浪费才好。
资金已然筹足，只待比赛的开展。
这一段时间，百姓们开始陆陆续续知晓进城不再需要费用，庆州城内街道上的人肉眼可见地变多了。
等那些人免费入了城，再听得有赛事可看的消息，心中更是兴奋，回家后各个奔走相告，喊上村人夥伴来一起看个热闹。
他们庆州，好久没有举办这么盛大的活动了。
这次厨神大赛报名人数合计一百一十八人，衙门一共收取了报名费五千九百文，这笔钱勉强够搭完这些竈，再买上几只鸡鸭做食材的。
比赛全程露天进行，为保安全，所有食材和调料均由衙门提供，进场之人必须搜身。
第一天，正是个韶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因为参赛人数众多，今日的比赛只作初步筛选，到后面几天才是重头戏。
县衙前已整齐搭了十个土竈，只待选手上台展示厨艺。
崔恒作为知县，在台前点燃第一根爆竹。
随着破竹声噼里啪啦响起，四周乐声鼓声齐鸣，一阵锣鼓喧天后，舞狮队进场。
大家也没想到，这次的排场会这么盛大。
颜料坊张东家看着写着自家店名的彩色幡旗正在迎风招展，他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幸好他慧眼识珠果断决策，这钱花得绝对值。
其他那些傻.子，白白错过这样一个扬名的好机会。他收敛笑意，扫视一旁的同行们。
两只舞狮欢快跃入场地，他们动作灵巧，配合默契，在高低不一的木桩上来回跳跃，腾飞，无一失误，惹得围观的百姓们惊叹不已。
有那家中富庶的，便从腰中掏出几个铜板朝中间投掷了去。
他本以为那舞狮之人不会在意，谁知他们动作轻快地往前一跃，狮头左右摇摆三下，随即轻轻点地，将那铜钱拾了起来。
拾到钱后他们也没走，火红的狮身一摆，当即表演一招“神龙甩尾”，随后狮头一歪，又对着那赏钱之人眨了下眼睛，前掌合拢，作出个作揖的乖巧姿势。
“好！”
见这舞狮如此讲江湖规矩，大家的喝彩欢呼声愈发热烈。
前排的垂髫孩童指着舞狮问身后的大人：“娘，他们在作揖呀？”
“是啊，他们在感谢爹爹给的打赏呀。”后面的妇人低头，对着孩子温柔回应。
热闹的开场过后，崔恒现身，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本次评审，他们邀请了六位老饕与崔恒一起作为评审来参与评定。
衙役们擡上几桶大米，又在每个竈台前放上等量的油丶盐丶酱丶醋，鸡蛋和青菜。
因着参赛人数众多，每次只能比十人，所以第一轮的比赛菜品是最简易的炒饭。
一碗炒饭看似简单，但是却很考验厨子的功底。食材的入锅顺序，对米饭的选择与对火候的掌握，就能筛选掉一部分滥竽充数之人。
怎样将简单的食材炒出独特的风味，这是每个厨子最终都需考虑的问题。
学到最后，返璞归真，还原食物最本真的味道，才算得上是上乘境界。
好罢，其实就是姜蓉舍不得第一场就花那么多钱买食材，这才想出来的借口。
庆州吃米饭的少，怕是这一关能难倒好些个人。
第一天的比赛，共留下参赛者五十四人。
至于剩下的那些炒饭，也都在衙役们的监管下，分给了围观的百姓。
听完常乐回来吹嘘一通崔恒在场上如何坦然自若，灵机应变，面对那不服挑衅之人也依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姜蓉再看向穿官袍回家的崔恒，不禁出言调侃：“怎样，崔大人，一切可还顺利？”
“托崔夫人的福，一切都顺利，就是撑肠拄腹，已然不想用膳了。”崔恒朝她拱手作揖，无奈地摸了摸肚子。
“真吃了那么多？”姜蓉好奇地在他腰间摸来摸去。
“夫人。”崔恒有些害羞地避开她的动作。
“看着比我的肚子都还要小，你吃哪里去了？”
崔恒眼睛瞪大，又来了？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教训，他忙出言宽慰：“你现在肚子也不大，莫要想太多。”
“果真？”
“比真金还真。”
“我听人说，有的妇人怀孕月份大了后，肚皮被撑开，就会有一道道深色的纹路布满整个肚皮，一辈子都消不掉。”
崔恒怕她因为这个少吃饭，故而劝道：“那应该只是少数，我从未听别人说过。”
“你是男子，当然没有妇人会对你说这个。要是有，那还了得。”说完，姜蓉起身斜睨了崔恒一眼。
“哎哎，夫人。”崔恒忙站起来，拉着她坐好。
“你说，若是我肚子上也长了这样丑陋的t纹路，可如何是好？”
崔恒摇摇头，回道：“人生百年，不论此人生前是貌若天仙或是其貌不扬，到最后都不过化为一具枯骨而已。”
他转头凝视姜蓉：“每个人的皮囊最终都会消逝于天地间，夫人勿要忧愁。”
姜蓉被这话说得一梗，这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说一句好话哄哄她会死吗？
罢了，姜蓉一向看得开，他要是真的突然解了风情，怕是愁的人就得是她了。
见夫人刚刚还愁云密布的脸上，霎时间云销雨霁，阳光灿烂，崔恒知她是想通了。
他坐在她身侧，温声问起她今儿中午的膳食来。
“厨房还在做呢，就是以为你会回来吃，多准备了一些。”
等用完午膳，崔恒也破天荒的陪她小憩一会。
到了下午，他就起身老老实实去前衙办公去了。
今天这场比赛，效果很是不错。起码百姓们提到官衙，言语中再无之前那那样抵触，崔恒也借此机会在百姓们面前混了个眼熟。
这场比赛，一连举办了五天，等到最后一日，场上还剩下七人。
他们的比赛也由一开始简单的炒饭，变为煎丶炒丶烹丶炸鸡丶鸭丶鱼丶肉，再到现在参赛者自由选择食材。
想到这些买菜的钱，姜蓉翻着账簿的手就一滞，才筹了三百多贯，比赛还未结束，光是食材已经花了一大半。
这最后一天的花销更是离谱，那些人为了各显神通，自然是紧着名贵的食材来。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获胜者是一名来自晋州的厨娘。
这位厨娘来历可不简单，她曾经在汴京的酒楼做了十馀年，后面因年纪渐长便回了家乡。
回乡后，她在家乡开了个脚店，生意也很是不错。可谁知，将脚店交给儿子后，他竟不再管自己的母亲，让她一把年纪只能在外打工谋生。
这位厨娘做的菜风格多元，涉猎广阔，几乎囊括了各地的美食。只要常人说得出名字的各地名菜，她都能拿得出手。
尤其她做的一道松鼠鳜鱼，酸甜咸三味在她的调配下达到了神奇的平衡，让几乎从不吃甜菜的姜蓉，也破天荒的动了筷子，吃了有孕以来的第一口鱼肉。
最后的颁奖仪式上，崔恒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枚特制的牌匾和一百贯的交子交给何厨娘。
何厨娘也很上道，举着手中的奖赏绕着台子走了一圈。
引得围观众人艳羡不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那张薄纸。那可是一百贯，要有这么多钱，他们一辈子都无需干活了。
得了百贯的奖赏何厨娘已心满意足，剩下的她本不抱希望，谁知这位大人竟真开口问道：“我夫人很是欣赏您的厨艺，不知您现在在何处高就？”
何厨娘摇摇头，她现在就是四处打零工而已。
“那好，我夫人想让我问您，是否愿意去府中替她做饭，每月月银，还是如之前张贴的告示，十贯一月。”
崔恒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心中暗道这汴京来的老爷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竟然随便请个厨娘就是十贯钱。
何厨娘惊讶地看了眼崔恒，连忙点头答应：“草民愿意。”
“好，那请各位乡邻们作证，我崔家聘请何厨娘为我家厨娘，月银十贯，包吃包住，聘期一年。”
才一年，有人暗道，这未免太短了。有人倒是想得开，一年也有一百二十贯，还包吃住，等于白赚，这庆州城里，哪里还有这样的好差事。
有好事者接触了几天这位知县，知道他性格还算温和，便大胆出声问道：“那一年后呢？”
崔恒看向众人，朗声道：“一年后，若何厨娘想另谋高就，我崔某绝不阻拦。若她想继续留下，我们也很欢迎，请各位乡邻们监督。”
“好！”
看来新来的这位知县说话还算话，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庆州也有了新的希望？
大家看着崔恒，纷纷鼓掌喝彩，掌声经久不散，不知是为何厨娘，还是为他们心中那份隐秘的期待。
崔恒知道，光凭此事，不足以颠覆以往的知县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
但此事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何厨娘进府后，这才得知，原来夫人怀有身孕，之前一直孕吐不治，食欲不振，大人这才张榜寻厨娘。
她本以为大人只是个汴京来的纨绔衙内，却没想，崔大人倒算得上是个心疼妻儿的好郎君。
知晓前因后果后，何厨娘做事更加用心。
她自己怀过孩子，自然知晓一些止吐生津的小方子，得知这位说话温温柔柔的夫人身边并无长辈照顾，心中也对她有了一丝怜爱。
除了日常做饭菜外，她还收拾出好几个坛子，有的里面腌着蔬菜，有的里面放着不知是盐还是糖腌渍的干果。
有了何厨娘的加入，姜蓉最近的食欲也好了很多，脸上掉的肉，也开始慢慢养了回来。
后院安定，前衙也迎来了新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