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朝堂上竟隐隐掀起一股“甜咸之争”。
有人只爱吃甜粽,说这个才是正宗的汴京味道。肉粽那种粗俗的物什才是败坏了粽子的清甜味道,吃肉粽不如就着菜吃糯米饭,还吃什么粽子。
有人觉得肉粽才好吃,他们家乡那边也爱吃咸口的,比甜的好吃多了。难得遇见这般合口味的粽子,他们吃吃还要被人诋毁。见有人恶意贬低自己家乡的风俗,这下也不逞多让,开始互喷起来。
两边人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有那政见不同的,更是趁此机会,新仇旧恨一起报。一时之间唇枪舌战骤起,大臣们引经据典,暗喻讽刺,使出浑身解数攻讦政敌。
官家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臣子们,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他心中好笑,一些小事而已,只要他们不突破底线,那他自然也不必插手,还白看一场热闹。
见他们吵了半天,将朝堂吵得同宫外的菜市场一般,眼见骂战连续升级,没有熄火迹象。
官家这才出言打断:“肃静,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各位卿家,这是金銮殿,不是你们家旁边的菜口。”
他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好了,端午佳节,本应与民同庆。依朕所见,端午那日,由五城兵马并禁卫军共同维护现场治安。”
“至于龙舟,往年都有现成的,朕这边就由金吾卫和禁军各出两支队伍,余下几支官员也好,百姓也罢,你们来想办法。”
不等大臣们反应,他大手一挥:“下朝。”
心下却在暗笑,谁叫你们这些老古董整日在朕耳边叽叽喳喳,一件小事吵了那么多天,还不决定,端午都要过去了。
你们以往总给朕出难题,朕这也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了。
他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朝文德殿走去。
身后的公公望着官家的背影,也不由暗叹一口气。官家,也就能在这些小事上这般决绝了,当皇帝真累,当想成为明君的皇帝更累。
就在姜蓉每天数着越来越多的银钱开心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让她有些沉默的故人消息。
贺任,在侯官几个月后,等到了官家给他指派的官职。
马上,他就要去户部任职正七品的员外郎了。
一甲前三名本可以直接进翰林的,但今年,官家这个安排有些奇怪。状元去当了国子监监丞,探花去当了户部员外郎,只有榜眼依照旧例规规矩矩进了翰林院,刚好顶上崔恒离任的空缺。
姜蓉不禁思索,官家这样做的寓意是什么。
状元蔡齐,她一直知道官家对他十分喜爱,甚至因他这才让几位进士一齐打马游街,让他去国子监培养更多栋梁之材也情有可原。
榜眼是李相的侄子李彦,倒是如旧例进入翰林院。李相年老体衰,怕是很快就要致仕。让他侄儿做了翰林成为天子近臣,也算对这位老臣有所交代,让他们李家后继有人。
而探花贺任,他出身乡野,竟然能去有名的油水地户部,难道现在他已与前世的妻子在洽谈婚事了?
想起贺任,这也是一笔糊涂账,扪心自问,贺任对她还算不错。只是他家母亲妹妹皆不是省油的灯,她前世那么惨,也没少被她们下井落石。
如果没有那些意外,她想......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即使她重来一次,她的家世也不足以让那些人改变他们作恶的想法。
现在,贺任接连走向前世的轨迹,那她的仇家,也终于要出现了吗?
以贺任前世的官位,他在青州多少也算个名人。即使她远离汴京,蜗居在偏僻的小镇,却也有许多人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的事迹。
她稍一透露出好奇的口风,便有人开口接话,但那些人大多都是嫌恶地看着她疮痍的面庞骂一声晦气。
但耐不住喜欢炫耀的人实在太多,有人唾弃她,也有洋洋得意人向她介绍贺任的一切。仿佛那不是贺任的事迹,而是他们的自己的功绩一般。
最开始贺任也是在户部历练,后面历任侍郎、三司判官、右谏议大夫、太子太傅、集贤殿大学士,最终官拜中书门下平章事,同他岳父一般执宰大权,风光无两。
在姻缘上,娶了宰相的女儿为妻,又纳了云家小姐为妾,娇妻美妾作伴,想来也是子孙繁茂满堂。他本人又一路青云直上,仕途坦荡,不可谓不是人生赢家。
这一世,不对,这一世,云家娘子怎么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即使贺任没有与她成婚,那她也不应该这样寂寂无名才是。
前世的云娘子是什么时候成为贺任的妾室的,姜蓉发现自己记不清了。
她惊出一身冷汗。
姜蓉试图努力回想起她和贺任解除婚约的第十年,再次遇见贺任的场景。
那一年,贺任衣锦回乡。
姜蓉当时已经被驱逐到离家百里的镇上,给人当绣娘谋生。
当她听到贺任的消息时,她心中并无多少波澜,随即将之抛诸脑后。
却没想,在某天晚上,贺任一人一马,偷偷寻到了她的住处。
“阿蓉,是你吗?你,怎生变这样了......”
“这位大官人说笑了,民妇是沈张氏,不认得您说的阿蓉是谁。还请您让让路,我还要回家煮饭。”
“阿蓉!”贺任突然声音暴起,跨步拉住她的衣袖。
“你听我说,咱们进去谈好不好?”贺任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再说起话来,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姜蓉早已无意与他纠缠,他现在看她过得这么惨,还不安心,还要继续戳她的伤疤吗?
但这个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姜蓉只好让他进了院门。
随后贺任说的话,却让姜蓉有些好笑。
他说他赶考前嘱咐了人来照顾她,那人一直说她过得很好。
等他为官后,他亦派人来接她,是她自己捎信说在家乡生活的很好,不愿意去汴京。信中她的语气十分决绝,他这才歇了照顾她的心思。
没想到这次回到家乡,却发现事实并不是他所知道的那样。
他十分怜悯姜蓉的遭遇,愿意纳她为妾,接她去贺府荣养,这样她就不需要在外面这般辛苦劳作了。
姜蓉看他一眼,眼神清冷,嘴角却挑起一抹嘲讽的笑:“去你家,和你的两位夫人一起生活?我这相貌丑陋,声名涂地的寡妇,何德何能能和大官的女儿共事一夫啊。”
贺任有些急,他慌忙解释道:“秋娘她十分贤淑,你之前帮我良多,她会同意的。”
“贺任,我同你说过,我不会为人妾室的。”
姜蓉猛然从睡梦中清醒,望着榻前的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