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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很好看。”

贺之延带着姜付安来到一家坐落于四合院的服装设计工作室, 姜付安对服装这块不是很了解,但看这个工作室的地理位置也知道,这是一家做高定的工作室。

绕过影壁, 姜付安看见院子中有一穿着改良中式长裙的冷艳美人,正在庭院里侍弄花草, 看见贺之延, 她挑眉道:“呦,什么风把贺总吹来了?让我猜猜, 你是要做衣服吗?”

姜付安的视线在贺之延与这个冷艳美人之间徘徊:他们看起来很熟稔。

“不是我,”贺之延看着姜付安, “是她。”

“稀奇啊,这还是你第一次带女孩来我这里做衣服,千年铁树难不成要开花了?”冷艳美人笑着摇头, 随后把视线放在姜付安身上,她盯着姜付安的脸看了看,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迟疑道:“姜付安?”

姜付安点头, 微微诧异,“我们认识?”

在她的记忆里, 并没有这号人物的记忆,这么漂亮的大美人, 如果见过, 她肯定不会忘记的。

冷艳美人笑着摇头, “我见过你的照片。”

“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楚沛,是贺之延的表姐,也是楚楚工作室的老板兼唯一设计师, 你结婚时穿的敬酒礼服就是我设计的。”

“当年我在国外抽不开身,很抱歉没能亲自参加你们的婚礼。”

姜付安:?

表什么?

什么姐?

姜付安做梦都没想到,在离婚后还会见到贺之延的亲戚,而且还是贺之延带她去见的。

她尴尬地笑了笑,“你好,楚小姐。”

“这么见外做什么?都是一家人,你叫我楚楚吧,我可以叫你安安吗?”

姜付安含糊地嗯了声,她不确定楚沛知不知道她和贺之延已经离婚的事,这么久了,她大概率是知道的吧?

她看向贺之延,谁知贺之延像是瞎了聋了,跟没看懂她的眼神、也没听见楚沛口中的“一家人”三个字似的。

楚沛拉起姜付安的手,“别看他,他就一个臭男人,衣服永远只有黑白灰三色,他根本不懂女人的衣服,走,我们进去挑衣服。”

姜付安被楚沛拉得一个踉跄,她顺着楚沛的力道走进西厢房。

这栋四合院的东西两侧厢房被改成了工作间,西厢房里陈列着数十件做工精美的礼服,楚沛似乎更喜欢中式风格的设计,做出来的礼服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中式的影子,或是刺绣、或是版型。

因为时间紧急,照着姜付安的要求从头开始定做礼服肯定来不及,只能挑现有的礼服,然后把尺寸改成适合姜付安的尺寸。

姜付安一眼相中了一条黑色的改良款鱼尾旗袍。

“你喜欢这件?”

姜付安有点心动,但又有点犹豫:“我担心我压不住这条旗袍。”旗袍这种服饰,不是说你长的好看穿起来就一定好看的,它是极考验身材和气质的,稍微有点不足穿起来都没有那么好看。

姜付安对自己的身材有自信,但这条旗袍的颜色太深,她总觉得不是她这样的年轻人能压得住的——她身上缺少了那种岁月沉淀的韵味。

可是再看其他礼服,总缺了一点令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感,而且她参加的是慈善晚宴,而不是其他一些庆贺类的商务晚宴,选的礼服款式还是尽可能地低调简单些为好。

“连你都压不住这条旗袍,那我这旗袍干脆别卖了,卖出去了也没人撑得起来,”楚沛手脚麻利地把礼服从假人模特上扒下来,往姜付安身上一比划:“我记得这件衣服的原始尺寸和你的身材差不多,你先到试衣间换上,我看看你穿上以后的效果,想想应该怎么改。”

楚沛把衣服塞给姜付安,指了指试衣间的方向,看到姜付安进去后,她才把眼神分给在一旁跟装饰品的存在感差不多的贺之延,小声问:“你们不是离婚了吗?怎么又走到一起了?”

贺之延盯着试衣间的方向,“没有,只是前不久刚碰面。”

楚沛叹气,“也不知道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婚,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听说她跟你离婚后,姜家给她找了海城永盛物流王总的儿子作为新的联姻对象。”

楚沛叹气,“那个男的你估计也清楚是什么德行,打老婆、出轨包养小明星,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良配?这根本不是联姻,是卖女儿,也亏姜家狠的下心。”

贺之延转过头看着楚沛,眼神掠过一丝愕然,他的脑海中迅速掠过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一种异常烦闷的情绪涌上心头,贺之延正想说些什么,又听楚沛摇摇头感慨道:“还好姜付安不是任由姜家摆布的软包子性格,她没有听姜家的话联姻,反而跟姜家闹了一顿,断绝了关系,我曾经去过湖山别墅,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没想到她是来京市了。”

贺之延缓缓松开捏紧的拳头,他不自觉松了口气,眼神由凌厉变得温和了许多,语气带了一些责备,“说话不要大喘气。”

“怎么,你心疼了?还是怕姜付安会嫁给别人?”楚沛戏谑地看着她,她抬手拍拍贺之延的肩,“心疼就赶紧想办法把人追回来吧,再晚一点被别人追走了,你后悔都没用。”

“不会。”贺之延道,也不知道他这个不会是说姜付安不会嫁给别人,还是说他不会后悔。

楚沛也不指望贺之延这个闷葫芦能一下子开窍,她摇摇头,恰在此时,姜付安换好旗袍走出试衣间。

贺之延看到姜付安穿着旗袍的模样,表情一怔,眸光微沉。

这条旗袍整体采用的是黑色的丝绸,衬得姜付安的肌肤如雪一般白皙无暇,鱼尾裙摆在臀部微微收紧,勾勒出姜付安窈窕诱人的玲珑曲线,走动间,裙摆处以银丝刺绣的图案隐约可见,让这条裙子看起来不会太过寡淡,又不会太过高调艳丽。

楚沛绕着姜付安转了一圈,“哇哦!安安你这穿这条裙子的上身效果简直绝了,比模特穿还好看!”

姜付安站在镜子前看了又看,怎么也说不出‘不好看’这三个字。

她从镜子里看见贺之延正盯着自己,于是她走到贺之延跟前,提着裙摆转了一圈,问他:“怎么样?好不好看?”

贺之延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嗯。”

姜付安十分不满,她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嗯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要么回答好看,要么回答很好看,我不想听到其他答案。”

贺之延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为难,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姜付安知道以贺之延的性子,要在他嘴里听到一句好话比登天还难,不过没关系,她要的就是贺之延为难。

姜付安双手抱臂,气势汹汹,“说!”

贺之延的眉心快皱出了“川”字,光看表情还以为他在下什么重大决定,他扭过头不去看姜付安,表情略微不自然,语速飞快道:“很好看。”

姜付安一愣,汹涌的气场偃鼓息旗,她怀疑是不是裙子太漂亮,让她自信心膨胀到产生了幻听,不然怎么听到贺之延夸她?

贺之延的耳尖微微发热,染上几不可见的薄红,表情一本正经的同时还有两分不自然,看着又无比真诚。

“你穿这条裙子,很好看。”

姜付安这回确定她没幻听,贺之延真的夸她了,只是得到想要的答案,姜付安不仅没有开心,还一脸疑惑担忧地看着贺之延:“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楚沛:“噗!咳咳咳,不好意思,安安,你当我不存在。”

哈哈哈哈哈,贺之延也有今天!回去她就把刚才这段监控下载保存,赶明儿放到家族群里。

被楚沛这么一打岔,贺之延恢复了往常高岭之花般冷冰冰的表情,不再多说一句。

楚沛拿出软尺和本子,开始测量和记录姜付安的身材尺寸。

“你这身材绝了,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胸大腰细屁股翘,我看看你以前的数据,嗯,腰围比以前还细了一点,腰这里还要再改小一圈,嗯?这胸围怎么涨了这么多?我记得你以前是……唔唔唔!”

姜付安眼疾手快,一把捂着楚沛的嘴,她脸颊发烫,偷偷看了眼贺之延。

楚沛把姜付安的手拉下来,啧啧摇头:“老夫老妻,还害羞呢?”

姜付安尴尬一笑:不是害羞,她只是怕楚沛万一语出惊人,无意间猜中一些真相。

唉,真是要命。

姜付安跟楚沛沟通好礼服的细节,又试了一次妆发,时间已经到下班的点,姜付安婉拒了楚沛的约饭,让贺之延载着她回公司——她的数位屏还放在公司,今天晚上要把今天下午耽误的工作完成才行。

24楼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们和姜付安一样,把未完成的工作带回家做。

贺之延在楼下等她,姜付安取了数位屏又很快下去,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熟门熟路地座下,系好安全带。

想到今晚又要加班加点,姜付安瞪了眼罪魁祸首,“贺之延,都怪你拉着我出去折腾了一下午,我今天又要熬夜画画课。”

她看见贺之延摸着方向盘没有动,疑惑道:“你怎么不开车?赶紧的,我要回家。”

这时,车后座响起另一个男人的仿佛撞破了惊天大秘密的震惊声音,“折腾一下午?!我现在是不是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的。”

第25章 “……你们年轻人,真会玩……

姜付安僵硬地扭头, 便看到关晋华坐在车后座,眼神震惊与怀疑交错,在姜付安和贺之延之间来回巡视。

姜付安:草率了, 车库里太暗,她刚才都没发现后座上多了一个人。

“不是, 你误会了!”姜付安回想了一下她刚才说的话, 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简直就是虎狼之词,“我们下午什么也没干!”

“不是, 我们下午只是去挑礼服而已!”

“挑礼服?”关晋华满脸木然,眼神好像在说:你看我信吗?

“你贺之延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姜付安捂脸叹气, 她推了推贺之延:“贺之延,你跟他解释清楚!”

贺之延不紧不慢地把车子发动,“姜付安要陪我参加欧艺的晚宴。”

“只是这样?”关晋华看着姜付安, 略微思索了几秒,幽幽道:“不对吧,我今天早上都看见了, 姜总监你是从老贺的车上下来的。”

姜付安: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们从家里到公司走的都不是一条路, 姜付安连一句顺路的借口都说不出来。

姜付安有气无力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知道,我理解!你们放心, 我嘴巴很严的,我今天看到的事, 绝对不会透露给第四个人知道!”关晋华正襟危坐, 看着十分可靠。

姜付安:……

还越描越黑了?

算了, 随他误会吧, 反正她和贺之延实际上也没清白到哪去。

关晋华还想说点什么,却猛地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这车里只有三个人,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谁, 关晋华右手往嘴上一划,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贺之延把姜付安送回紫荆花苑,她下车之后,车上只剩下贺之延和关晋华。

关晋华纳闷道:“老贺,你这速度也太快了,你们才认识几天?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姜付安才来公司不到半个月吧?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贺之延看着姜付安进入单元楼,淡定地说出两个字:“六年。”

“什么?”关晋华愣了下,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们认识五年了?怎么可能?你少骗我,五年前你人还在海城,跟你前妻……”

关晋华猛地想到了什么,贺之延的前妻是海城人,听说是海城姜氏珠宝的大小姐。

姜付安的简历上填的籍贯好像是海城,又都是姓姜……

关晋华:“你跟姜付安……不是,姜付安是你前妻?”

贺之延不做声,但关晋华知道他的性子,这不承认也不否认,代表了默认。

“嘶!”关晋华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庞大的信息量,“那你们现在,是旧情复燃?”

关晋华和贺之延虽是老同学,但毕业之后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他只知道贺之延六年前结婚了,后来贺氏破产,他也离婚了,他并不知道贺之延和姜付安当时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商业联姻。

旧情复燃?

贺之延眼神闪了闪,依旧没有说话。

好在关晋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自问自答地说下去。

“你们这旧情复燃的速度真够快的啊,改天我要问问姜付安,到底是怎么拿下你这块又冷又硬的冰山。”

贺之延警告似地回头看了眼他。

关晋华举起手认怂:“好吧,我知道姜付安脸皮薄,某人心疼了,我不问了。”

心疼?

贺之延蓦地想起楚沛的话:“怎么,你心疼了?还是怕姜付安会嫁给别人?”

他敛下眸子,把所有的感情波动都藏在平静的伪装下。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晚宴当天下去,贺之延把姜付安带到楚沛的工作室,花了两个小时打扮好。

姜付安穿的是哪天试穿的改良款鱼尾旗袍,楚沛已经把旗袍修改成适合姜付安的尺寸,姜付安画好妆、做好发型后,她换上旗袍,从试衣间走出来。

一袭黑裙,衬得她的肌肤白得似雪,嫩得仿佛能掐出水,化妆师把姜付安的长发盘起,散落的鬓角用卷发棒烫出自然的波浪卷,她脸上的妆容略浓,有别于以往的温婉清纯,透着几许勾人的媚意。

贺之延难得愣了下。

姜付安提着裙摆走到贺之延跟前,她克制地扬起嘴角,明亮的双眼注视着贺之延,带着期盼,问:“怎么样?好看吗?”

“嗯。”贺之延仓促应了声,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晚宴要开始了。”

姜付安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那走吧。”

今晚的晚宴是欧艺是主办方,晚宴之前会有一个慈善拍卖,拍卖所得的善款会用作帮助失学儿童的助学资金,类似这样的宴会,姜付安以前与贺之延参加过的没有十次也有八次,说是慈善晚宴,但最后都会演变成商界名流的交流会。

姜付安挽着贺之延的手看了眼现场,她平时不看财经新闻,这里的大多数面孔她都是不认识的,她只认识少数几个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商界大佬,这几个大佬的身价都是以千亿起步。

姜付安偷偷看了眼贺之延,贺家曾经也拥有数千亿的资产,可惜倒闭了,但贺之延短短三年时间,把华星从一家小小的游戏工作室变成现在年度利润数十亿的大公司,在场这些人或许都能做到,但绝不会像贺之延做得这么好,这个男人的经商天赋高得惊人。

三年前再给他多一点时间,也许贺氏就不会破产了。

到了宴会厅没多久,贺之延就碰到了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姜付安对生意场上的事没有一点兴趣,她跟贺之延说了一声,就走到旁边找点零食填一下肚子。

为了能穿上这条旗袍有不显肚子,姜付安中午的时候只吃了一点面包,一整个下午滴水未进,现在饥肠辘辘。

姜付安刚拿起一个小蛋糕,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姜小姐,”欧雅琴端着一杯红酒走过来,打了个招呼,“那天的事,没来得及跟你们好好道谢。”

姜付安:……

“举手之劳,换做别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姜付安放下小蛋糕,拿起香槟,重拾以前参加宴会练出来的让人看了如沫春风的温和微笑,熟练地接过话头和欧雅琴寒暄起来。

欧雅琴看着姜付安的脸,若有所思:“说来也怪,我总觉得姜小姐有点面熟,好像是在哪见过?”

“姜小姐有没有在圣安康妇女儿童医院住过院?”

圣安康妇女儿童医院?

这个医院姜付安可太熟悉了,两年前她就是在那家医院,生下了小葡萄。

姜付安终于想起来她为什么也觉得欧雅琴熟悉了,两年前,欧雅琴也在那个医院生产,她就住隔壁!

姜付安第一反应是回头看了眼贺之延的方向,她确认从贺之延那个的位置,是听不到这里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欧雅琴将姜付安的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姜小姐放心,我不是那种会透露别人秘密的长舌妇,看在你帮了俊俊的份上,这件事我权当不知道。”

“不过姜小姐,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别看他现在对你甜言蜜语,但男人多多少少都会介意这些事的,你如果不想你们的感情出现什么问题,最好还是早点和他说清楚为好。”

“宜早不宜迟。”

欧雅琴是真心为姜付安着想的,她知道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想要再嫁不容易,她对贺之延隐瞒她有个孩子的事实也情有可原,但这种事早晚瞒不住,倒不如趁着如今两人感情正浓,把事实说出来,没准男人舍不得这份感情,就接受了孩子。

姜付安知道欧雅琴误会了,她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欧总的意思我知道,只是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孩子是他的,但他还不知道,请欧总帮忙保密,多谢。”

欧雅琴震惊,她安静了好几秒,才道:“……你们年轻人,真会玩。”

第26章 “我看她长得像你。”……

欧雅琴是主办方, 她跟姜付安寒暄了没几句,又被别人叫走了。

“在想什么?”贺之延回来,就看到姜付安拿着酒杯发呆,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姜付安的视线落在贺之延的脸上几秒,她抿唇摇头, 转移话题道:“没什么, 拍卖好像要开始了吧?”

贺之延只当姜付安对这个场合不感兴趣,他知道京市不比海城, 在这里除了欧雅琴和他,姜付安一个人都不认识。

“如果你觉得无聊, 可以去那边和别人聊天。”

姜付安看向贺之延所指的方向,那边应该是别人带来的女伴,比起这边开口闭口都是枯燥乏味的生意经, 姜付安或许和同性有更多共同话题。

姜付安兴致缺缺地嗯了声。

女人多的地方,聊天话题绕不开孩子、珠宝、衣服、包包……姜付安又不能跟她们聊怎么养孩子,那些专柜奢侈品她也有许久没关注, 没有共同话题, 聊不到一处。

贺之延见姜付安没动,也不勉强。

他在姜付安身边站了一阵, 又被熟人叫到一旁去谈事了。

这场晚宴一直进行到将近十点才散去,姜付安和贺之延都喝了酒, 不能开车, 两人站在酒店门口等代驾。

快入秋了, 夜晚的天气有点凉, 姜付安穿得单薄,风一吹,她感觉到一丝凉意。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罩住了她的身体, 隔绝了寒气。

贺之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披着,别感冒了。”

姜付安下意识拢着外套,转头看向贺之延。

贺之延的里面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没有任何图案装饰,衬衫的下摆塞进西装裤里,更显得他腰身劲瘦,身姿挺拔,看着比旁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多了几分贵气。

撇开他糟糕的性格不谈,光看脸和身材,贺之延足以秒杀世界上90%的男人,能够引得一大群狂蜂浪蝶前赴后继、络绎不绝,结婚后才消停了一些。

姜付安注意到有好几道视线落在了贺之延的身上。

一位年轻女孩被同伴推挤着来到他们身前,有些羞涩地看了眼贺之延,又看看姜付安,她似乎拿不准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在朋友的怂恿下,鼓起勇气问:“帅哥,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姜付安暗自啧了声,这小姑娘,看着也就二十一二吧?贺之延都是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这小姑娘看上了贺之延哪里?

姜付安注意到贺之延多看了这小姑娘几秒,才移开视线。

她暗骂了声:LSP!不要脸!都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还想老牛吃嫩草!

姜付安的神色变化,瞒不过贺之延的眼睛,他看着姜付安,眸色幽深:“这你要问我身边的女士。”

姜付安:?

女孩看看贺之延,又看看姜付安,她尴尬道:“对不起打扰了,我以为你们不是……对不起姐姐。”

这两人虽然看起来很登对,但女孩仔细观察了许久,没看到他们之间有任何亲密行为,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女孩迈着小碎步跑了,姜付安撇嘴道:“干嘛?你看不上人家小姑娘,拿我当挡箭牌?”

“贺之延,我看那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你都三十了,就不要挑三拣四的了,不然容易孤独终老。”

贺之延皱眉,似乎不认同姜付安话:“我没挑三拣四。”

姜付安才不信,“那你刚才盯着人家小姑娘那么久干嘛?”

贺之延无奈地叹气,可眼神里却不见被质问后的不耐,反而多了一丝温柔,“我看她长得像你。”

姜付安像没装火药的炮仗——哑了。

她的心脏微微变快了一些,脸颊发热,似乎过了许久,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几秒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哪像了?一点都不像,明明我更漂亮!”

“眼神,”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贺之延今晚的话有些多,他难得提起从前,“我记得我们婚礼那天,你也是用这种眼神看我的。”

姜付安嘴角的弧度,平了,她一把扯下肩上的外套,扔回给贺之延,“你记错了,我怎么可能这样看你。”

姜付安的情绪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贺之延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才没有!”姜付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对着贺之延露出了獠牙,“你看错了!”

贺之延知道,姜付安是真的不高兴了。

因为他提起了以前?

可贺之延不是那种会刨根问底的性格,气氛就这么僵持着,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代驾到了,姜付安撇下贺之延,正欲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却被贺之延拉住。

“你跟我坐后面。”

姜付安挣开他的手,食指点着他的胸口,“凭什么?你说的我一定要照着做吗?贺之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霸道!”

驾驶座上的代驾小哥看着两人起了争执,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贺之延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人面对面,彼此之间不到半步的距离,贺之延才闻到了姜付安身上若有若无的酒味,她眼神乍一看清明,实际上已经失了焦距。

“你是不是醉了?”

“我没醉,”姜付安的头脑很清醒,她只是喝了几杯香槟,远远没有到神志不清说胡话的地步,酒只是一个催化剂,酒壮怂人胆,姜付安借着酒意,把挤压在心底多年的不满和郁闷发泄出来:“贺之延,你怎么还有脸提从前?你没有良心!”

“我以前也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啊,好端端的谁想离婚!可是你就是一块捂不热的臭石头!老娘跟你过不下去了你懂吗?”

“我也不求你像别的正常夫妻那样对老婆百依百顺,可是你最起码应该稍微重视我一点,别什么事在你心里都比我重要!”

贺之延长着那样一张脸,姜付安和他同床共枕,怎么可能没有过一丝动心的时刻?只是再多的心动,也被贺之延的冷心冷肺消磨干净了。

她只是庆幸,她认清了贺之延的本性后就收了心,没有完全陷进去。

说她矫情也好,斤斤计较也好,就算过了三年,姜付安积累在心里的怨气还是不曾消散分毫,只是平日里被她藏起来了而已,如今不过是借着酒意爆发出来。

姜付安控诉着那几年贺之延对她的不闻不问,尾音带着一丝哽咽,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又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来。

贺之延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下,闷痛闷痛的。

第27章 姜付安家里怎么有小朋友?……

贺之延在这一刻才清楚地意识到, 原来自己以前非常地不称职,不管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上司, 他都不够称职。

贺之延张了张嘴,又意识到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晚了, 他跟姜付安早就离婚了。

“对不起。”贺之延哑着声音道歉。

“谁要你的道歉!道歉有用的话, 还要警察干嘛?”姜付安吸了吸鼻子,推开他, “贺之延你让开,我要回家!”

“好, 我送你回去。”贺之延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姜付安看了他一眼,坐到副驾驶座上, 闭目养神。

车内的氛围仿佛凝固了一般,代驾小哥小心翼翼开着车,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紫荆花苑很快就到了, 车子刚一停下, 姜付安就睁开了眼,她眼底的红色已经褪去, 表情冷淡,看不出刚才失态的模样。

她看也不看一眼贺之延, 径直走下车, 贺之延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单元楼里, 情绪罕见的消沉。

那种紧绷的气氛也随着姜付安离开而消失, 大概是同性惺惺相惜的原因,代驾小哥忍不住问:“兄弟,你跟你老婆吵架了?老婆回娘家了?”

这两人住不同的地方, 代驾小哥下意识就往这个方向想了。

贺之延按着眉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代驾小哥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

“要我说,她说的没错,虽然工作重要,但你也不能只顾工作,连老婆的生日都不记得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看我,虽然我挣得不多,但我情人节、七夕、圣诞、结婚纪念日、老婆生日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每个节日都要送礼物的,我结婚七年了,孩子都生了两!我们还好得跟刚谈恋爱时一样。”

“其实女人也是需要哄的,你低头认个错,把姿态放低,脸皮厚一点,离婚是坚决不能离的。”

“唉?她的东西好像落在车里了。”代驾小哥从副驾驶座上捡起一个精致的珍珠耳环,贺之延的车只坐过姜付安一个女人,这个耳环是谁的不用多想。

代驾小哥把耳环递给贺之延,“兄弟,你给人家送回去吧,顺便道个歉,认个错。”

贺之延垂眸看着耳环几秒,才伸手结过耳环,他拉开车门,跟代驾小哥说了声,就往姜付安的单元楼走去。

代驾小哥目送他离开,送以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贺之延走到姜付安的单元楼下给她打了电话,电话没人接,他等了几分钟,又耐心打了一遍。

“喂,你是谁呀?”就在贺之延以为这次还是没人接的时候,电话接通了,可是接电话的人不是姜付安,而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小朋友。

小朋友柔软的声音触动了贺之延心底的一根弦。

贺之延还以为打错了电话,他把手机拿下来重新确认了一遍,是姜付安的电话,他没打错。

姜付安家里怎么有小朋友?她跟别人合租?

“你好,我找姜付安。”

“哦,你等一下~”

贺之延听到一阵哒哒哒的小碎步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姜付安的声音传过来,是贺之延从未听过的柔和语调:“小葡萄,是谁呀?”

“一个叔叔,上面好像有个‘人’字,前面两个字我不认识。”

“砰!”

贺之延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的声音,紧接着手机到了姜付安的手上。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两分慌乱,又强装镇定,好像是在极力掩盖什么事:“贺之延,刚才是我朋友孩子接的电话,你有什么事?”

贺之延忽略了心底的异样,仰起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单元楼,捏了捏手里的珍珠耳环:“我在楼下。”

“你在我单元楼下?!”姜付安微微扬高了语调,贺之延听到那边响起阳台推拉门的声音,紧接着七楼的阳台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从阳台上探出头,又很快缩回去。

姜付安看着楼下的人,声音有些紧张,“你在楼下干嘛?”

“你的耳环落在车里了,我给你送过来,你下来取还是我给你送上去?”

姜付安刚才卸妆的时候已经发现耳环点了,她还以为落在酒店了,没想到是掉在了贺之延的车里。

“我……”姜付安刚想说她不要了,让贺之延扔了吧,但突然想起来,那是她最贵的一副耳环,好几万呢,她都没戴几次。

就这么扔掉太可惜了。

她顿时改了口,“你在下面等着,我下去拿。”

姜付安说完就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她就急匆匆跑下来了,她身上还穿着晚宴那条礼服,脸上的妆容已经卸掉了,同一件衣服被她穿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此时少了一丝勾人的魅惑,眉眼素静温和,像是一朵在黑夜盛开的百合。

“我耳环呢?”姜付安朝她摊开手。

贺之延将耳环放到姜付安的手上,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她的脸。

姜付安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然,“没什么事我就上去了。”

“有,”贺之延盯着他,眼神专注且郑重,“对不起,以前是我做得不够好,我忽视了你的感受。”

姜付安沉默了几秒,“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贺之延道:“不一样。”

具体是怎么不一样贺之延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有种想要和姜付安道歉的冲动。

姜付安眼神复杂,正想说些什么,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声,“妈妈!”

姜付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色一白,而贺之延已经把头抬起,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源头。

“贺之延!”她慌张地攥住贺之延的手,贺之延顿时低下头看她。

姜付安心脏狂跳,后背也沁出冷汗,“我接受你的道歉。”

姜付安深吸一口气,头脑疯狂运转:“其实回来之后我也冷静下来了,仔细想想,你除了把工作看得比我重要很多之外,也没做错什么,你努力工作赚钱,我才能或者奢侈的生活,我花着你努力工作赚的钱,又指责你把工作放到第一位,是不是很矫情做作?像个怨妇一样。”

“没有。”贺之延道。

姜付安摇摇头,发自内心道:“我们的婚姻中,你是有错,但我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你不够温柔,我不够包容,我们都太自我了,从来没有试着为对方作出改变,去包容对方,一段正常的婚姻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都有错。”

她释然道:“贺之延,以前的事就这么过去吧。”

明明姜付安已经看开了,但贺之延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那种钝痛的感觉转变成涩然,他抿着薄唇不作声。

姜付安退后两步:“现在很晚了,我要睡了,拜拜。”

姜付安趁着贺之延没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小跑进了单元楼。

贺之延抬头,看了眼七楼的阳台,阳台上站着一个穿着粉红色睡衣的小女孩,朝他的方向挥手。

应该是姜付安说的,那个朋友的小孩。

贺之延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

第28章 旧爱

姜付安小跑回家, 她看到小葡萄正贴在阳台的落地窗后往外看,她眉心一跳,赶紧跑过去朝刚才她和贺之延站着的位置看了眼, 没看到贺之延的身影,她才松口气, 把小葡萄抱回客厅。

“小葡萄你刚才在看什么?”姜付安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看车车!挖掘机!”小葡萄激动地指着窗外, 姜付安才发现远处的马路边有一个挖掘机在进行夜间作业,毫无疑问, 挖掘机是人类幼崽诱捕器。

姜付安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柔声道:“我们明天再看挖掘机好不好?现在已经很晚了, 小朋友要睡觉觉了。”

姜付安给小葡萄规定了晚上九点钟就必须要睡觉,最迟不能超过九点半,但可能是因为今天中午睡得多了, 加上她回来晚了,小葡萄没见到她不肯睡觉,以至于现在快晚上十一点了, 小葡萄还精神着。

“好, ”小葡萄爬上床,她抱着姜付安最近给她买的小猪佩奇公仔, 圆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姜付安:“妈妈,我要听小猪佩奇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粉红色的小猪叫佩奇……”

姜付安柔声说着睡前故事, 很快, 小葡萄困倦地闭上了眼, 沉沉地进入梦乡。

姜付安出神地看着小葡萄的睡颜, 小葡萄和她有七分相像,有带着一点贺之延的影子,如果贺之延看到小葡萄的脸, 朋友的孩子这一说法一看就知道不是真的。

可如果辞职带着小葡萄离开京市,她目前也没有别的好去处,别的公司开出来的工资也没有华星高。

罢了,随缘吧。

嗯,绝对不是她不想离开,她只是暂时还找不到好的下家。

姜付安在小葡萄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晚安,我的小宝贝。”

第二天,姜付安早早地起床开车去公司,昨天她将数位屏放在了公司,一整个下午都没时间画画,今天她要早点去公司赶进度。

只是没想到,刚把车停好,还没下车,就看到了两个熟人从她的车前走过——贺之延和他的秘书郑澜。

这两个人大清早地怎么一块来了公司?

姜付安的脑海里闪过公司里传播的贺之延与郑澜之间的绯闻。

拈花惹草的狗男人!

她嗤了声,打开车门下车。

还没走近,她便听到郑澜娇滴滴的声音,“我本来还担心这么早来公司办公室会不会没人,有贺总在我就不怕了。”

原来他们只是在停车场偶遇。

姜付安顿住脚步:啧,‘有贺总在我就不怕了~’他是人民警察吗?有他在就安全感爆棚?

“我又不是警察,给不了你安全感。”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心有灵犀,贺之延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

“如果郑秘书觉得自己时刻处在危险之中,应该约心理医生谈谈,这是被迫害妄想症的前兆。”

姜付安:噗!

她差点笑出声,贺之延不愧是不解风情的狗男人,看着背影,她都能感觉到郑澜的尴尬。

“早啊,贺总,还有郑秘书。”姜付安在两人的身后出声,她站在距离两人都还有几步远的位置,露出一个客套而官方的笑。

贺之延看着她,表情怔忪:“早。”

“你怎么不多睡会?”

姜付安微微垂下视线,“不敢,我如果敷衍了事,会对不起贺总付的薪水。”

如果没见过这些天张牙舞爪的姜付安,贺之延可能还看不出异常,但现在贺之延能明显感觉到姜付安对着他竖起了一道拼张,姜付安对他的态度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如果要找一个贴切的形容词,就是下属对老板的态度,恭敬有余,亲密不足。

贺之延的心底莫名涌起一阵烦躁的感觉。

郑澜看看贺之延,又看看姜付安:明明只是简单客套的打招呼,她却看出了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她根本插不进话。

她恨恨地咬着牙:这个姜付安和贺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星的员工匿名八卦群最近很热闹。

【员工A:咱们贺总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好?我们企划部的经理今天上去开会,他一个身高一米□□的北方汉子,差点被骂哭。】

【员工B:25楼员工现身说法,贺总最近何止心情不好,简直就是移动的制冷机,只是被骂算什么?这个星期贺总开了两个产品经理了,反正你们最近都夹起尾巴做人吧,千万别犯错!】

【员工A:贺总是不是失恋了?】

【员工D:?贺总的女朋友不是工作吗?我们华星这个月的利润比上个月翻了一翻,换作我做梦都会笑醒,贺总没道理不高兴啊。】

【员工C: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男人就算再清心寡欲,见到旧爱也会把持不住的,我跟你们说个秘密,我亲眼见到姜总监从贺总的副驾驶座上下来,两回!能做贺总副驾驶座,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们可以自己想象一下。】

【员工A:旧爱?】

【员工C:咳咳,不好意思太激动,打错字了,我的意思是姜总监是贺总的菜,贺总不是有个前妻吗?我见过,对方和姜总监是一个类型的美女。】

【员工B:楼上大哥知道的内幕消息有点多啊,如果这不是员工八卦群,我都怀疑你是公司内部的某个高管,这么说起来说来,整个公司也只有设计部没有被贺总训过吧?嘶!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员工xx:别说得好像姜总监是靠关系进来的,姜总监的能力我们整个设计部有目共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设计部就交出了一百多张设计图,其中姜总监一个人完成了二十张,每一张都无可挑剔,我们这么努力,贺总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员工A:嘶!一个月二十张图,她的肝还好吗?姜总监看着这么柔弱的人,工作起来这么拼的吗?这拼命的程度就是第二个贺总啊!】

【员工B:俊男美女、强强联手,这不就是偶像剧情节吗?妈呀,我磕到了!】

【员工D:y1s1,如果贺总跟姜总监真的有一腿,那郑澜的老板娘梦岂不是要破灭?这样的话——我支持姜总监上位。】

【员工E:支持+1】

关晋华此时正在总裁办公室的沙发上葛优瘫,他看看手机,又看看贺之延,“老贺,最近怎么没看见姜付安跟你一起上下班?你跟姜付安吵架了?”

贺之延签字的动作顿住,没有言语。

如今距离酒会那天的争吵已经过了近一个月,这期间姜付安忙着工作,贺之延也要盯着公司的运转,两人私底下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每次遇见都是公式化地客套两句,就没了后续,他们之间的关系回归了正常的上下属的相处方式。

前两天,他又给设计部派一个更加繁重的任务。但姜付安也没有上来和他拍桌子说任务太重,让他把任务时间放宽一点,这反而让贺之延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以贺之延的性情,这些事他不会和别人说的。

他斜了关晋华一眼,反问:“你很闲?”

关晋华从他云淡风轻的语气中听出了威胁,他默默地放下手机,“不,忙得很,我等下还要去盯着建模组弄人物建模,晚上还有个投资人饭局,我很忙的。”

“但是你能不能在百忙之中稍微满足一下你的合作伙伴的好奇心?你跟姜付安怎么了?你们吵架了?还是冷战了?”

贺之延黑着脸,一言不发。

“得了,我知道了,”关晋华不愧是号称全华星最了解贺之延的人——之一,一看贺之延的脸色,都不用听他的回答,就知道这两人多半是冷战了——贺之延就是个锯嘴葫芦,要吵架也吵不起来,他摇摇头道:“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年轻人似的,动不动就玩冷战,对待感情也太不认真了。”

贺之延放下笔,“如果我没记错,你最高纪录一个月换了三个女朋友,你说这句话不脸红吗?”

“我这叫感情丰富!”关晋华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道:“就是因为我谈的恋爱多,所以才能指导你。”

“你一共谈了几段恋爱?三段有吗?”这个数值是关晋华看贺之延这张脸挺招女孩子的基础上往多了猜的,要是没有这张脸,关晋华都怀疑他是不是母胎solo。

贺之延冷冷扫了他一眼,“合同都审完了吗?”

关晋华无所畏惧,甚至还有点惊讶:“只有两段?”

贺之延不语,但肉眼可见地面色不愉。

“不是吧,老贺,你从小到大就谈过一次恋爱?!姜付安居然是你的初恋!你这么纯情的吗?”

“你该不会在认识姜付安之前,连女孩的小手都没拉过吧?”

贺之延脸色漆黑,他随手拿了张废纸,团成一团丢到关晋华身上,废纸打人不疼,关晋华半点不带怂的,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啧啧称奇地看着贺之延,“老贺,没看出来啊,你居然是这么长情的一个人,也是,初恋就是姜付安这样才貌兼备的大美人,分手后想找个比姜付安好的也难。”

贺之延咬着牙道:“你可以闭嘴了!”

关晋华摇摇头,“兄弟,我可提醒你哦,你们冷战归冷战,但要注意别的男人趁虚而入啊,我刚才在楼下听说,外面有个富二代小开连着给姜付安送了一个星期的玫瑰花了,这摆明了是要追姜付安啊。”

“连续一个星期送花?”贺之延的脸色更黑了,“前台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关晋华摇摇头,“你再这么别扭下去,姜付安迟早甩了你。”

第29章 我有一个女儿

姜付安最近有点烦恼。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一周前,华星另一个项目的投资方的儿子过来检查项目的进度,华星的项目负责人带对方参观公司时, 无意间看到姜付安,顿时就心动了, 次日便对姜付安展开了追求。

他的追求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早上送花送礼物, 展现财力,下午承包下午茶以及浪漫小惊喜, 体现浪漫。

这对于普通女孩而言是浪漫,但对于姜付安来说, 却不堪其烦。

一是她没有加入豪门的梦想,二是她目前并没有开展第二春的打算,最最重要的是, 姜付安突然发现自己是个颜狗,那个投资方的儿子长得勉强算是清秀,身高目测不到一米八——姜付安穿上高跟鞋几乎能和他平视, 而且对方不知道从哪搞来了她的手机号码, 照一天三顿地打电话骚扰,姜付安把电话拉黑都没用。

姜付安突然想起了贺之延的好, 虽然他冷淡了些,做事霸道了些, 但他长得好看、做事有绅士风度, 甩了这个资方二代不知道几条街。

这么一对比, 她觉得贺之延的臭脾气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如果非要在贺之延和这个资方二代里选一个,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贺之延。

姜付安叹气:人啊,吃惯了满汉全席, 果然尝不了清粥小菜,有贺之延这个珠玉在前,她很难找到比贺之延长得好、比他更绅士、性格还比贺之延温柔的男人。

“姜总监,那位林粱又送花过来了。”乔霏霏捧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束走进了姜付安的办公室,那一束花有99朵,比脸盆还大,红艳艳的看得姜付安心烦。

她摆了摆手,“门口有个垃圾桶,你帮我扔了吧。”

“可是……”乔霏霏面露犹豫,“姜总监,林粱还送了一件礼物,那件礼物太大了我拿不回来,放在一楼大厅了。”

姜付安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什么礼物?”

乔霏霏含糊道:“总监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姜付安不想去,但因为乔霏霏说那件礼物的体积太大,放在楼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这栋写字楼员工的出入通行,姜付安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跟着乔霏霏下了一楼。

结果到了那里之后她发现,哪是什么大礼物?分明是林粱本人。

他在楼下用粉红色的玫瑰花瓣在写字楼前的空地上铺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爱心后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敞篷跑车,跑车的后座塞满了玫瑰花,法拉利的上方还用氢气球挂起了一道横幅,横幅上写着几个大字——

“姜付安做我女朋友好吗?”25楼,关晋华站在落地窗前,念出横幅上的几个字。

贺之延冷眼瞧着下方:“这字这么小,你能看到?”

“不能啊,”关晋华朝他展示了一眼手机屏幕,“但是群里有实时直播。”

贺之延隐隐透着不耐,“真无聊。”

虽然话是如此,但贺之延的脚步却没有从落地窗前离开,他紧紧盯着楼下,表情严肃,像是在盯什么百亿工程。

关晋华摇摇头,“承认吧,你明明就很在意姜付安。”

在意吗?也许吧。

贺之延垂着视线,他盯着下面的场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万一姜付安答应了别人的表白了怎么办?那你这个前夫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会。”贺之延斩钉截铁。

与此同时,楼下,姜付安看着眼前的大阵仗,面带冷意道:“抱歉,我拒绝。”

“林先生,我跟你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做你的女朋友,你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请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了。”

林粱垂着头,表情似乎有些受伤,但更多的是执着,“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说,我可以改。”

姜付安头疼,她听说这个林粱也是搞艺术的,也许搞艺术的人性格都这么执拗,“这你可能改不了。”

“我喜欢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长得比男明星还好看、还有八块腹肌的男人,其他的条件可以放宽,但这几点是硬性要求。”

林粱:……

颜值可以整容,八块腹肌可以锻炼,但他的身高只有一米七五,这块是硬伤,是真的没有办法改变。

“行,我知道了,”林粱丧气地把地上的心形玫瑰花瓣踢散了,被姜付安当众拒绝,他有点拉不下面子,他把车上的玫瑰花往地上一扔,准备开车离开。

“等等。”姜付安突然回头叫住了他,林粱充满希翼地回头,却听见姜付安说:“那块位置是消防通道,你占用了消防通道堆放杂物,要有点常识,消防通道不能乱堆放杂物知道吗?”

林粱:“知道了!”

他扒了下头发,烦躁地踹了脚轮毂,然后又把脚给踢痛了,抱着脚在原地跳了跳。

姜付安摇摇头:欢乐喜剧人?

这一场表白随着姜付安离开而落下帷幕,围观的人群也散了,就在姜付安以为她拒绝得已经够明显,林粱不会再来打扰她时,将近下班,她又接到了林粱的电话。

林粱的电话早被姜付安拉黑了,这个陌生号码应该是他借别人手机打过来的。

电话那头,林粱的声音带着醉意,口齿模糊。

“姜付安,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我的女神,你现在不接受我没关系,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追到你的!”

姜付安烦躁地拧眉:有完没完了?

姜付安是在洗手间接的电话,她左看右看,确定厕所的隔间也没有其他人后,她才道:“林粱,我们是不可能的,实话告诉你,我有一个女儿,已经快三岁了。”

“我女儿当然是我生的,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嘟——”

林粱头一次主动挂了电话,姜付安松了口气,果然,绝大多数的男人喜欢美女,但如果美女身后还带着个孩子,他们绝对跑得比谁都快。

她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补了补妆,才走出洗手间,却不料看见了洗手间门边靠着一个人。

姜付安吓一跳:“何秋颖?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何秋颖上下打量了眼姜付安,嗤笑了声,“没什么。”

“只是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说有些人怎么那么贱?都当妈妈了,还去勾引别人的男人。”

别人的男人?她是说林粱?

姜付安转过身,双手抱臂看着她:“你刚在马桶里吃完饭了?不然怎么满嘴喷粪?”

“你……”何秋颖气得脸色涨红,“你就不怕我把刚才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姜付安皱眉,“你想告诉谁?”

何秋颖将姜付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她自以为终于拿捏住了姜付安的小辫子,得意道:“如果你不想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你明天就递交辞职申请,离开华星,也离开京市,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发到群里,让公司的所有人都知道!”

姜付安神色微冷,她平生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威胁。

“你尽管说好了,看看到时候是你被辞退还是我自动离职。”

何秋颖盯着她:“你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姜付安虽然心里打鼓,但面上看不出分毫:“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说的话不是为了打消别人的念头呢?你说我有个孩子,证据呢?没有证据你到处胡说,我可以告你诽谤的,到时候你看看是你工作不保,还是我自动离职。”

姜付安嘴角勾着凉薄的笑意,但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慌的一匹,如果这番话能够让何秋颖保守秘密最好。如果守不住也没有办法了。

其实她现在已经想开了,贺之延知道就知道吧,只要贺之延不跟她抢小葡萄的监护权,她不介意让贺之延行使父亲的权利。

如果贺之延敢和她抢监护权,或者不喜欢小葡萄,那她会带着小葡萄马上消失在贺之延的视野范围内,这辈子都不会跟贺之延再见面。

姜付安深吸口气:希望贺之延不要让她失望。

姜付安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后,何秋颖望着姜付安有恃无恐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

第30章 粉钻

“秋颖, 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裴倩倩与何秋颖是一起合租的朋友,打从下班开始,她就发觉何秋颖今日异常沉默寡言, 就连喝奶茶都提不起精神。

何秋颖看了眼裴倩倩,欲言又止, “没什么。”

裴倩倩拉着她的手, “我们是好朋友,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嘛?或许我可以给你出主意。”

“我今天在厕所听到……”何秋颖将今天下午在厕所发生的事简单和裴倩倩说了一遍。

“你是说, 姜付安有一个两岁多的女儿?天呐!她不是没结婚吗?”裴倩倩拉着何秋颖的手紧了紧,随后她松开了力道, 何秋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现异常,她的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我也不确定是真是假, 我没有证据,”何秋颖对裴倩倩道:“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你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 如果这不是真的, 我怕姜付安真的会告我,我不想背官司的。”

裴倩倩拍了拍何秋颖的手, 温柔笑道:“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你放心,我肯定不跟别人说。”

“没想到姜付安是这样的人, 自己连女儿都生了, 却还要插足在郑澜和贺总之间。”

“你再跟我说说, 姜付安当时是怎么说的?”

“你是说, 姜付安有个私生女?你说的是真的?!”一间法式餐厅里,郑澜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猛地扬高了语调问。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中格外响亮, 但郑澜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目光,她十分急切地看着裴倩倩。

“这我也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澜澜,你听我说,现在贺总的心都已经被姜付安勾走了,咱们没有证据,就这么跟贺总说,贺总不会信的。”

“证据?”郑澜突然想起了之前她看见的姜付安慌慌张张好像把什么东西藏起来的情形,现在想,她藏的东西大概率和这个有关,她自信地笑了笑,“我大概知道在哪里找到证据,你听我说……”

姜付安等了三天,也没听到公司里有任何有关于她有个孩子的传言,她忍不住松了口气,心想这回大概是蒙混过去了。

她手上的项目告一段落,这几天恰逢国庆假期,姜付安带着小葡萄离开京市,回了海城。

她答应了小葡萄有空带去迪士尼玩看白雪公主和唐老鸭,答应了的事她一定会去做,即使小葡萄可能已经不记得这回事了。

姜付安三年间第一次踏足海城,海城和三年前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姜付安带着小葡萄回了湖山别墅,湖山别墅空置了三年,院子里长满了荒草,家具的防尘布上满是灰尘,根本不能住人。

别墅里还有一些三年前没来得及打包带走的行李。

“妈妈,亮亮!”小葡萄好像看到了什么,她指着一个柜子下的缝隙,眼神发着光,像是看到了她最喜欢的小猪佩奇玩偶。

姜付安蹲下身,顺着小葡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首饰柜的下方与地面之间的缝隙里有什么东西在闪耀着光芒。

这个角落,如果不是蹲下来姜付安都没发现那里藏着东西。

应该是什么首饰,但姜付安记不起来三年前她丢过什么首饰了。

姜付安亲了下女儿的脸庞,“小葡萄真厉害!妈妈都没看到。”

她半趴在地上,把角落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一条镶嵌着一颗水滴型粉钻的锁骨项链,即使落了灰也丝毫不能掩盖住钻石本身的光芒。

姜付安将目光落在手中的东西上,神色微微一怔。

姜付安粉钻首饰并不多,所以她很快就想起来了这条项链是什么时候得到的,这是六年前,她嫁给贺之延的第一年,贺之延在她生日那天放了她鸽子之后,又送给她这条项链作为赔礼道歉的礼物。

但因为姜付安实在不喜欢项链上夸张的钻石,她收到项链后只在出席贺氏年会的时候戴过一次,后来她找不到了,也没在意。

原来是掉在这底下了。

“妈妈,亮亮!”小葡萄目光闪闪,伸出手就要摸项链。

姜付安回神笑了笑,她将项链收好,摸了摸小葡萄的脑袋,“乖,这太脏了,小孩子不能摸。”

湖山别墅住不了人,在海城的这几天,姜付安是住在梁意的家里。

她从湖山别墅出来,把项链拿去珠宝店做了保养,之后才回到梁意家里。

她将项链拿出来,放在手里仔细看着。

“这条项链你哪来的?看着有点眼熟,”梁意凑近了,仔细观摩后道:“不是几年前在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出了的5000万高价的‘玫瑰情人’粉钻吗?这不是被一位港城富商拍下收藏了吗?怎么在你这里?”

“什么玫瑰情人?”姜付安不解,“这是贺之延以前送给我的礼物,你是不是看错了?”

“开玩笑,我认错我爸都不会认错这条项链!当年我也在拍卖会上,要不是我爸不让我乱花钱,这条项链我早就拍下来了。”梁意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但很快她回神,“什么?你说谁送你的?”

“贺之延,他六年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后来不知道被我扔哪了,我今天回湖山别墅,在柜子下看到了这条项链。”

梁意神色复杂,颇有些嫉妒羡慕,“嘶,我也想有个能送我5000礼物的男人。”

“你别开玩笑了!”姜付安红着脸,“那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你脸红什么?”梁意掐了把姜付安的脸,“你跟贺之延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什么进展,你别胡说,”姜付安不承认,“我最近在想,要不要把小葡萄的事告诉贺之延?”

“你打算把小葡萄的事告诉贺之延?你不是讨厌他吗?”梁意诧异道。

姜付安摸着手里的项链,踌躇道:“其实贺之延他现在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他变了很多。”

“以前我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成熟,我想留下孩子,不想让贺之延知道是因为怕他会和我抢孩子,现在贺之延改变了很多,我觉得现在的他应该不会和我抢孩子。”

“而且我有预感,这件事快要瞒不住了。”前有欧雅琴,后有林梁何秋颖,知道小葡萄存在的人越来越多,“与其让贺之延从别人那里知道,还不如我亲口告诉他。”

“只是这样?”梁意的眼神带着探究:“你是确定他真的改了?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喜欢上他了?”

“没有,”姜付安心里一抖,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住情绪波动,“没有的事,你别胡说啊,谁会喜欢贺之延?又不是受虐狂!”

“啧啧啧,”梁意摇头,“我只是随口一提,你慌什么?没有就没有吧,如果你们复合了,记得请我吃喜糖。”

姜付安嗔了她一眼,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单纯害羞:“吃什么喜糖,你在减肥,糖这种高热量甜食还是别吃了!”

梁意扬起眉,不赞同道:“看不起谁呢?只要你能摆脱单身狗的身份,我胖十斤都无所谓。”

姜付安感动得无以复加,正准备和梁意来个真心表白,又听梁意说:“我仔细一想,还是收回刚才的话,减一斤都不容易,何况还是十斤,你自己的幸福自己把握吧。”

姜付安:……

“我看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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