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婚后的第二十六天

“夫人。”小梅端着手中的玉盏,气得直瞪脚。

“厨房那些踩高捧低的奴才,郎君这才几日没来,她们便这样蹉跎您。”

“奴婢刚刚去给您端燕窝,那些婆子却说她们在忙,要奴婢等等。可是奴婢等了半晌去看,她们却在嗑瓜子闲聊。气得奴婢发作一通,她们这才拿了这些边角料来敷衍。”

“好了,莫生气,拿来我看看。”

姜蓉指着这玉盏道:“这碎燕窝也算燕窝,功效是一样的。”

“可是他们这些人确实可恶。”一旁的翠雯也默默接话,她偷偷打量夫人神色,见她竟还笑得温和,心下也不禁担忧起来。

她们夫人这是软了性子还是另有筹划?

自上次定国公寿宴一事,姜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这位夫君了。

她多次去前院请他,但崔恒总是以各种理由避开她。

这下,府里的下人也知晓两位主子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矛盾,开始见风使舵起来。

要不是姜蓉现在还掌控着管家大权,她最近的日子可能会更不好过。

别说小梅接连受挫,就是翠雯,以前她出去走一圈,那些人谁不是翠雯姐姐长,翠雯姐姐短,压根不管自己比翠雯大了多少。

这段时间翠雯出去,大家虽也与她打招呼,但再无之前的热情了。

看着房中四个丫鬟具都神情忧愁,姜蓉不禁哑然失笑。

这次的事情,算是给她敲足了警钟。

她本自信地认为后院已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现实却给了她当头棒喝。

也好,现在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府中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没有猜错。

这个月,府中的男主人一直都处在左右为难的焦虑之中。

他试图无视姜蓉和沈玉明的那段往事,试图劝解自己她的品性没有问题。

但很可惜,他的记性太好,这些不美好的记忆总是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在他脑海。如同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另一边,他的确在认真地考虑,以他目前所了解的夫人的品性,真的能承担他们崔家宗妇的职责吗?

真的能教导好孩子吗?

她虽聪明,但她的聪明好似都没用在正道上。

崔恒的脑海中曾经无数次闪现和离的念头,给她一块地和一些钱财,让她后半生无忧。

但随即他又想到姜蓉对他的救命之恩,她已经无父无母,一旦崔家将她抛弃,那她在汴京将无立足之地,给她的那些财她不一定能守住。

他开始迟疑,这样的想法对于她来说是否太过残忍。

正是因为一直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的这位夫人,崔恒才一直不想见她。因他明白,以两人的性格,势必要将事情剖开掰烂扯清楚,这件事才能终了。

但这一日,不待崔恒下定决心,他的夫人无视常临他们的劝阻,直接闯进了书房。

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她背着阳光迈过门槛。

这一瞬间他只觉她身后的光有些刺目,崔恒以手遮目,瞟了她一眼后,低头继续做他的事。

“哎,夫人。”常临等人装模作样上前阻拦,端的是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

“郎君。”见崔恒抬首,他们又小声讷讷道了句:“郎君,小的同夫人说了您在忙...”

“好了,都出去吧。”崔恒哑声吩咐,今日他事忙,连口水都未来得及喝。

姜蓉矗立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这个夫君。

“夫君,你知不知,你现在很像一种鸟儿。”姜蓉弯腰温声说道。

“像一只自欺欺人把头埋进翅膀的鹌鹑,像一个懦夫。”她平静地吐出这句贬低的话。

“你。”崔恒一时有些愤然,他才不是懦夫,他只是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安顿她。

“你别着急生气。”姜蓉上前拉住他的手,让他直视自己。

“简直无理取闹。”崔恒的声音有些嘶哑,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咱们之前约好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双方都要直言不讳,无需猜忌和算计。”

“而你,失约了。”

姜蓉腰肢一扭,轻轻一个回旋,便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一手搭着他脖子,一手轻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

崔恒被她给摸了个猝不及防,心下大惊。他没想到这大白天的她这么大胆,她这是要作甚?

崔恒瞬间惊恐弹跳起身,直将姜蓉大力掀倒在桌前。

桌上的书册笔墨掉了一地,姜蓉的衣裙也沾染上大片墨渍。

崔恒紧绷着脸看了一眼,终究是心里过不去,期期艾艾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大白天,你怎能做如此......”他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吐出半句:“荒谬逾礼之举。”

“夫君。”姜蓉声音拖长,娇声喊道。

她一只手拉着崔恒的衣袖,脸上的表情再也不见刚才的自若。

看崔恒不自在地收回衣袖,姜蓉的音调愈发哀婉:“我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要被你这样避之如蛇蝎。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顿了顿,她又通红着眼继续卖惨:“前几天,连母亲那边都听到了消息,明里暗里敲打我好多次。说我是个没用的,连夫君都照顾不好。”

崔恒没曾想,他将掌家权交给她后这后院仍然像个筛子,一些消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传到老夫人耳中。

姜蓉见他神色似有所松动,腆着脸将僵硬着身子的崔恒拉到一旁的桌前。给他倒了一杯清茶,又劝他坐下。

在冷战数日后,两人终于有了机会相对而坐。

姜蓉绣帕一甩,只见她捧着心口,哭哭啼啼擦拭眼角那不存在的泪珠:“夫君,若我之前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只管同我说,莫要不理我。”

她幽怨地嗔视崔恒:“你这样,我的心也可难受。”

崔恒淡淡看她一眼,仍然不肯松口。这般唱念做打的唱戏本事,他早在青州卢府便领教过,当下也是硬起心肠来,看她要如何演下去。

“我对夫君的忠心,天地可鉴。我自嫁到崔家,一直兢兢业业,关怀夫君、孝顺婆母、善待小姑,我努力想要做个好夫人、好儿媳、好嫂子......”

姜蓉拉了拉崔恒衣袖,可却被他用力缩回。

两人一番你拉我扯,互不退让。

姜蓉无奈,只得放弃,她抬首直视他的眼睛,怅然道:“可是,现在夫君却以你的行为告诉我,我做得不合格。”

“不,这些你做的很好。”崔恒出言打断,但他不敢再看她。

“那我哪儿做的不好,也需要你帮忙指出。即使是犯人在狱中反言,也仍能依翻异别推之制三审救济。如今,我在夫君心中,却连个犯人也不如了。夫君无需审讯,便已将我直接定罪!”

她的语调愈发凄婉,心中也真有了三分寒凉。她自认婚后对待崔恒已经足够体贴贤惠,不说事无巨细地照料,但也算悉心关怀,妥贴周全。

虽早知崔恒与她没什么感情,但她真没想到他这么猜忌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

“你,不必如此贬低自己。”

这是个聪明又狡猾的妇人,崔恒现在深切地感受到了。她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却不明说。

她又想通过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来逼他做决定,是给她个机会,还是真的分开?

可是,崔恒啊崔恒,你已经被她骗过一次了,你还要重蹈覆辙吗?他的内心犹疑又痛苦。

崔恒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真挚的目光和春水般的柔情,连那卷翘浓密的睫毛也因沾满泪珠而微微下坠。

真是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真的可以再相信她吗?

崔恒痛苦地闭上眼睛,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同她直言坦白。

“关于沈府,你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那几句话实在太过难听,崔恒并不想重述。

来了,果然来了。他愿意给她个机会听她解释就好,姜蓉心中松了口气。

她此前已经独自演练数次,这会说起来,自然也是信手拈来。

“我在沈府遇见了那位小公爷,于我而言,确实是场意外。我当时正在用膳,谁知丫鬟故意将饮子泼在了我身上。我本不欲出去换衣,但国公夫人开口,作为晚辈我也不好推辞。我是真的不知沈玉明会在半路拦着我说那些胡话。”

观崔恒仍然不做声,姜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我发誓,我和他之间绝对清白。”

看崔恒听得认真,姜蓉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青州街上,那时我刚从绣坊出来,被他看见,他便找人堵住我的去路要与我搭讪。”

“再后来,我就因为在普尘寺受伤,一直客居卢府,他在我养伤期间不停发帖求见。为免府中众人误会,我只好同意与他在茶楼会面,将此事了结。”

然后呢?崔恒没有做声,只凭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见崔恒愿意继续听这裹脚布长的故事,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了起来。

“谁曾想一见面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