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 养娃的第四十九天

126 养娃的第四十九天

◎被关进诏狱的第三日◎

崔恒扭头看向姜蓉,目光怔然。

姜蓉指着他愤然大骂:“到这种时候了,你还不信任我。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贪慕虚荣,毫无气节之人吗?”

被姜蓉指着鼻子骂,崔恒不怒反笑,他抿紧双唇,沙哑着嗓音笑问:“你后悔嫁给我吗?”

伴随着他的这声轻问,姜蓉脑中如走马观灯般闪现过去的一个个片段,她发现,即使再来一次,她的选择依旧不会变。

她当时做出的选择,已经是那时的她认为的最优抉择。

她又何必拿现在的结果去为难过去的自己?自己选择的路,便是再难,她也会走下去。

“不后悔。”姜蓉淡淡摇头。

“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姜蓉拉住他的手,崔恒却下意识将手抽出。

察觉姜蓉诧异的目光,他低声解释:“脏。”

看他眼帘半阖,睫毛轻颤,姜蓉知他老毛病又犯了,她无视他的别扭,用力握紧他的手,问他被关进来的缘由。

这一次,崔恒没再拒绝。

他擡起头直视姜蓉,嘶哑着嗓子,将昨日之事徐徐道来。

理由竟与变法无关?难道她猜错了?

三皇子竟择了之前江宁府水匪一案的由头将崔恒押入诏狱,贪污?崔恒这样的家底,他何须贪污。

看来果真是随意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给他安上,至于其他定罪之证,有他在狱中的时间,自足以找齐。

姜蓉觉得此事不会这样简单,怕是与变法和夺嫡也脱不开干系。

三皇子现在虽监国,官家却并未立他为太子。

只消打听一番,便可知道,自从官家病笃,主张变法的一派官员便低调蛰伏起来,想来三皇子对变法一事并不支持。而昭哥儿作为五皇子伴读,三皇子自然默认崔家同属五皇子阵营。

手中拿到权力,排除异己,斩草除根,实乃常事。

只不过,崔恒办事一向谨慎,这给他定罪的账簿不知还有何人经手?

事情已经过去数月,那账簿来来回回经过那样多人的手,崔恒听得此问,也不由迷惘起来。

究竟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账簿,还不引起他的怀疑呢?

“快点!”身后传来狱卒的催促声。

“好好照顾自己。”姜蓉握紧崔恒的手。

“对不住,你们在外面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崔恒重重回握两下后,他快速松开,示意她赶紧离开。

等姜蓉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听不到一点动静,崔恒方收回视线,他靠在墙角,右手捂着心口,闭目沉思。

从暗无天日的诏狱出来,姜蓉幽幽叹出一口气。里面是无尽的潮湿,憋闷与黑暗,只隔一堵墙,外面却是广阔自由的明媚天光。

姜蓉回望一眼肃穆庄严的大门,心下亦惶然。不知道接下来究竟是何结局,但有些事情,她必须得提前做好筹划。

回到家中,姜蓉换了身衣物后方去寻昭哥儿,听翠雯说他正端坐在她的书房看书,她悄声走近,等他放下书本这才出声。

“昭哥儿。”观他情绪稳定下来,姜蓉心中暗舒口气。

“娘。”昭哥儿听得动静,哒哒哒迈着小步子飞快地奔向姜蓉怀抱。

姜蓉温柔地替他理了理汗湿的鬓发,问他:“昭哥儿在家这样乖啊。”

“嗯。”昭哥儿抿唇点头,看着他眼泪又要出来,姜蓉便知他在担忧崔恒。

在家时不觉得,这两日离开了他爹,她倒是没想他竟这样不舍。

“娘刚刚去看了爹爹了,还给爹爹送了碗长寿面,他会长寿安康,陪咱们昭哥儿长大的。别担忧,好不好?”

“好。”他埋进姜蓉肩侧,眼泪迅速晕湿了她的衣领。

姜蓉轻轻拍了拍昭哥儿的背,脑中已在盘算等会要做的事情。

现在她就是崔家的主心骨,她不能倒下。

剩下的十四万贯对崔家的公账而言自然有些捉襟见肘,但对崔恒丰厚的私库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的现钱,光是每年存在钱庄的利息便近万贯。这些钱全部拿出虽说有些肉疼,但幸好无需卖房卖地,未曾伤及根本。

只是,姜蓉低头看了看昭哥儿柔软的发髻,她必须好好为儿子打算了。

时间不多了,最快今晚,最迟就这几日,怕是结果就要下来。

到时候,是杀是剐,或是无罪释放,全凭三皇子一念之差。

玉宁公主,她真的可以说服三皇子吗?

姜蓉拿出新买的鸠车送给昭哥儿,看着眼前通体金黄,雕刻精致的鸠鸟小车,昭哥儿乐不可支。

他将车捧在手心,指着鸟背上的小鸟对姜蓉道:“娘,上面还有只小鸟。”

姜蓉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呀,昭哥儿喜欢吗?这是你爹爹叫娘送给你的。他说前儿失了约,没能陪昭哥儿用晚膳,这是给昭哥儿道歉的礼物,昭哥儿可以原谅爹爹吗?”

昭哥儿小心翼翼地捧着鸠车,乖巧点头。

“来。”姜蓉拉着绳,叫昭哥儿将鸠车放在地面,她将绳子递给昭哥儿,叫他牵着往前面走。

刚走两步,昭哥儿便听到身后传来的清脆叫声,啁t啾婉转,彷如鸟儿喳喳鸣唱,他两眼放光,兴奋地与姜蓉分享。

“娘!它会叫。”

姜蓉含笑点头,虽昭哥儿未说什么,但她发现,待到晚间,昭哥儿将那小车珍而重之地收进了他最重视的百宝箱中。

翌日,姜蓉带着昭哥儿出门去钱庄办事,却没想,她在这又遇见意料之外的人。

贺任!

他怎么又来了?

今儿明明需要上值,他却并未穿着官袍,还凭空出现在这长正街,姜蓉一时间猜不透他的用意。

她快速环顾四周,又拉了拉昭哥儿的手,将他藏在身后。

“你何必这样防着我?”贺任无奈叹气,他弯腰看向昭哥儿,温声问道,“这就是昭哥儿?果真是个乖孩子。”

姜蓉扯了扯唇角,揽住昭哥儿,直问贺任:“你今日见我所为何事?”

“你现在离开崔家,还来得及。你信我...”他话语一顿,挥手示意扈从清场,“三皇子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崔家,你可知,昭哥儿去当五皇子伴读,这是谁的主意?”

贺任指了指天。

“只是,这天风云变幻,谁知下一秒是晴日还是暴雨,你现在收拾钱财带着孩子离开崔家才是上上之选。”

“贺任,这就是你想与我说的?”

“我是真心实意劝你,现在柏家早已与三皇子同一战线,我的消息自然要比你灵通。”

说罢,他长叹一息,略带怜悯地看了眼昭哥儿。虽他看崔恒不顺眼,但这孩子,第一眼他便觉得面善又可爱,想对他释放心中的善意。

“第一次见面,这就当我的小小心意。”说罢,他将一块通体雪白透亮的白色螭纹玉珏系在昭哥儿腰间。

“我们不能收。”姜蓉断然拒绝。

“即使不能为夫妻,但我们好歹还是同乡,你曾经对我的帮扶,我自是刻骨铭心,没齿难忘。拿着吧!”

姜蓉狐疑地打量贺任两眼,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虽崔恒从未与她言及贺任,但她可从旁人口中听到过,他在朝中与崔恒很不对付,他会这样好心?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昭哥儿瞪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依偎在姜蓉身侧小声地反驳贺任。

看着他乌溜灵气的眼睛,贺任惭然一笑:“倒是个聪明孩子,咱们确实在宫中见过。”

“阿蓉,为了孩子,你趁早离开吧。”

姜蓉摇摇头,她凝神仔细观察贺任的神情,却无法发现任何端倪,难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她不由后退两步,难道贺任真是良心发现,这才冒险来劝她?

可是这个男人,前世是那样薄情寡义,她不该再相信他的。

而她寄以希望的玉宁公主,她真的可以说服三皇子吗?

“我不会走,也不能走。”

“你...”贺任眸光复杂,右手微擡,随即重重甩袖,叹道,“哎!”

“罢了。”贺任环视四周,低声道,“今儿我也是抽空出来,你放心,能帮得到忙的地方,我定会帮。”

说完,他果真匆匆离去。

等到申时正,玉宁公主府派人向崔家报信,她已与三皇子通气,崔恒此案虽事关重大,但经她一番费力劝说,好歹可保他一条性命。只是,这最终的结局,定然是比入狱之前要差。

姜蓉听得此讯,自然闻弦知雅意,乖乖将剩馀款项送至公主府。

须知现在朝中为崔恒求情的官员,如蔡齐,杨相,崔三叔,严学士,均受到不同程度牵连,或被贬斥,或被罚俸。有这等前车之鉴,剩下的官员自是心有戚戚,不敢再冒尖夺名。

三皇子更是直言,若有再求情者,以朋党罪同犯论处。这下,三皇子耳边彻底清静。

是的,就在崔恒入狱的次日,他身上又多背负一条罪名——“越职言事,引用朋党。”

玉宁公主能在此等情况下劝动三皇子,的确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下,姜蓉大概琢磨出三皇子此举之寓意,他不过是在杀鸡儆猴,而崔恒,便是那只拿来祭天的倒霉蛋。

谁叫他深受官家器重,谁叫他刚正不阿不知变通,谁叫他背后是颇为受宠的五皇子,谁叫他是积极主张变法的青年官员翘楚。

这一条条,一件件,哪一桩都不被三皇子所容。

他就是要折断崔恒的傲骨,他就是要打破五皇子身后势力的和平,他就是要树立他的无上权威。

至于玉宁公主所说结局,姜蓉也早有绸缪,只希望一切都来得及罢。

早在知晓崔恒入狱当日,她便派人前往各地转移部分嫁妆与崔恒私库财産,只是时间匆忙,不知是否还有时间留给她扫尾。

崔恒被关进诏狱的第三日,他终于被释放,随着他一起回崔府的,还有一道三皇子代为颁发的圣旨。

【作者有话说】

回应一下读者大人的评论

1丶文中几世已全部写出,暂时不会增加。

2丶本文he,风雨过后是彩虹,后面会是细水长流,相互扶持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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